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留了贾环和贾兰吃饭,问了他们最近都在做什么。

  贾兰先是看了贾环一眼,然后对贾赦说道:“我在府里读书,环叔跟宝玉叔他们出去玩。”

  贾环立马紧张起来,眼神小心翼翼看向贾赦,有些心虚说道:“我没有每次都出去,只出去过两次。薛蟠劝我喝酒我都没有喝,只是跟过去吃些菜。”

  贾环见贾赦听了脸上没有生气,继续说道:“薛蟠说他初来荣国府,感谢我们平时对他的照顾,便请我们去酒楼吃饭。”

  “宝玉每次都去,我第一次是担心宝玉被薛蟠带坏了才跟着去,后来发现他们只是吃饭吹牛,便没有去了。”

  “上次薛蟠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犯了,非要拉着我一起去。桌上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公子,听说都是什么公什么大臣的儿子。”

  贾赦听完后觉得没什么,都是小孩子聚会罢了,叮嘱贾环在外面小心就是。

  他在贾环身边安排了两个小厮,他们都是林之孝挑出来的家生子,在荣国府护住贾环是不难的。

  贾环见贾赦没有生气,彻底放开了,夹了好大一块肉放在碗里慢慢吃。

  午饭后,贾迎春带着黑点过来给贾赦请安,贾环便跟着狗一起跑了。

  那只小狼犬贾迎春取名为黑点,因为它脑袋上有一个很圆的黑点。

  贾兰犹豫了很久,还是去了贾赦书房。

  贾赦见到他后便问,“我见你吃饭的时候没怎么吃,人也瘦了很多,是不是苦夏?”

  贾兰才这么大点,总不可能是有心事才吃不下饭吧。

  贾兰对贾赦行完礼,“谢谢大爷爷,我最近没有苦夏,我不小心偷听到薛蟠跟他小厮的对话。”

  “听见他们是故意约环叔出去的,还说什么一定把事情办好,要让环叔颜面扫地再也不敢出门见人什么的。”

  “我拦不住环叔又没有证据,更担心环叔知道后会去找薛蟠打架。他肯定是打不过薛蟠的,薛蟠还打死过人,我更加不敢让他知道,只能来找您出出主意。”

  贾赦上前揉了揉贾兰的头,夸赞道:“你做的很不错,这事我会让人去查,你不要再担心了。”

  “这段时间你瘦了不少,你娘肯定担心坏了,我让厨房每天给你做些牛乳,一定要每天都吃。”

  “牛乳会让你长高,以后成为身体强壮的男子汉。”

  很多小孩都不喜欢牛乳,贾兰也不喜欢,但他想要长高。

  他可以为了长高,每天都喝一碗牛乳。

  他长高后别人就不能再欺负他,还可以帮着环叔一起打架。

  贾赦送走贾兰后立马叫来墨田,让他去查薛蟠的事。

  如果薛蟠真的伙同别人算计贾环,他饶不了薛蟠。

  墨田办事也极有效率,贾环他们刚走,便带着结果回来了。

  “老爷,小的已经查清楚了。薛蟠的小厮说,薛蟠是知道赋公子与环哥儿有恩怨,想要讨好赋公子才故意叫环哥出去,想要把环哥灌醉让他丢脸。”

  “那小厮还说,薛蟠已经想好了让环哥丢脸的方式,吃饭时努力灌汤给环哥喝,然后再灌酒,环哥喝醉后一定会尿裤子。”

  贾赦听到这里已经生气了,贾环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他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敏感。

  如果真的在人前丢了这么大的脸,绝对会生出心理阴影的。

  贾赦极其讨厌熊孩子,特别是做事没有分寸的熊孩子,提笔就把这事告诉给了司徒若,还让张飞白帮忙送信。

  张飞白拿着信问道:“为什么要让我帮忙送信?”

  明知道他和司徒若合不来啊,这是要他去贤王府吵架的意思吗?

