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病手术◎

  “你多大了还要我喂?”嘴上这么说,贺臻依旧拿起汤匙,挑一块最软烂的清炖排骨喂给喻沉,“大后天就要做手术了,害不害怕?”

  喻沉嚼着香喷喷的排骨,轻轻摇头:“当然不害怕。叔叔说了,我的眼睛一闭一睁,醒来心脏病就痊愈了!”

  贺臻垂着浅褐色的眸,清隽如初的眉眼略带忧愁:“喻沉沉,心脏做手术,醒来不会失忆吧?”他最近看了许多没营养的狗血泡沫剧,脑子里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设想。这些设想反映着他最害怕的事,让他失眠好几天。

  “不会吧。”喻沉“啊”了一声张开嘴巴,“老大,想吃大虾,你记得剥好。”

  贺臻用手指点了点喻沉的眉心,眼睛里带着揶揄:“喻沉沉,你如果忘了我怎么办?”

  喻沉笑眯眯嘬着饮料:“不会的,你别担心呀。换心脏的手术方案被医生叔叔们放弃了,我的心还在,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我才没有担心。”贺臻挑眉强调,“你如果忘了我,以后就再也没人给你买零食蛋糕,给你辅导作业了。”

  喻沉翘起唇,红扑扑的脸蛋故意皱着几分害怕:“没了老大,我可怎么活呀。”

  如今,喻沉的嘴皮子越发能说。就比如现在,贺臻虽然能看出喻沉在演戏,但就是非常享受。

  他捏了捏喻沉脸蛋上的软肉,睨着他:“喻沉沉,你就是个戏精。”

  喻沉继续撒娇:“老大,我对你可是真心的!苍天可鉴!”

  贺臻悄悄浮起笑,将几道清淡好吃的营养餐喂给喻沉后,开始帮他整理今天的重点作业。

  自从三年前他被两位叔叔下药,喻沉没日没夜陪着他掉了四五斤的肉后,肉肉一直没再涨回来。现在的体重跟三年前相同。

  为此,贺臻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他的胖沉沉怎么越来越瘦了呢?

  李焕见他焦虑,告诉他这叫抽条。但贺臻不怎么信服,经常找机会喂喻沉好吃的。放眼整个宏文一小,喻沉的伙食绝对属于顶级,桌兜里常年塞满健康的零嘴。

  “打开数学书21页讨论三。”贺臻帮喻沉整理他能做的习题,“你先预——”

  “To贺臻同学。”喻沉喃喃道,水汪汪的眸子绽着笑,“老大,你收到一封粉色的信。”

  贺臻漠然,伸手想将信封拿回,不料喻沉高高举起,神色激动:“老大,这是什么?”

  “明知故问。”贺臻将数学习题摊开,用钢笔指着重点,“喻沉沉,我们上课,把它扔掉。”

  “这是不是情书?”喻沉并没有被贺臻刻意岔开的话题吸引,摸着情书左右瞧瞧。他对情书其实并不陌生,班里高高帅帅的同学经常收到来自其他班级的告白信,尤其是黎夜,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告白。

  不过,这好像是贺臻第一次收到情书。

  喻沉一直很好奇,他的老大又温柔脾气又好,无论是奥数还是击剑比赛都拿到过市级金奖,简直是全能少年。为什么却没有黎夜受欢迎呢?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肖钰后,肖钰只说了一句话:“你确定你说的是贺臻?”

  喻沉瘪瘪嘴,依然觉得自己的老大最完美。

  “是情书,估计塞在我书本里的。”贺臻将情书抢来,随手扔进垃圾桶,“喻沉沉,专心一点,初中还想不想跟我一个班了?”

  喻沉听完这句话,表情瞬间凝重:“想!”

  他之所以这么努力地补习,除了不想落下进度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宏文初中是市重点,这里的孩子不仅家境优渥,学习也是一顶一的。很多孩子在小学时就开始接触项目研究,将思维创新精神培养起来后,初中专攻科研类项目,为后续出国或者重点院校的提前招生做准备。

  宏文中学,是分重点班和普通班的。目前以贺臻的拔尖水平,上重点班完全没问题。喻沉在班里名列前茅,但与整个年级竞争,成绩稍弱。几次年级排名,都在50上下,离重点班的名次只差5位。

