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舟这人,在学校里一向是脾气好人缘也好,属于那种会来事但又特别懂得怎么去把握分寸,总之出格的事肯定不会做。

  沈默和邢舟认识的这几年里,甚至没见过邢舟冲谁发过火,见着人都笑脸相迎,除非被惹急眼了,否则连脏话粗话都不会轻易说出口。

  偶尔三个人里谁掉链子惹出事,还得靠邢舟给支招跟在后头擦屁股,要是没有邢舟这个万年和事佬在,光宋羽扬闯下的祸,够宋羽扬被他家老宋大义灭亲给送出国好几回了。

  邢舟家庭背景特殊,祖上都是当官的,邢舟打小耳濡目染了家里那些圆滑的官派作风,也尽力保持着一个还算安分守己的形象,在学校从没和哪个学生有过矛盾,非常让老师家长省心。

  所以当沈默听到宋羽扬在电话里说邢舟被人揍,他首先觉得这事有点离谱,不过沈默也没继续问,只是淡淡应道:“行,我知道了,等去学校再说。”

  挂了电话,沈默将手里的浴巾扔在沙发椅上,狭长漂亮的眼眸转向某个坐在床边安静不语的身影,几乎在一瞬间,沈默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

  宁堔刚才的话在沈默脑子里打着转,还没完全消化下去,平时对任何事都处变不惊的人,这会思维跟卡了壳,怎么也捋不清这其中的逻辑。

  想问点什么,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怎么问,问宁堔是不是真杀过人,还是问刚才说的到底什么意思,沈默的直觉是,如果他真问出口,事情可能会变得没办法收场,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他原本以为宁堔背后的疤顶多是个意外,没想到会牵扯出这种事来,而且他不相信宁堔会杀人。

  谁都有可能,宁堔绝对不会。

  这个时候外面的天气逐渐阴下来,照进来的那点光让房间里充斥着暴雨临盆的沉闷,空气被包裹在一团燥热的浊气中,呼吸吐气间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明明是大清早的,这会却跟要天黑一样,压抑得很。

  见沈默板着张好看的脸不说话,宁堔终于抬头问:“怎么了?”

  “什么?”可能是光顾着想事情,沈默不自觉用一种特别严肃地表情看向宁堔。

  宁堔和沈默对视了几秒,继而无声地笑了笑:“我问电话是谁打来的,看你一直不吭气儿,出事了吗?”

  沈默走过去坐在宁堔旁边,双手撑着床边,白皙的脖颈微仰着,面容上多出几分疲倦:“邢舟被高一的打了。”说完还皱了一下眉,显然是对这种事情颇感烦躁。

  宁堔点点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你准备怎么处理?”过了一会宁堔问,问完又自个儿在那说着,“告诉老师肯定没用,这事顶多给个处分,要不就是请家长过来学校,不痛不痒做点思想教育什么的,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警告,该对你动手还会继续动手。”

  宁堔话里话外都是对老师的极其不信任。

  沈默没有反驳宁堔的话,毕竟这年头除了少数和稀泥的,真正关心学生的老师并不多。

  即便是有,但一个班学生那么多,老师们精力有限,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顾得上。

  事情闹大了会首先考虑怎么应付家长那边,再想办法息事宁人双方都不得罪。

  偶尔碰上个家里有点来头的学生,老师更不可能一碗水端平,这种情况下,往往是没背景的学生遭殃。

  宁堔恰好就是那个没背景甚至连父母都不在的倒霉学生。

  宁堔:“像他们那种人,不会产生任何愧疚,更不会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哪怕你去求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你越不反抗他们就会越变本加厉,还会变着法来找你麻烦。不过当然了,反抗也没什么用,欺负人是会上瘾的。”

  宁堔话里语焉不详的叙述,让沈默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他看了一眼宁堔,干净漆黑的眼眸往下压了压:“是吗?”