  贾赦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张飞白会武功,很快就能将信送给司徒轩。

  他想司徒若赶紧教训司徒赋那个心眼小的孩子,不就是在庄子里丢了脸,这都过去多久了,居然还想着报复。

  张飞白没等贾赦解释,把信往怀里一揣,“行,我送就我送。”

  正好闲着无聊,过去看司徒若教训儿子也挺有趣的。

  贾赦又让林之孝带着东西去梨香院走一趟,叮嘱道:“你见了薛王氏后提一下薛蟠想要算计贾环的事,他一个外人住在府里,居然还想要算计府里的主子,当真是不成体统。”

  林之孝带着一些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去了梨香院,见到薛王氏后主打一个阴阳怪气,将薛蟠联合司徒赋要算计贾环的事说给薛王氏听。

  “好让薛太太知道,别看我们府里的环哥是个庶出,但他深得国公爷喜爱,在国公爷那边的待遇并不比宝玉差。”

  “您瞧瞧这事闹的,按理说贾环也应该喊薛大公子一声表哥,怎么还因为外人来伤害自家人呢。”

  薛王氏脸色很难看,好不容易送走了林之孝,回屋咬牙骂道:“蟠儿这些天到底在做什么,闲着没事做算计贾环做什么。”

  “谁不知道林之孝是赦国公的心腹,他说的话就是赦国公的意思。本来就是来亲戚家借住,现在又被主人家抓住了这种事,真是丢脸丢到老家了。”

  薛宝钗给薛王氏倒了一杯茶,“母亲先别气恼,等哥哥回来后,我们先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薛王氏一想到林之孝对她说话时的阴阳怪气,气得连茶都喝不下去,让下面的人赶紧去找薛蟠回来。

  贾赦要在府里闭门思过,梨香院后面小门直通外面大街。他们严格来说不是荣国府的人,出行并没有受到阻碍。

  薛蟠傍晚回来见到薛王氏和薛宝钗都神情严肃,不太确定问了句:“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薛王氏下午是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觉得自己丢了脸,在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阴沉着脸问道:“你是不是联合外面的人想要整贾环?”

  薛蟠闻言没有当回事,还端起茶杯喝茶。

  “娘,您想问的就是这件事情啊。我不是与你们说了吗,我认识了贤王府的公子司徒赋,他与贾环有些恩怨,我便想着做一次局让贾环丢脸。”

  “赋公子从来没有瞧不起我商人的出身,他把我当朋友,我替他出口气也是应该的。”

  “可惜了贾环坚持不喝酒,前两次喊他出门都没有成功,下次我再想想办法,定能让他在人前出一次大丑,好让赋公子解气。”

  薛蟠话刚说完,薛王氏便冷哼了一声:“还有下次呢,你知道今天林之孝来过了吗。”

  “对着我那是一通冷嘲热讽啊,就差指着我的脸骂我不知好歹,来别人家做客还要算计别人家的孩子,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薛蟠闻言一愣,“我欲恶整贾环的事并无多少人知道,林之孝是怎么知道的?贾环只是庶出,还是二房的庶出。林之孝是赦国公的人,他管那么宽吗?”

  薛宝钗下人就派丫环出去打听了,还真的打听到了一些事情,轻轻叹气道:“哥哥,你有所不知,赦国公曾带着贾环他们去过温泉庄子,听说赦国公让贾环喊他大伯,还曾亲自抱过贾环。”

  “林之孝过来的用意很明显,贾环是赦国公护着的。你明天就去给贾环道歉,礼送重一些,道歉也要真诚一点。”

  薛蟠轻轻皱眉,他在金陵的时候几乎是横着走,来到京城后处处给人当孙子,现在还要去给贾环道歉。

  薛蟠满脸不情愿,薛宝钗也能理解,还是开口劝道:“哥哥,贾环能得赦国公喜欢,他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庶子,你一定要去给他道歉。”

  薛蟠板着脸将茶杯重重放下,闷声道:“我这些天不舒服,迟几天再去。”

  要他去给贾环道歉,等着吧。

  张飞白揣着信到贤王府后,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直接从院墙翻了进去,还故意惊动了王府侍卫。

  张飞白想试试贤王府侍卫的实力,与那些侍卫打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侍卫躺在地上,直到胡冰过来认出了张飞白,让所有侍卫都退下。

  张飞白见胡冰来了,知道没得打,慢条斯理整理有些松乱的衣服。

  “张兄,为何不走正门要翻院墙?”