  其实喻沉倒不用这么努力,凭借贺老跟学校的关系,只需跟校长打声招呼,便能轻松进重点班。

  可贺臻不愿意让喻沉被其他学生在背后指指点点,喻沉平时大大咧咧,但心里还是挺脆弱的,很容易因为别人的评价影响心情。

  从五年级开始,贺臻就开始给喻沉疯狂补习,连带着他们帮派的方景饶、肖钰和何之安,贺臻一带四,每天都累得不轻,晚上搂着聚精会神看小说的喻沉,倒头就睡。

  “想就赶紧学。”贺臻从书包里拿出一把折尺,轻轻摊开:“做错题,就要挨手板哦。”

  喻沉瞬间害怕地缩着小脑袋,可怜之色盈满眼睛,就像贺臻真的揍了他一样。

  “小戏精。”贺臻用力捏了捏喻沉小巧的耳朵,目光落在喻沉那略显宽松的浅棕毛衣上,视线染上一丝怀疑,“你的衣服什么时候买的?”

  喻沉活泼的眉眼稍稍心虚:“你的衣服。”

  贺臻又佯装凶恶地捏起他的脸蛋,像极了地主家的霸道少爷欺负小奴役,“你怎么又偷穿我衣服?”

  喻沉:“你的衣服舒服。沉沉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

  贺臻捂住他的嘴巴,无情道:“看书。”

  喻沉睫毛轻颤,用力嘬了一口贺臻的掌心,贺臻惊慌失色,气得用钢笔敲了敲他的脑袋。

  喻沉偷偷翘唇,像极了偷吃鱼干的小猫,笃定贺臻不会真的揍他,甚至得意地挑了挑眉。

  …

  晚上八点,做完作业的喻沉仿佛被抽干所有力气,躺在床上当小咸鱼。

  今天李焕去隔壁市办事,晚上无法照顾喻沉。贺臻只能担起当爹又当妈的重任。伺候喻沉洗完澡,又开始帮他吹头发,甚至抹油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喻沉仗着生病,可劲儿欺负贺臻,刚躺床上安生一会儿就开始催促贺臻给他讲《三国演义》。贺臻匆匆吹完头发,钻进喻沉的被窝打起精神,从123页的曹丕乘乱纳甄氏开始讲解。

  值班的医生这时带着团队过来巡视病人,当看到喻沉枕着贺臻的手臂怏怏欲谁时,不免打趣:“沉沉跟贺少爷关系真好啊,比亲兄弟都好。”

  旁边的护士姐姐打趣:“这要是青梅竹马,干脆成年后订婚得了。”

  喻沉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自然没听见大家的打趣,但贺臻不一样,清明的眼眸微微睁大,默默在旁等待医生收集喻沉的身体各项数据。他观察着刚刚打趣的护士姐姐,若有所思地托着腮。

  “今天沉沉爸爸不在吗?”医生问。

  贺臻替喻沉回:“叔叔有要紧事,明天回来。”

  医生点点头,“你们两个早点睡,不许熬夜哦。”

  喻沉乖巧点头,琢磨着拖到几点再去洗澡。

  出了病房的医生们,还在讨论刚才的话题。

  “不知道你听说没有,同性婚姻好像要合法化了。”走出病房,大家窃窃私语,“就是不知道大家敢不敢公开。”

  “还得等多久?估计还得四五年吧。”

  夜里,喻沉咂巴着干燥的嘴唇扬着纤细的脖颈找水喝。秋天的夜凉得颤人,窝在贺臻怀里舒服极了,喻沉根本不想动弹。

  贺臻睡觉轻,察觉到怀里的人扭得像条小蛇,缓缓睁眼:“喻沉沉?”

  喻沉嘟囔:“老大,渴。”

  贺臻撑起身,下地前将被子掖好,免得喻沉受凉。喻沉现在处于手术预备期,最好不要感冒。

  很快,一杯温水递来。

  喻沉裹着软和的蚕丝被,咕嘟咕嘟喝了好多。可能是他渴了,感觉贺臻给他接的水甜滋滋的,怎么都喝不够。

  沿着窗帘缝隙,洒进的微弱月光落下喻沉的五官轮廓上,衬得他整个人软软的,像颗熠熠生辉的珍珠,漂亮温柔。

  贺臻突然有种奇异的成就感。

  他亲眼见证了他的胖沉沉长得越来越漂亮。

  而这,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他把他的胖宝宝养得很好。

  贺臻抬手捏了捏喻沉的耳朵,喂完水后继续搂着喻沉睡觉。

  “老大。”喻沉忽然迷迷糊糊地问,“我是不是得管叔叔叫爸爸了?”

