林海在衙门里听说金哲敲锣打鼓的给自己送了一船礼, 呆了好一会儿才满脸懵的向在场官员询问道,
“我与西宁郡王府并无来往,金哲这是要做什么?”
几位下官无语的看向自家老大, 心说你都不知道, 我们上哪儿打听去。
李扬建议道, “找府里管事的问问是否有信送过来,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看这样子事情小不了。”
金家送的信贾敏和黛玉都看过了, 金哲除了表达亲近也不是没有正事相求, 南疆不仅海盐资源丰富, 还有大量井盐可供开采, 他已经上奏朝廷请求开设运盐司, 送礼是为了请林海这位盐政上的主官帮忙敲个边鼓,说些好话。
林海心说金哲这家伙还不算太离谱, 这理由找得恰如其分,朝廷也早有在南疆开盐运司的打算,既然他有这个想法,帮他推进一下又何妨。
他让林福把那船礼物给衙门里的官员和衙役分一分,既然要请他们盐政衙门使力,每个人都要沾些好处才行。
礼物中有很多南疆当地的特色美食, 但最吸引一干女眷的还是带有民族特色的布匹,繁复精致的花纹和炫丽的扎染工艺让人爱不释手。
贾敏把各房负责针线的丫头都招了过来, 让她们利用这些布料给自家主子做身新衣服, 做好了有赏。
丫头们都来了兴致, 摩拳擦掌想要一展才干, 把别人都比下去。
贾敏还让人把数量最多的布匹裁成尺头,分给下人的孩子, 让他们过年时也能有件新鲜样式的衣服穿。
全家人欢欢喜喜准备过年,去年皇上说过让林海再留任两年,今年的调职与自家无关,新年期间不热闹喜庆还等什么时候呢。
那些到了任期的官员就比较糟心了,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家的好兄弟广达,他的两任任期已满,今年是必会调任的,可朝廷里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要是任职的地方偏远,全家就要在路上过年了。
林海这些任期未满的人也在关注朝廷的调令,新调过来的官员是至少要共事一年以上的同僚,万一遇到个刁钻古怪的,未来就要头疼了。
大家等过了腊八,一直等到腊月过半,不仅没有调令下达,甚至连月初就应该到的邸报都没有送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聚集到总督衙门,询问王大人京城那边发生了何事。
王大人苦笑道,“我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哪里知道去,只有一条线索可供大家参考一二。
我老家在河北,林海岳家在京城,我们至今还没收到从北边送来的年礼,往年都是在腊月初就送到的,我们打发去送礼的下人也一直未归,不知与京城有来往的诸位大人是否收到了京城的消息。”
众人心头巨震,一致看向了朱大人,这家伙就是打京城来的,总不至于连老家的年礼都没收到吧?
朱大人摇头苦笑,“从京城没有丝毫消息传过来,不仅年礼没个影子,冬月中旬前往京城送家信的人也至今未归,我猜测京城及周边地区可能在腊月初就实施戒严了。”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抽了口气,虽然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但经由别人之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惊惧。
京城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会闹到实施戒严的地步,该不会是……要变天了吧?
王大人沉吟片刻才道,“不管怎么样,在调令没有下达之前,各位还是在任的官员,如何恪守职责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件事也不要传出去,要是引起地方不稳,就休怪老夫无情了。”
众位大人拱手应诺,在这种紧要关头,万一出了问题真有掉脑袋的可能,连官场老油子都不敢再糊弄下去了。
林海回到家,对忧心忡忡的妻女表示家里歌照唱,舞照跳,假装啥也不知道,万不可让地方上的人发现京城出了问题。
黛玉让爹爹放心,京城哪怕变天了也跟平民百姓没关系,他们就算知道了也只当看个热闹而已。
反倒是那些与背后靠山生死相关的商贾更容易出事故,他们说不定早就发现不对劲了,还是想个办法安抚吧。
林海也在担心这件事,商贾中与京城势力牵扯最深的就是他手下的盐商了,这群人要是乱起来,他的麻烦就大了。
黛玉见爹爹面露难色,建议道,“盐商最关心的就是盐引,爹爹不如提前公布明年盐引的发放准则,让他们对号入座去吧。”
林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按你这主意扬州城里只会更乱吧,要是众多商贾都能对上号,我哪儿来那么多盐引发给他们。”
黛玉也笑了,“对哦,淮扬一地的大商贾可不止盐商,能对上号的太多了。”
众人在焦急中等到了小年前两天,邸报总算送到了扬州城,上面只写了两件事,一是命令到了任期的官员继续留任一年,明年末再恢复官员调动。
第二件是皇上预废除现任太子,让各级官员在正月后上书,选出最适合的储君人选。
第一件事大家都不意外,已经这个时候了,想调任也晚了。
看到让大家上书选储君,所有人都麻了,现任储君还在位置上没挪窝呢,就让他们选下一个,万一爷俩过阵子又和好了,他们死的可就精彩了,天家父子神仙打架,做什么非得拿他们这些凡人撒气。
黛玉心说皇上这作劲真够可以的,自打到了扬州,每年新年他都能玩出点新花样,想过个无忧无虑的新年怎么就这么难呢。
随着邸报送达,京城一带的交通随之恢复,虽然打听不到天家父子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皇上大发雷霆,把太子囚禁在后花园西北角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林海也收到了五皇子的传信,让他稳住莫慌,正月上书依旧选太子就好,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林海看到结果二字眼睛都亮了,这是说储君之争快有结果了,还是新皇即将登基了?