  刚才若不是他来得及时,侍卫们都要动用弩箭了。

  张飞白甩了甩衣袖,“大哥让我过来给贤王送信,我翻院墙习惯了,没想到可以走正门。”

  胡冰闻言嘴角抽抽,好一个翻院墙习惯了,这理由甚是强大。

  胡冰带着张飞白去见司徒若,故意让张飞白看见了藏在暗处的弩箭,提醒道:“张兄,下次请一定要走正门。你这习惯若是晚上过来,怕是会丢命。”

  张飞白看见弩箭后,知晓他若是在贤王府杀了司徒若,他也无法站着离开贤王府。

  司徒若看见张飞白后挑了挑眉,声音满是笑意。

  “刚才的刺客就是你啊,当小偷成了习惯吧,走哪儿都爱翻墙,也不怕被弩箭扎成刺猬。”

  张飞白一句话没说,将贾赦写的信甩给司徒若。

  “我是来替大哥送信的。”

  胡冰见司徒若看信越来越严肃,也凑过去看了起来。

  看见贾赦写的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字,还有那凌乱的笔迹,连猜带蒙才看了一个明白。

  司徒若将信狠狠拍在案桌上,看向胡冰,“去把司徒赋叫过来。”

  胡冰离开后,司徒若又看向张飞白,“本王要处理家务事,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厨房可没有剩饭给你吃。”

  张飞白暗暗咬牙,声音平静说道:“大哥既然让我送信,那我就要把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贾赦跟司徒若的关系越来越好,他是很不满意的。

  姓司徒的都是他的仇人,也算是贾赦半个仇人,贾赦怎么能跟司徒若交好呢。

  他留在这里会给司徒若一种‘是贾赦在逼司徒若惩罚司徒赋’的意思,司徒若就算这次不会多想,下一次难道也不会多想吗。

  张飞白不愿意走,司徒若也无法催着他走。在不动用弩箭的情况下,他可打不过张飞白。

  司徒赋很快跟着胡冰过来,司徒若一见他便骂道:“逆子,你在外面都做了什么。贾环还那么小,你算计他做什么。”

  张飞白找到机会冷笑了一声,“他可是贤王你的儿子,身份多尊贵啊,算计别人还觉得是别人祖上积德呢。”

  司徒若本就是气头上,听见张飞白的嘲讽后,扭头瞪了张飞白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张飞白无声冷哼了一声,靠着门框继续看热闹。

  司徒赋见司徒若发火,赶紧出声解释,“父王,儿臣并没有算计贾环啊。”

  司徒若闻言又问:“薛蟠想要约贾环出去灌酒,这事你不知?”

  司徒赋强作镇定,“这事儿臣知道,但我并没有同意。”

  薛蟠想要讨好他,知道他与贾环有过一点恩怨,便想着要让贾环在他面前狠狠丢一次脸。

  当时他喝了一点酒,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薛蟠就算把贾环灌醉了,又能丢脸丢到哪里去。

  司徒若想到贾赦给他写的信,上面说薛蟠欲将贾环灌醉,还想让贾环当众尿裤子。这如果被人看见,贾环将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张飞白又冷笑了一声,“你这儿子挺会说话的,他当然不用同意,只需默认便有的是人替他做事。”

  “若不是有人偷听到了薛蟠跟小厮说话,贾环被你儿子羞辱成那样,你觉得以我大哥的脾气,他会不会放过你这个儿子。”

  “到时候你一定会护着你自己的儿子,贾赦将贾环看成是他的儿子,你跟贾赦迟早会成为仇人一样的存在。”

  “我好心劝你一句,平时还是离我大哥远一些吧。”

  司徒若对司徒赋很失望,他不信司徒赋不知道薛蟠让贾环丢脸的后果,只是他下意识想要出口气,不愿去想那些后果。

  张飞白的话摆明了就是在煽风点火,司徒若直接将人无视。不过张飞白有一句话说对了,贾赦一定会护着贾环。

  贾赦有多宠贾环,他是亲眼见过的。

  司徒若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凝重让胡冰取来鞭子。

  张飞白眼神很意外看向司徒若,不信司徒若真的会鞭打司徒赋,这事说白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司徒赋一直低着头,他是气贾环曾经让他丢脸,也的确是想恶整贾环一次出气,但他真的没有想要贾环一辈子抬不起头。

  司徒若接过胡冰递来的鞭子,冷声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司徒赋望着司徒若压抑着怒火的双眼,低声说道:“儿臣知道。”

  司徒若一鞭打向司徒赋,怒道:“你知道还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让贾环当众丢脸,他会被人嘲笑一辈子。”