  贺臻将他拢紧:“你想叫吗?”

  喻沉头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嗯。”

  “那就叫吧。”贺臻这样觉得。

  喻沉越聊越有精神,开始絮絮叨叨讲自己的病情。说到最后,他的脸贴着贺臻的手腕,“老大,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有70%,万一失败了,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再见面了。”

  这个话题,是贺臻一直不愿提及的。他的手指微微蜷起,用网上那些他搜了无数次的答案告诉喻沉:“所有手术都有风险,给你做手术的主刀医生经验很丰富,你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喻沉噘嘴:“那好吧,你记得等我。”

  贺臻侧脸拂着喻沉细软的头发,闻着那清爽的沐浴露味儿:“等你。”

  …

  第二天,贺臻回学校时在门口偶遇肖钰。肖钰拿着三明治,问:“你吃早餐了吗?我可以分你一半。”

  贺臻摇头:“谢谢,我在医院吃了。”

  肖钰是个藏不住事的,背着手跟着他:“贺臻,隔壁班的学习委是不是和你告白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

  “咱们年级的微信群里传的。”

  “微信群?我怎么没有?”

  “你也得愿意加啊!他们几个班的班长一起组建的。我们是听学习委的好朋友偷偷告诉我们的。”

  贺臻那封情书始终没有打开,并不知道是谁写的,“没,你们不要乱传了。”

  肖钰:“啊?那她真是瞎说八道。”

  贺臻顿了顿,没有告诉肖钰自己将情书扔掉的事。他虽然对其他人情商不高,但也知道这种事情要照顾别人的面子,这是教养问题。

  或许那个女生不想告诉别人这件事,也是被迫公开的。

  “所以不要再说了。”贺臻与肖钰一前一后走进教室,何之安与方景饶啃着煎饼,问:“臻哥,沉沉怎么样?是不是要动手术了?”

  随着何之安小朋友的年龄增大,他对“大帮主”这个词实在喊不出口。偏偏他又是贺臻的表哥,想要喊贺臻“哥”只能这么称呼。

  “嗯。后天。”

  方景饶急忙说:“那我们明天能一起去看沉沉吗?”

  贺臻稍加思考:“我和叔叔商量一下。”

  方景饶头一次吃到这么香的煎饼,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ok,如果可以,我们明天放学一起去给沉沉买零食。”

  何之安附和:“沉沉肯定特别开心。”

  贺臻静静点头,按部就班掏出课本准备上课。

  肖钰打量着贺臻旁边空空如也的座位,发现自从喻沉请假后,贺臻总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就连最爱的体育课,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写奥数题。

  他凑过去:“喂,贺臻。”

  贺臻抬眼:“嗯?”

  肖钰吞吞吐吐:“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这个话题,将两个小八卦通通吸引过来。

  望着何之安兴致勃勃的表情,贺臻挑眉:“你们无不无聊?”

  肖钰摸着下巴分析:“我猜,你喜欢跟喻沉沉一样性格的女孩子!”

  听到“喻沉沉”三个字,贺臻好看的眉眼明显染上几分不悦,纵使是肖钰这么傲娇的人都赶紧闭上嘴,假装什么都没说。

  贺臻除了他自己,不许任何人这么叫喻沉。

  有时候肖钰挺不懂的,不就是个称呼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是不是嘛?”肖钰摸了摸鼻子,继续问。

  贺臻抿紧双唇:“老师不让早恋。”

  宏文小学对早恋抓得相当严格,一定查出,轻则找家长,重则当众念检讨。

  肖钰“切”了一下,取笑他:“你犯错的话,校长肯定不会重罚。”

  如今,大家已经是十岁的孩子。家庭环境的熏陶下,对权力和金钱的认知明显超出普通孩子。他们都被父母警告过,在学校里谁都能惹,唯独不能招惹贺臻。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贺臻指了指肖钰身后的班主任,微微笑:“我只想好好学习。”

  肖钰回头,看到班主任后噤若寒蝉。

  贺臻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提醒他!