他衷心希望是后者,朝局要是不尽快稳定下来,天下真要乱了。
黛玉听说五皇子给了主意,心中彻底安稳下来,想到年前大概是接不到司徒澈的信了,她就打算亲手做点什么,安慰他送不出信的受伤小心灵。
考虑到匠人也要过新年,就不麻烦他们了,她设计了斜挎的画具书包,又选了蜡染的手工布,打算亲手给他缝制一个。
林海和茂茂听说黛玉要给那臭小子亲手做书包,都委屈得不行,暗中跟贾敏嘀咕,送外男东西有私相授受的嫌疑,让她去阻止黛玉。
贾敏心说不时常给个甜枣,怎么吊着那傻小子哦,只有拉拢好了司徒澈,自家才有跟吴家一争之力,她可不想上好的女婿人选飞到别人锅里。
她横了父子俩一眼,“何着你们都是好人,坏人都让我做了是吧?
十三四岁的姑娘送外人东西那才叫私下授受呢,翕儿过了年才九岁,送师弟个书包怎么了。”
茂茂委屈的一扁嘴,“姐姐送我东西时都没这么上心,澈师兄不就长得比我漂亮,嘴比我甜么,姐姐就这么偏心。”
贾敏哄道,“那你也嘴甜一点啊,想要什么就去跟姐姐说,她保准能答应。”
茂茂更委屈了,“答应什么啊,我上次就随嘴说一句池子里的螃蟹个头那么大一定好吃,就被姐姐打屁股了。”
贾敏也怒了,“家里少你螃蟹吃了是怎么着,干嘛非得盯着池子里的,你没出生时家里就养着它们了,你敢打它们的主意,不仅姐姐要打你,连我们都得敲你一顿。”
茂茂见父母都瞪着自己,总算意识到严重性了,小声为自己辩解,
“外头买来的没家里养的肥么,它们又不像大雪和叶宝那么可爱,凶巴巴的连摸一下都不让,我是生气了才随口一说,不至于发脾气吧。”
林海笑道,“海里的生灵不像陆上的动物时常与人接触,不大通灵也是常情,等哪天闲了带你出海,我听盐农说海里有种海猪,对人最是亲近,每当有船经过时都会从海中跃起,表演各种动作,比杂耍还要精彩。
要是抛鱼给它们吃,还会收到它们的回礼,渔民出海时把看到海猪视为吉祥的象征,据说落水了还会被它们送回船上呢。”
贾敏和茂茂听得目瞪口呆,连说不可思议,黛玉听弟弟说起海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儒艮,心说那东西看着蠢蠢的,哪有他说的这么聪明。
直到听说海猪会救落水的人,她才反应过来茂茂说的是海豚,虽然豚与猪是同义,但用猪来称呼大海的精灵也太过分了吧。
黛玉有心纠正弟弟的称谓,又说不出海豚之名是打哪里看到的,只能假借好奇海猪的样子,拉着他和几个孩子去书房翻找奇物志这类书籍,誓要为海豚正名。
林海贾敏都是爱书之人,这些年又收到了很多遗本孤版,家中藏书足有三千余本。
志物类的书籍也有几百本,有从《诗经》中整理出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赋》,还有从《山海经》里整理出的动植物图册,这类书更像是山精野怪的食用指南,就很离谱。
植物类的更多了,大多是教人辨认药材毒草,或介绍可食用的野菜,把国人的实用精神发扬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