  “你刚才不是问我身后的疤痕是怎么来的吗,我现在告诉你。”宁堔也看着沈默,没有眼镜遮挡下的脸上浮起冷漠。

  有那么一瞬间,沈默从宁堔身上看到了一股不自然的阴郁。

  虽然明面上宁堔是波澜不惊的,但平静背后正被某种巨大的颓丧所笼罩,深不见底。

  也让沈默萌生出一种不太好形容的感觉,似乎他和宁堔之间的那点回忆,早被时间冲刷得面目全非。

  或者说,十年过去,宁堔已经彻头彻尾变成了另一个人。和他记忆里那个总是挂着一脸灿烂笑容,比任何人都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与热爱的小男孩全然不同。

  随着年龄的增长,没有谁能够永远保持一颗纯真的本心,各式各样的磨难经历会推着你去成长,去认清现实的残酷与不堪。

  沈默唇角一动,试图阻止宁堔继续说下去:“你不用勉强自己和我说。”

  宁堔:“我读初中的时候,个子不高,估计也就刚过一米六,加上体重上不去跟个火柴棍似的,反正一看就属于好欺负的那种,随便遇见个力气大的都能把我单手甩出几十米远,所以总被人找茬,躲都躲不掉。”

  “说真的一开始我还挺怕的,怕上学,怕见到同学和老师,晚上连觉都睡不好,走到哪兜里都得揣把削铅笔的那种小刀片,不然心里不踏实。以至于后来只要有谁靠近我,我都能给吓得一哆嗦,没少让人看笑话。”

  说到这里,宁堔笑了一下,连带着嗓音也格外的反常,明明是笑却带着一种与之相反的沙哑。

  沈默微微蹙起眉,因为刚冲过澡,黑发柔软地盖在眉头,却也挡不住沈默那双眼睛的精致好看。

  他从宁堔语气里听出一种极为克制的自嘲,思维在瞬间有了短暂的空白,下意识想从兜里去掏烟,结果因为穿着居家睡裤掏了个空,于是干脆单手抄在睡裤兜里,侧目看向宁堔。

  沈默就这样注视着宁堔,带着不知名的提心吊胆,听宁堔亲口说出那些完全和美好挂不上半点钩的破烂回忆。

  为什么说提心吊胆,或许是宁堔虽然保持着一脸平静,但沈默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宁堔眼神里的痛苦。

  宁堔越若无其事,就越是让沈默胸口一阵发闷,一口气怎么也匀不上来。

  宁堔正将内心最深处的伤口撕开展示给他看。

  “不过多亏初中发生的那些事,我本来挺怕疼的一个人,到后面就不怕了。反正怕也没用,天天都会被人拿拳头揍,用脚踢,要不就是掐着我脖子往墙上撞,用椅子篮球拿到什么都往我背上砸,花样特别多。好几次我被堵在厕所,让他们打了快一个小时,我以为我会死在学校厕所里,结果没死成,当时还挺失望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胡扯,宁堔还笑着叹了口气。

  宁堔愣愣望着房间里的巨大玻璃窗:“就有一回吧,他们有五个还是六个人把我摁着,然后拿出根不知道从拿弄来的铁钉,大概有十厘米长,准备往我鼻子和耳朵里戳进去……”

  “……”沈默实在不能想象接下来宁堔还会说出什么让他全身发凉的话来,只能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极其冷静地开了口,“你当时没有告诉家里人,没和学校老师说吗?”

  宁堔看了眼沈默,像是理解不了沈默的问题,好半天才摇摇头。

  宁堔的眼神再次告诉沈默一个事实,宁堔对老师存在着近乎极端的不信任。

  “你也能想象的到,十几厘米的钉子要是真扎入鼻子和耳朵,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我当时就特别害怕,如果是五六个人单纯的揍我我倒没感觉,毕竟习惯了。但那回我是真怕了,看着他们拿着钉子在我眼前晃,教室里全是人,都看着我,但没人来帮我……”宁堔深话说到一半,面色突然变了。

  就在那么不到几秒钟时间,原本安静注视前方的人,像是看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脸上出现茫然不解的表情。

  他好像看到了那些人的脸,就在这个房间里。

  宁堔猛地弯腰闭上眼,一只手搭在床边,另一只手死死掐着眉心,喉咙里不可遏制地涌起一股反胃的血腥味。

  过了一会,宁堔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于是抬头再次看去,落地窗上印着一张熟悉而狰狞的面孔。宁堔与那面孔四目相对,心底的恐惧瞬间到达了临界点,如同白日见鬼。

  是那些人,他们找过来了!