  班主任笑眯眯地盯着肖钰:“教唆同学早恋,昨天新学的古诗抄十遍。”

  肖钰欲哭无泪,小脸愤愤地瞪贺臻一眼。

  贺臻扬了扬眉,悠闲转动钢笔,开始认真思考肖钰的这个问题。

  他确实没想过,心里每天都被喻沉沉填满,烦心的事也只是喻沉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受欺负,其他的他都不关心。

  想通一切,他低头继续预习新知识点,打算趁着大课间帮喻沉将错题整理出来,方便喻沉今晚做一做。

  …

  晚上回到医院,一进门,贺臻发现喻沉在偷偷摸摸藏着什么。他假装没看见,借着整理花瓶的机会通过透明玻璃窗,暗中观察身后的动静。

  喻沉手里好像拿着一件淡粉色的东西,贺臻立刻猜到是什么。他迅速回头,将准备把情书藏进抽屉里的喻沉抓个正着。

  “喻!沉!沉!”贺臻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把东西给我。”

  喻沉自知犯了错,心虚地交给贺臻,慢吞吞冒到被窝里,装成小乌龟。

  贺臻蹙眉:“你就这么好奇里面写什么吗?”

  “嗯…”喻沉没见识,单纯想欣赏情书里的内容,毕竟小学五年来,他从来没有收到过一封情书。将心事讲给贺臻听后,他耷拉着脑袋:“老大!我是不是不讨别人喜欢?不然我怎么收不到情书呢?”

  贺臻双手抱臂:“你很遗憾?”

  喻沉:“是。我也想要。”

  贺臻当即想到一层其他的含义:“喻沉沉,你想丢下我谈恋爱?”

  他现在很难过,喻沉竟然要跟别人关系天下第一好。

  “啊?丢下你?”喻沉从来没有这个意思,赶紧解释:“我只是希望自己有魅力一些,从来没想背着老大谈恋爱啊!”

  贺臻冷哼:“不背着我谈恋爱,就是要正大光明地谈恋爱?”

  喻沉有些语无伦次,敛着湿润的眸子解释:“没有喔。我只想和老大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起变成小老头。”

  十岁的贺臻远没小时候那么好糊弄。

  他收拾好书包,淡淡道:“叔叔马上来,我先回家了。”

  “老大!老大你别走!”喻沉光打雷不下雨,抽抽噎噎地晃动着小肩膀,像往常那般撒娇。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贺臻了,贺臻因为这件事居然这么不开心。

  “喻沉沉,你下次演也要演得像一点。”喻沉着急半天,屁股坐在床上稳稳当当,丝毫没有下来的迹象。

  贺臻板起脸:“你自己写作业吧。”

  这回喻沉彻底慌了。赤脚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追到贺臻身边,着急地够着贺臻的脖子。少年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害怕地瞧着贺臻,里面夹杂着一丝不舍,彻底乱了贺臻坚定的心弦。

  贺臻低头注视着喻沉光着的脚,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将他轻轻一提,喻沉双腿当即夹住贺臻的腰像只动作灵活的小皮猴,攀着贺臻。

  乌黑细长的眉毛微微一皱:“老大,我不谈恋爱好不好?你别不理我。”

  “谈恋爱?”刚好进来的李焕听见两人的悄悄话,不解地笑了,“谁谈恋爱了?小学生不可以早恋哦。”

  喻沉将下巴埋在贺臻胸前,像只树袋熊,老老实实吊在贺臻身上。

  “没人谈恋爱。”他清润的声音夹着一丝委屈,“我在向老大保证,不谈恋爱。”

  喻沉软软糯糯的脸蛋透着几分红晕,因为太着急,后背出了一层汗。

  李焕笑话道:“沉沉,都多大了还让小臻抱?”

  喻沉努努嘴,继续伏在贺臻胸前撒娇。

  贺臻如今的力气很大,抱着喻沉没小时那么费力。他重新拿出错题本,故作严厉:“快点做,做不完揍你屁股。”

  喻沉乖得像只小鹌鹑:“老大,我马上做。”

  往常喻沉做作业,都得磨蹭很久。今天居然太阳从西边出来。

  李焕笑了笑没有说话。如今喻沉越来越无法无天,有时李焕不舍得说喻沉,就由贺臻代劳。每次贺臻一板脸,喻沉乖得很,让他向东他不敢向西。

  贺臻辅导喻沉作业后,和李焕商量肖钰他们探望的事。正在写作业的喻沉偷偷竖着耳朵,听说肖钰他们要来,非常高兴。

  第二天晚上,肖钰他们如约而至。看着一大堆零食,喻沉略带害羞地捧在怀里,嘴上客气地说:“来就来,还带什么零食呀。”

  肖钰故意戳破喻沉的心思,作势要抢:“那就给我们拿回去分了吧。”

  喻沉着急护食:“不行,这是给病人的!”