  “他甚至会因为名声原因,连科考都不能参加。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取笑,之前京城不是出现过这样的人吗,他们后面是什么结局你不知道吗。”

  “你知不知道你只是想出气,却能逼死贾环。”

  那么漂亮听话的小东西,若是被司徒赋逼死了,司徒赋得造下多大的孽。

  司徒赋挺直了后背,是他错了,他认罚。

  他真的只是想要出气,没有想过要逼死贾环。

  司徒若让胡冰把司徒赋带下去,还让胡冰去找林柏,“他的惩罚还没有完,你让林柏安排人盯着他,每天抄一遍经书给贾环。”

  胡冰欲言又止望着司徒若,小声道:“王爷,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贾环不是没有出事吗?”

  张飞白笑了一声,“胡侍卫的意思是,贾环要死了才能罚司徒赋呗。”

  “当真是事情不落到你家孩子头上,你不知道着急是吧。”

  胡冰觉得张飞白在抠他的字眼,他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司徒赋忍着痛对胡冰说道:“胡侍卫,多谢你的好意,但这一次真的是我做错了。我不能因为事情还没有发生,便当自己没有犯错。”

  “如果贾环真的因为我有个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司徒若看着司徒赋的眼神没有之前那么失望了,这孩子品性还算有救,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司徒若满脸心累让胡冰下去办,“赋儿说的对,不能因为事情没有发生,便当他没有犯错。”

  胡冰不再劝了,既然司徒赋自己都愿意认罚,那他再劝便里外不是人。

  司徒赋回去的路上笑了,他本来是王府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孩子,因为贾环的原因,他一次再一次被司徒若注意到。

  虽然这一次被罚了,但父王并没有对他彻底失望,那声赋儿就是证明。

  他不怕司徒若对他生气,他只怕司徒若见到他都叫不出他的名字。

  张飞白回去把司徒若责罚司徒赋的事说给贾赦听,贾赦听完点了点头,“孩子不听话就要好好教,不教不罚才是会害了孩子。”

  一连好几天,贾赦睡觉前把房门栓上了,为了防止司徒轩再进他的屋,大夏天还把窗户关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栓门的作用,反正半夜没有再被司徒轩推醒。

  司徒轩也想天天过来荣国府这边睡,可是积压的奏折太多了,有非常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他能做到的极限,便是几天过来一次。

  司徒轩白天收到了纸坊的消息,晚上过来荣国府看见贾赦的房门从里面栓住了。

  可能是因为他太久没来,贾赦都不给他留门了。

  司徒轩用了一点内力将门栓震断,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照例坐到床边看了贾赦好一会,然后才伸手推人。

  贾赦被推醒后看见了司徒轩,立马就看向房门,看见了地上断成两根的门栓。

  反锁门这个方法挡不住司徒轩,要想别的办法了。

  贾赦坐起来的时候非常郁闷,院子里喂的四只狼犬是怎么回事?司徒轩那么大一个人出现在院子里,居然安安静静不吼不叫。

  明天要好好跟张飞白说说,让他将几只狼犬好好训练。

  司徒轩见贾赦在出神,从屋里摸出一张白纸给贾赦看。

  贾赦一开始很茫然拿着白纸翻看,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陛下,这是竹子制作的新纸吗?”

  司徒轩望着贾赦的眼神非常柔和,声音也很温柔。

  “是的,这里面只加入了少量的青檀木浆,但制作出的新纸张,质量并不比青檀纸低。”

  “我已经下令让各地影卫建立纸坊,很快就能大量生产新纸。”

  “青檀木的需求将大大降低,从今往后候氏便不再是威胁。”

  司徒轩趁着很激动上前轻轻抱了贾赦一下,感觉到贾赦要挣扎,非常真诚说道:“贾赦,我真的很谢谢你。候氏牵制我十数年,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拔不掉只能任它化脓痛苦。”

  “我还要替天下百姓谢谢你,你想出了活字印刷,又压低了纸张制作的本钱。你让千千万万的百姓可以读书,是你让他们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你想要什么赏赐,我都可以给你。”

  “但只有一个赏赐不行,那就是离开我。”

  司徒轩没等贾赦挣扎便松开了贾赦,贾赦心里非常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被司徒轩占便宜了?