  宁堔感到耳朵像是被灌满了水银,发出阵阵嗡鸣,四面八方传来嬉笑打骂的声音。

  刺耳的声音,让宁堔的手脚十分不受控制地开始发起抖,怎么也停不下来,脸色更是惨白得跟张纸似的,一幕幕不愿回想的画面纷纷闯进他脑子里。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快!”

  “日了,看这逼怕是在哭啊,手抖得跟他妈打摆子似的。”

  “你不是一直挺能耐的吗,天天装得跟没痛觉一样,这会终于知道什么叫怕了?看老子弄不死你。”

  “少他妈废话,赶紧揍!”

  “你们!哪个班的?干什么呢!”

  “哟呵,老师,您还是别管闲事了,跟您没关系,哪凉快哪呆着去!”

  “什么……啧,你们别弄得太过火了,赶紧回教室上课。”

  “好嘞,老师再见。”

  “嘿你看什么看?想告老师啊,我就明白和你说了,没用,老子压根不怕老师。”

  “给我揍!”

  “都他妈闪开,看我一脚把他踹吐血。”

  “哈哈哈哈哈卧槽牛逼啊,真吐血了。”

  宁堔咬着牙,用双手去捂紧耳朵,

  “宁堔。”在一片芜杂混乱的噪音中,有个好听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突如其来的应激作用下,让宁堔脑子混乱不堪,根本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宁堔,你看着我,宁堔。”那个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回荡,耐心地叫宁堔的名字,紧接着宁堔的手腕被谁极为温柔地握住,稍稍抚平了宁堔心底的燥乱恐慌。

  宁堔手摁在不住跳动的太阳穴,费力地皱起眉,顺着声音望过去,模糊看到有个人影正贴近自己。

  宁堔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肉眼可见地失去了仅存的那点血色,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眼前那张脸,只能冲人影摆摆手,唇角颤动极小声说了句话,眼睛里露出想要逃避什么的慌张。

  “别过来,别碰我。”

  沈默没有听清楚,目光直直看着宁堔,捏了捏宁堔发凉的指尖,问:“你刚才说什么?”

  “别碰我……”宁堔如同低语般的声调在房间轻轻响起,眼神变幻了好几种不同的情绪,像突然间精神分裂一般,从紧张到慌乱到恐惧最后终于只剩压制不住的暴躁。

  在宁堔心底,一直藏着易怒暴躁的情绪,像个潜在的暴力分子一样,随时随地都有失控的可能,平时在学校他都会尽力压抑这部分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这也是叶秋梦最开始不愿意宁堔重新回到学校的原因。

  当初医生给的解释是,遭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精神患者,都有不同程度的应激障碍,他们常常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表现出焦虑、易怒、恐惧以及负面情绪上的爆发。且一般都是间歇性不可控的,意味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作。

  发作完后,患者又会陷入铺天盖地的巨大悲伤和悔恨中,不断的恶性循环下去。

  他们这类人,让自己困在了遭受创伤的那一刻,如同桎梏,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将他们从中解救出来。

  “宁堔,没事了,你看看我,我是沈默。”对方不知疲倦般在耳边说着,试图让宁堔冷静下来。

  “宁堔。”

  “别碰我!”宁堔被对方没完没了的话语给惹火,条件反射般地一把甩开伸向他的手,低着头全身直发抖,身体里的暴躁情绪瞬间达到了顶峰。

  “宁堔你睁开眼看清楚,我是沈默,这里没有其他人。”沈默尝试再次去握宁堔的手。

  谁知此时的宁堔情绪却十分不受控制,眼神里带着股狠劲冲沈默吼着:“我叫你别碰我!”