  李焕为孩子们切好水果,端过来:“沉沉啊,哪里都好,就是个小馋猫。”

  贺臻知道喻沉担心肖钰将零食抢走,特意帮他塞进柜子里,还不忘怼肖钰:“零食进了病房,就是我们的。”

  肖钰叉着腰,怒气冲冲朝贺臻吐了吐舌头。

  这一晚,喻沉心情格外放松,丝毫没因第二天的手术感到焦虑,就是因为手术前需要禁食有点不高兴,临睡觉前都嘟着小圆脸不开心。

  哄着喻沉睡着,贺臻一夜未眠。同他一起失眠的还有李焕。李焕几乎整宿都守在两个孩子的床边,一刻也没阖眼。

  第二天是周末。早晨八点,手术车缓缓推来。喻沉像只小泥鳅,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明亮的眼睛绽着笑意:“我的枕头下给你们放了礼物,记得查收哦。”

  李焕与贺臻同时望去,送喻沉进手术室后,将枕头挪开。

  那里放着两封信。

  一封署名“致我亲爱的爸爸”。

  一封署名“致我亲爱的老大”。

  喻沉小朋友在进手术室前,绞尽脑汁,用尽毕生文采,才写下两封惊天地泣鬼神的告白信。

  他先前去偷贺臻收到的情书,单纯也是为了学学人家的文采。

  手术室外,李焕读着信,哭得泣不成声。

  李焕心里念叨着:这孩子真是的。写的信怎么那么像遗书?

  贺臻唇色苍白,掌心紧紧攥着的信纸始终没有拆开。他要等喻沉出来,跟他一起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喻沉的手术已经进行8小时。其间医生出来向李焕汇报了大概情况,告诉他情况非常顺利不要担心。

  贺臻的午餐一口未动。

  他垂着眼睫,本想用奥数题缓解情绪,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他的脑海里,几乎都被喻沉填满。

  不知不觉,他们竟然已经认识六年了。

  时间又过了很久,手术室的灯突然熄灭。贺臻立刻起身,朝着大门跑过去。

  一辆手术车被推出来。

  喻沉戴着氧气面罩,身上插着很多根管子。

  李焕眼睛酸得厉害,颤抖掌心小心翼翼地抚着喻沉的头发,额头轻轻相抵。

  贺臻抹了把眼角,安慰李焕:“叔叔,沉沉没事,您别哭。他听见,该着急了。”

  李焕哽咽点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跟着医护人员走进ICU监护室。

  夜,越来越深。

  贺臻自从坐在监护室,眼睛从未离开过喻沉。

  李焕昨晚就没睡,贺臻担心他身体撑不住,跟医生劝了很久,李焕才答应简单睡一觉。

  陪贺臻一起守着的医生见贺臻还在撑着精神,缓缓问:“贺少爷,您也去休息吧。”

  “我不困。”贺臻手里还在攥着那封信,信的封皮让他攥得皱皱巴巴。“我想等他醒。”

  医生嘱咐他:“注意身体。”

  贺臻不知等了多久,喻沉只是挪了挪被检测仪夹着的手指,小眉头轻微蹙着,没有太多反应。

  贺臻起身,站到喻沉床边,想要摸摸他,又担心碰到仪器,影响喻沉康复。

  他喃喃道:“医生,他是不是特别疼。”

  医生如实道:“嗯,但很快就好了。”

  贺臻垂眸,肩膀隐隐颤抖,床单上掉落几滴滚烫的热泪。

  突然——

  喻沉微哑的嗓子闷闷喊了一声什么,医生快速凑到喻沉嘴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喻沉声音微弱:“老大…”

  医生皱眉:“老大?”

  “他在喊我!他在喊我!”贺臻睁着泛红的眼睛,朝喻沉靠去,“喻沉沉,我在呢。”

  他的语气很激动,有惊喜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期待:“我在,你要跟我说什么?”

  喻沉费力地睁开疲惫的眼睛,隔着氧气面罩,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楚。

  贺臻着急地又凑近一些:“喻沉沉!”

  喻沉用力说道:“老!大!”

  贺臻:“嗯嗯!”

  这一次,贺臻更加确定喻沉在找他。

  他是喻沉醒来后第一个找的人。

  他在喻沉的心中一定特别特别重要!

  贺臻眼神迫不及待:“我听着呢,喻沉沉。”

  喻沉呼吸粗重:“我想喝阔乐。”

  “要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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