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心里过了遍翀儿能接触到的女孩儿, 要说其中最娇俏可人的,非薛宝琴莫属。
这姑娘不像原著中跟随父亲游历天下见多识广,即便娇养在家中, 她的才情和相貌也是一等一的。
之前性格中还带着几分浮躁, 不大能入黛玉的眼, 自从亲眼目睹了两个堂姐的下场, 以及贾家的种种变故, 近一年是彻底沉静下来了, 有了几分原著中的品格。
这两年薛信开始张罗着给她看婆家, 宝琴总是不肯, 对宝玉也不是很热络的样子, 黛玉还当是小姑娘没开窍, 也没太当回事。
翀儿能接触到的姑娘有限得很,宝琴算是最出挑的一个, 他又从不说有关女孩儿的事,或许是真对女孩子不感兴趣,要么就是心有所属,不肯说出来。
黛玉并没有声张,第二天借着送果子的机会到西园去看几个小子。
林翀和吴彣正在备考院试,走进吴彣的院子, 就看到陆婶子坐在葡萄架下做针线,吴彣在窗下的桌子前拧着眉写文章。
黛玉对陆婶子摆手, 示意她不用声张, 让丫头把一篮水蜜桃交给她就出来了。
陆婶子送到院门口, 见黛玉又进了林翀的院子, 才笑着回来给儿子洗桃吃。
这几年吴彣一直在林家读书,吴彧在东市左近买了院子, 隔壁就是三姨家,孩子们和三姨很少在家里住,她带着丈夫住得甚是自在。
如今儿子也考取了功名,以后再说个好媳妇,生几个孙子孙女,那日子肯定比桃子还甜。
黛玉进了林翀的院子,发现他跟吴彣是一个表情,眉头拧得好似跟文章有仇一样。
林翀察觉到有人来到窗前,抬头看到姐姐,把他吓了一跳。
黛玉好笑道,“写个文章怎么还咬牙切齿的?”
林翀抓狂道,“老师在翰林院跟人打赌猜恩科的题目,看到有出得好的就拿回来让我们做,这些都是会试的题目,我们审题都困难,这可怎么写啊。”
黛玉哈哈大笑,“当老师的还能不知道你们的水平么,尽量写出心中所想就行了,硬憋出来的也未必多高明。”
林翀都快哭了,“姐姐你是没见过老师发火骂人的样子,才会这样轻松,他比巡海的夜叉还可怕。”
黛玉见他俊脸皱成一团,好笑道,“歇一歇吧,陪姐姐说会儿话,我们好久没坐在一起聊天了。”
林翀放下笔,开心道,“好呀,我最近谱了首新曲,去琴房弹给姐姐听。”
黛玉答应着,随林翀来到后院的琴房,家里的孩子从小随孔观主学习,黛玉在习武上最有天赋,林翀是音律学得最好的,戏班里还有一群名师,他各种乐器都能信手捻来,近两年还学会谱曲了。
听林翀一曲抚罢,黛玉拍手赞道,“悠扬清越,如泉水叮咚,翀儿的曲子越发动人了。”
林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又迟疑道,“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考不上进士,你们会不会很失望?”
黛玉好笑道,“那翀儿觉得,我们让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呢?入仕做官出人头地,在很多人看来是读书人的终极目标,却并非读书的真正目的。
读书是为了明理通达,气象高旷,取得一定功名是为了不受人欺凌,当官是为了报国护民,你要是一味追求高官厚禄,为此不惜蝇苟一生,我们才会觉得失望。”
黛玉的话让林翀双眼泛红,他长长舒了口气,再次扬起的笑容中带着畅快和清明。
他笑道,“姐姐放心,我会认真读书,谨守本心,把日子过好的,我可是林家人,不能给你们丢脸。”
黛玉笑道,“想过日子还要有个小媳妇才成,翀儿可有喜欢的人了?”
林翀的笑容顿住,刚想摇头却被黛玉出声阻止,“翀儿,你得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很多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了,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你又怎知我们不会同意呢?”
林翀沉吟良久,才踟蹰道,“商贾出身的也行么?家里一直很忌讳跟这些人接触,我,我还是算了吧。”
黛玉好笑道,“可我们家里也做生意啊,每年庄子里的产出要找商人出售,还开了两间名满天下的胭脂铺,我们不是忌讳商贾,而是忌讳暴取豪夺的奸邪之人,若是那姑娘家里没这些问题,登门求取又何妨。”
林翀闻言大喜,嘿嘿傻笑道,“那个姐,就是薛家二房,他们家好像没做过啥错事,给内务府当采办也是兢兢业业的,你看宝琴怎么样?”