  贾赦脑子里两个声音在吵架,‘这怎么能算是占便宜呢,司徒轩得到新纸很激动开心,这只是一个感激的拥抱。’

  ‘拥抱就是拥抱,还分什么感激的拥抱。你又不是司徒轩脑子里的虫,你知道司徒轩抱着我时在想什么吗。’

  ‘我可是现代来的,能不能不要那么死板迂腐,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司徒轩又没有动我做什么。他的手甚至一动不动,非常绅士。’

  ‘司徒轩对我本就心怀不轨,我都让人抱了,你说让我不要死板迂腐。难道真要等我失身了,才能看清司徒轩的狼子野心吗。’

  ……

  贾赦赶紧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今天一定是脑子不清醒,刚才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司徒轩见贾赦又在走神,嘴角小幅度扬了扬,故意离贾赦近一些说道:“只是要先委屈你,新纸的事还不能宣扬出去,所以不能大肆封赏你。”

  贾赦回神后离司徒轩远了一些,司徒轩这个不讲究的,说话又在往他耳朵里吹气。

  还有,说话就说话,离他这么近做什么。

  “陛下,我想为迎春求一个恩赏。”

  司徒轩让贾赦说,贾赦望着司徒轩说道:“您能不能认迎春做妹妹,封她为公主。”

  “不需要封地,只要一个公主的身份就好。”

  这事应该不难,就是一道圣旨的事。

  贾迎春若是成为了公主,以后成亲便是男方高攀。她甚至可以凭心情选择自己的住处,高兴就住男方家,不高兴就住自己的公主府。

  贾迎春生长在这个时代,要她不成亲不太理想。想要她未来不受夫家的气,便只有一个方法,要让她的身份高贵到夫家不敢对她生气。

  司徒轩似笑非笑看了贾赦一眼,忍不住还是给气笑了。

  “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让我认贾迎春为妹妹,亏你说得出口。”

  “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等我解决了候氏,我就认贾迎春为养女,让她叫我爹。”

  “百姓们都在传,你的儿子会喊贤王父亲,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贾琮认识。他如果叫我一声父亲,我会让他当个富贵王爷。”

  贾赦看着司徒轩脸上的笑,越看越觉得渗得慌,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司徒轩心口,将人推远了些。

  司徒轩低头看着贾赦抵住自己心口的手指,抬头对贾赦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我会等你接受我,不管是等一个月或是一年十年,我都会等。”

  他本不是这么有耐心的人,可是贾赦身边有一个暗器宗师。只要这人一天不离开贾赦,他就无法对贾赦使用强硬一点的手段。

  他的影卫查了这么久,连暗器宗师的身份都没有查出来。

  如果他把贾赦逼得太紧,贾赦让那暗器宗师带着他逃离京城。他总不能满天下寻找贾赦吧,万一找不到呢。

  贾赦真的很想问司徒轩,知不知道十年是什么概念,最后还是没问,很认真严肃劝着司徒轩。

  “陛下,一个人的容貌再美也有老去的那天,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我这张脸吗?”

  他觉醒了植物系异能,这张脸会不会老他不知道。

  如果他不会老,那他更不能跟司徒轩在一起了。

  司徒轩可是皇帝,哪个皇帝不想要长生。若是几十年后发现他还没有老去,会不会把他当成唐僧肉呢。

  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司徒轩近距离看着贾赦这张脸,还是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摸,被贾赦一脸嫌弃躲开。

  “陛下,还请自重。”

  司徒轩露出了苦涩的笑,慢慢将手收回。

  “我的确很喜欢你的脸,也很喜欢你这个人。”

  “说起来挺不可思议的,连你写的那些像狗爬一样的字,我也很喜欢。”

  “你的脾气很大,生气的时候不会管我是什么身份,我也很喜欢你骂我的样子。那时的你眼里只有我,你的情绪是因为我而产生的波澜。”

  “我会忍不住地想,你因为我而生气,心里是不是有了一些我的影子。”

  司徒轩很是无奈叹气,跟贾赦说起了心里话。

  “你不敢想像吧,我一个皇帝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卑微成这样。你肯定觉得我是在逢场作戏,不信我说的每一个字。”

  “你不用解释,你的眼神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贾赦很好奇摸了摸自己眼睛,他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司徒轩居然真的能看出他的想法。

  一个人的眼睛会说话,难道是真的?

  司徒轩只觉很无奈,他说了那么多,贾赦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好奇他为何能看懂他的眼神。

  贾赦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司徒轩的表白,这算是表白吧?