  说完,宁堔脸上的汗水跟蒸笼似的冒出来,微微闭起眼,像是在极力克制不让自己冲上去掐住对方脖子,咬着牙将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

  事情发展的太过始料未及,几乎不给沈默任何反应的空隙,沈默深吸了口气对宁堔说:“好,我不碰你,你先坐在床上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叫我。”

  沈默站起身,走到房间的沙发上坐着,这个时候他不能再继续刺激宁堔。

  沈默目光一直守着宁堔,少年白皙而直挺的鼻梁冒出一层汗水,身体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发冷,连带着双腿有些不安地交叠又松开,不停换了好几个坐姿,此时的沈默比宁堔更为焦躁。

  似乎宁堔的那些反常举动在这一刻,全部都能解释清楚了。

  比如为什么宁堔打起架来那么老练又下死手,像是根本不在意对方是不是真的会被自己打出什么意外身亡或者残疾,又比如宁堔之前开学被人找茬时那种异于常人的淡定,以及总是一副明明很孤僻但又尽力想让自己显得合群的矛盾行为。还有就是,宁堔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超出常人的自身天赋那一面。

  这一切都是因为,宁堔曾经受到的那些堪比死亡威胁般的伤害,让他本能的想逃避周围人的视线,而且下意识地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也害怕被人看到真实的自己。

  因为经历告诉他,真实的自己是会被讨厌的,会被打。

  倪棠也说过,宁堔初中毕业后就一直休学在家,大概都是相同的原由。

  想到这里,沈默有些疲倦地倚靠在沙发上,握住手机的修长手指僵直得连解锁屏幕的力气都使不出来,目光冲着头顶天花板,瞳孔逐渐开始涣散,然后闭上眼听窗外的风声,以及宁堔时不时因为沉浸在不堪回首往事里,所发出的不明显牙齿摩擦声。

  宁堔每发出一点动静,沈默的胸口就跟着心烦意乱。

  太他妈操蛋了,这都是些什么事。

  沈默从来不知道学生间打架能残忍恶毒成这样,毕竟一个人本性再坏能坏成什么样呢,还都是群没出社会的未成年。

  他以前再怎么和人动手,都是象征性揍几下,对方稍微有一点怕了就停手,只要不是主动找上门来找事,他基本不怎么搭理人,谁会吃饱了撑着看谁不顺眼就天天逮着给揍个半死。

  沈默不知道,有的人天性就是以折磨虐待他人取乐,他们烂到骨子里的冷血基因,没有任何共情能力,丝毫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被欺凌的那一方带来怎样不可挽回的后果。

  身体的疼痛可以随着时间被慢慢消除,但精神上的创伤却会伴随被施暴者的一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适应社会和人群,一辈子活在痛苦里,甚至无法与人建立起健康的情感羁绊。

  不知过了多久,沈默戳了戳手机看时间,马上到上第一节课的点了,这个时候赶到学校也属于旷课,去不去都一样。

  沈默给班主任倪棠发微信请了个假,然后关掉手机。

  房间里依旧很安静,等了一会,沈默起身走到床边,站在那低头盯着宁堔看了一会。

  宁堔像是察觉不到沈默正站在他面前,始终弯着腰双手搭在腿上,手指尖都不带动一下,视线不知道是在看脚下还是单纯地放空。

  沈默弯下身,蹲在宁堔面前,这种情况下,沈默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半天才张嘴,叫了声宁堔的名字,极为缓慢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要再去想了,那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沈默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这种安慰人的话根本起不任何作用,甚至还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经历过那种事情,哪能说忘掉就忘掉。