黛玉见自己猜对了,不由叹道,“薛宝琴知道么?她不肯议亲看人家,也是因为你么?”
林翀懵了一瞬才道,“她不肯议亲不是因为眼光高么?我只是自己有这个意思,从未唐突过佳人,她,她大概看不上我这样的吧,薛家大姑娘再怎么样也是亲王之子的女官和妾室。”
黛玉冷笑,“她要是羡慕薛宝钗,大可不必进林家的门,好好一个姑娘家,为攀附权贵脸都不要了,我们家娶不起这样的媳妇。”
林翀叹道,“也未必是她们愿意这样做,面对父母之命,一个姑娘家又能如何呢,我就是担心薛家二房也有这个想法,才从不提起心中所想。”
黛玉笑道,“交给姐姐好了,最糟的结果也不过是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翀叹气,“也是我的傻想头,劳烦姐姐费心了。”
黛玉摆手道,“有个确定的目标反倒省事了,哪怕薛家的事不能成,我们也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往后再找也容易些。”
从林翀院子里出来,黛玉从前头夹道直接来到祖母住的西进院。
庞叔母听黛玉说了孙子的意思,拧眉道,“宝琴那孩子来过家里几次,我看着也很喜欢,就是担心她的出身,还有薛家那伙人,可不是个好岳家。”
黛玉点头,单看薛宝琴,确实没有可挑捡的地方,但结合薛家整体来看,她的婚配标准至少得调低一个档次还不止。
晚上大人们聚在一起商量林翀的亲事,薛宝琴大家都见过,对小姑娘本人很是认可,提到薛家又一起摇头,不想跟这样的人家有所牵扯。
林海叹道,“我跟大哥会一会薛信吧,看他是如何打算的,若是还打着借女儿攀高枝的主意,只好委屈翀儿放下这段感情了。”
大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林海林江见过薛信再做打算,哪怕做出些许让步也没关系,只要有一分可能,谁愿意委屈自家孩子呢。
薛信一家自打老太太离世后就搬回了薛家在京中的老宅,接到林海的请贴,薛信还当自家又做错事了,也不敢告诉别人,只带了个小厮就来到东市的酒楼赴约。
他的出现让林海和林江惊了下,林江拧眉道,“才几个月不见,薛兄为何憔悴成这样了?”
薛信苦笑,“不敢瞒两位林老爷,只因我们薛家内部发生了些许变故,我左支右绌难以应付,这是心力交瘁所致。”
接着薛信把薛家的糟心事讲了一遍,之前大房和二房分家,跟随二房做皇商的还有三房和五房。
之前三房的宝莲不明不白的折在了宫里,太子出孝后特意吩咐内务府要关照薛家,去年年末又有宫中内侍透出信来,允许薛家再送个姑娘进宫。
薛家做皇商的三房人中,未出阁的姑娘还有五个,宝莲的亲妹子宝菡和宝琴算是出挑的,他和太太担心女儿也折在里头,就由着三房在新年前把宝菡送进宫去。
三房打那时候起就自认于薛家有功,不再把二房放在眼里,处处挑衅争差事,连内务府的老爷们也只认三房不认他这个领办,最近几个月过得着实苦不堪言。
林江不屑道,“已经搭进去一个闺女了,三房竟还不知悔改,从未见过如此狠心的东西,利用亲女儿赚来的体面,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林海问道,“既然应付不来三房的步步紧逼,你为何不放弃领办之职?二房又不缺花用,守着那劳什子做什么?”
薛信苦笑道,“我哪敢放手啊,有领办的资格在手里,他们还能有所忌惮,一旦没了职位,三房只会变本加厉的欺压到我们头上。
我知道世人都看不起商人的钻营,可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家有巨资却无势力可依靠,不是擎等着被人抢掠践踏么。
当初想送孩子进宫,我们是真以为宫里是个好出路,在外面商贾之女也嫁不到好人家。”
林海兄弟俩对视一眼,林海缓缓道,“你要是肯放弃皇商之职,林家可以做你的靠山。”
“哈?”薛信嘴巴张得能塞进茶盏,不可思议道,“林家不是向来看不起薛家么?为何会突然想到给薛家当靠山?”
林江摇头,“不是薛家,是你们二房,我家那浑小子看中了令爱,你要是有脱离薛家的勇气,我们结个亲家如何?”
薛信像踩着棉花似的回到家中,看着乱糟糟人来人往的院子,心中的嫌恶都快溢出来了。
这时三房老爷前呼后拥的来到前院,看到薛信,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二哥这是打哪里回来?皇商张家和刘家邀小弟赴宴,二哥不如也随我一起去吧。”
薛信摇头道,“还是别赴宴了,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皇商我不打算干了,你想接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