  贾赦不说话,司徒轩也不说话,没过一会贾赦就觉得很尴尬,说道:“陛下,您政务繁忙,还是先行回宫吧。”

  司徒轩想说自己一点都不忙,又想到案桌上还有几十个待处理的奏折,便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司徒轩没有回去,而是轻车熟路走到一旁软塌歇下了。

  贾赦背对着司徒轩躺下,他不是木头,司徒轩那些表白心意的话很让他感动,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还是不信这世间能有长长久久的感情,他体内异能太特殊了。司徒轩人又那么聪明,万一察觉到了怎么办?

  万一司徒轩突然有一天不爱了,他却深陷其中又怎么办?

  贾赦再次在心里警告自己,‘司徒轩是皇帝,拥有着宫六院的皇帝,不能对他有任何期待。’

  司徒轩望着贾赦的背影无声叹气,他不知道贾赦在怕什么,是觉得他被世家钳制能力不够吗?

  司徒轩等到贾赦睡着后,睁开眼睛注视着贾赦,慢慢感受着时间流逝。

  他出宫一次并不容易,不想把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

  以他的武功,一个晚上不醒并不会影响第二天的精神。

  贾赦睡醒后照例没有看见司徒轩,东大院知道司徒轩来过的人,除了暗卫就只有张飞白了。

  贾赦吃完早午饭就去找张飞白了,“飞白兄,你训练的狗崽晚上是不是睡太熟了。”

  难道都听不见司徒轩开门的声音吗?

  张飞白满眼无语看向贾赦,声音充满了无奈。

  “每次皇帝要过来时,就有暗卫提前过来给它们熏迷香。晚上打雷都吵不醒它们,睡得能不熟吗。”

  贾赦闻言暗暗磨牙,所以他养狗也防不住司徒轩,那他养狗做什么?

  几只小狼犬围着贾赦脚边打转,还用舌头去舔贾赦的裤子。

  贾赦见状笑了起来,谁说养狗就是防贼的,他养着取乐不行吗。

  昨晚被司徒轩表白惊到了,他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看那张新纸。

  他拿平时用的纸张和新纸对比,肉眼没发现什么变化。至于书写手感,他就更不知道,因为他根本体验不到毛笔在纸上行走的变化。

  昨晚司徒轩答应他,等候氏一族的事情结束,他会封贾迎春为公主。

  贾赦已经开始摊开京城地图选地了,贾迎春的公主府不能离荣国府太近,也不能离得太远。

  又是一次大朝,有大臣上了奏折。

  “陛下,好多地方官员都递折子入京,说青檀木涨价五成,各大纸坊已无原材料可用。”

  司徒轩本来以为候晓明会更谨慎一些,可能是这些年跋扈惯了,也有可能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用,这么草率就将青檀木涨价。

  如果他派人小心打探市场,就该察觉到异样。若是能识趣一些,他或许还会放过候氏一族那些无辜的人。

  可惜啊,侯氏一族以为他们掌控住了青檀木市场,自大到都不相信会出现意外。

  大臣们还在商议,有人提出要司徒若去向候晓明道歉。

  司徒若听了心里鬼火直冒,直接怼道:“要本王去给修国公道歉,那要不要我皇兄把龙椅让给他坐啊。”

  “候氏仗着把控着青檀木便敢威胁皇兄,你们不仅不声讨他,反而来逼本王低头。你们到底是侯氏的臣子,还是我皇兄的臣子。”

  司徒若这种谋逆的话一出,刚才所有出声的大臣全都跪下,齐声高呼:“求陛下息恕,臣等绝无此意。”

  司徒轩保持了沉默,没让众大臣起来,脑子聪明一些的人便知道司徒轩是对候晓明不满了。

  更聪明一些的大臣,想到最近司徒若突如其来的嚣张,猜想可能是司徒轩在背后示意司徒若。

  不然司徒若平时存在感那么低,当真会为了替贾赦出头,便不顾多年低调的行事风格。

  等到早朝结束,青檀木涨价的事也没有讨论出解决方案。

  大臣们退朝后私底下议论。

  “我看陛下迟早会宣修国公入宫的,咱们陛下心系百姓,定会顾全大局。”

  “这话不能说,若是被贤王听见了,又是一顶谋逆的帽子强戴在头上。”

  “你们都警醒着点,咱们陛下自登基以来何曾吃过亏,我总觉得修国公这次要糟。”