  如果将身份和宁堔调换一下,沈默也不能保证自己会抛开所有痛苦的过往,真正做到重新开始。

  应该说,没有人能内心强大到可以忘记那样血淋淋般的过去。

  沈默蹲在宁堔面前,两只手因为不敢随便去碰宁堔,而搭在宁堔身体两侧的床边,又用尽全力地握紧。

  沈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却再也说不出口,此刻他内心的挣扎一点都比宁堔少。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正在经历着旁人想象不到的恐惧与无助,似乎都有着无法对外言说的困苦。

  安静了许久,沈默重新抬起头,他发现宁堔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看着自己,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沈默先是一愣,然后将眉头皱了起来。

  只一秒,他从宁堔发红的眼眶里看到了某种自责与愧疚。

  宁堔抹了把脸,将眼角的泪痕给擦去,屏了屏呼吸说:“刚才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说完重新低下头,没再去看沈默的眼睛。

  —

  课间的几分钟休息时间里,陆之衍和宋羽扬站在三班教室的楼道口,靠着走廊栏杆说话。

  全程宋羽扬嘴里骂骂咧咧的脏话就没停过,可以说是用尽了毕生所学的骂人词汇,将打了邢舟的那几个高一学生给挨个问候了一遍八辈祖宗。

  一旁的陆之衍边听边乐,完事还在心里感叹祖国的脏话文学博大精深,骂了这么大会,愣是没从宋羽扬嘴里蹦出一句重复的词儿。

  等宋羽扬终于骂过瘾了,陆之衍才笑着问:“邢舟请假了,沈默今天也没来上课吗?”

  “他和宁堔也都请假了。”宋羽扬这会很不爽,没什么心情关心沈默为什么请假,又看了一眼陆之衍,“我发现你怎么老在我面前提沈默,别告诉你对他有啥不正经的想法。”

  陆之衍先是一愣,然后笑个不停,占着自己187多的身高优势,轻松将手搭在宋羽扬肩上,故意凑过去把声音放的很低:“哪有啊,你放心,我最爱的还是你。”

  旁边几个一直在瞅他们的女生顿时尖叫了起来,还对着他俩直跺脚,比看了少儿不宜的小黄图都兴奋。

  “操。”宋羽扬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冲随时随地在女生面前卖腐的陆之衍猛翻白眼,“你能不能别老这么骚,怪他妈渗人的。”

  陆之衍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又问:“宁堔他……请假了?”

  宋羽扬两只胳膊趴在栏杆上,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啊,不是说了他俩都请假吗?”

  说到这里,宋羽扬转过头问:“对了,你上回说有办法让宁堔摘下眼镜,是啥办法来着?”

  陆之衍想也没想就说:“很简单啊,把宁堔的眼镜藏起来就行。”

  宋羽扬皱起眉,表情古怪地盯着陆之衍看了会,然后摆摆手叹了口气:“得,我就不该多余问你。”

  “别啊,我说认真的,你怎么不信我呢?”陆之衍下巴一抬,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信你才有鬼了,瞅瞅你那出的都是什么损招儿,正常人能想到这缺德办法吗,你怎么不说干脆就贴宁堔脸上,当他面儿把眼镜抢过来扔垃圾桶呢?”宋羽扬扒拉开陆之衍,没忍住吐槽道。

  陆之衍低头笑笑,说:“你这个办法也挺好。”

  “傻逼。”宋羽扬顿时无言以对。

  “真的,宁堔的性格就是这样,无论你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他都不会和你计较。”陆之衍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

  宋羽扬冷笑起来,指着陆之衍:“你可别小看了宁堔,他还真不是那种随便就能让人欺负的类型。”

  “哦?”陆之衍收起笑容,似乎很有兴致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是因为宁堔他打架……”宋羽扬说到一半卡住了,像是想起什么,忙改口,“嗐也没啥,总之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就你这种从国外回来的,除了成绩好,打架不行骂人还欠点火候,哪天被揍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陆之衍一脸意外,然后扯着嘴角笑:“啊,这么厉害。”目光里显然没有丁点害怕的意思。

  宋羽扬没空继续搭理陆之衍,他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几条微信,沈默不在,他准备自己去找那几个高一的,替好兄弟邢舟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