  “这贤王还真是被男色迷昏了头,说话是越来越没顾忌了。”

  “我听说修国公和赦国公的事已经闹到太上皇那边去了,太上皇若以孝道压制陛下,陛下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你是在说笑话吗,陛下若是能向孝道两字低头,也不至跟太上皇闹成今天这种地步。”

  “大家都小声些,还没有出宫呢,别被周围太监听到了。”

  ……

  大臣们习惯下朝后议论早朝的事,只要言论不是大逆不道,一般不会有人管。

  以前经常有大臣早朝的时候打架,下朝后又在宫门处继续打。

  司徒若在御书房焦急转圈,见司徒轩一点不急还有心情写字,大步走过去问道:“皇兄,您当真一点不着急吗?青檀木一涨价,纸张的价格一定飙升,书籍的价格更是会令人望而却步。”

  “一步乱步步乱,一处乱全国乱。”

  “商业税若是收不上来,会影响到国库的。”

  司徒若知道这些事情不该他担心,但最近司徒轩在贾赦的事情上太不像从前,他担心司徒轩会成为纣王那样的国君。

  司徒轩见司徒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将写好的一篇词递给司徒若,笑着说道:“好好看看,朕的字如何。”

  司徒若看了一眼后撇嘴,声音还是很焦急,“皇兄,你的字一向如龙腾翻涌云海,霸气无比。”

  “臣弟的学问不好,现下心里又着急,实在想不出别的词夸您了。”

  司徒轩见司徒若没有发现纸张的问题,轻笑出声:“你好好看看朕用的纸,和你平时用的可曾一样。”

  司徒若这才注意到手里拿着的纸,用手指捻了一下,“手感很不一样,有点糙。哪一家皇商的胆子这么大,连皇兄用的宣纸都敢用劣品,都不怕被满门抄斩吗。”

  难道这也是侯晓明做的?

  如果真的跟他猜测一样,那他得好好估算那些世家的实力了。

  司徒轩恨铁不成钢看了司徒若一眼,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司徒若的脑子还没有贾赦灵活。

  “这是贾赦想出来的,新工艺制作出来的纸。”

  只要侯氏敢涨价,他就可以安排人手收购那些惶惶不安的造纸坊,彻底将乾国的纸业握在手里。

  他现在不怕侯晓明涨价,就怕他不涨。

  青檀木只要一涨价,纸张的价格定会迅速攀升,他再将这段时间囤积的新纸卖出去。

  一来可以得到购买造纸坊的资金,二来可以阻止纸张断市。

  等到造纸坊收购完成,侯氏的那些青檀木爱怎么涨怎么涨,影响不了他造新纸。

  司徒若闻言瞳孔地震了好一会,小心翼翼拿起刚才那张纸,非常仔细的观察,过了许久才问:“皇兄,这纸不是青檀木做的?”

  司徒轩卖了一个关子,表情非常得意,“你猜猜这纸的主料是什么?”

  司徒若看见司徒轩脸上得意的表情,很想吐槽司徒轩。得意成这副模样,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司徒轩想出来的新纸呢。

  不过换个角度想,司徒轩也的确该得意。贾赦先是解决了印刷耗时的问题,现在又解决了纸张被垄断的难题。

  这么优秀的人被他皇兄叼回了窝里,能不得意吗。

  司徒若细细分辨,也没有想到这种纸的主材料是什么。他记得司徒轩刚登基那几年,有人研究过很多名贵的木料,都没有找到能代替青檀树的。

  如果青檀树那么容易被代替,候氏也不会成为百年的豪门世家。

  司徒轩见司徒若很心急,对他笑了笑,“主材料是竹子和麻,很不可思议吧,制作衣服的原材料也可以用来制纸。”

  “贾赦说竹子里含有纤维,那就是制纸需要的东西。”

  他不知道纤维是什么,只需知道竹子能制纸就够了。

  司徒若慢慢张大了嘴巴,竹子是低贱之物,只要给块山坡就能生长得很好。

  当年那些拿各种树木研究的人,或许是觉得低贱之物不可能制出高贵的纸张,所以才忽视了竹子吧。

  如果这话不是司徒轩亲口说的,他也不信竹子能制成纸。

  司徒若惊讶过后便笑出了声,非常解气说道:“侯晓明还想用青檀木市场压皇兄你服软,这次侯氏注定要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