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看见对方的手用力的抓住扶椅,青筋暴起,好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他轻轻的问:“阿勉,是你么?”

  回应他的,是对方落下的泪。

  却依旧是让小白带着他头也没回的离开。

  闻人勉参军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马儿当时跑的十分的快,摔下来的当时,腿就断了。于是,才参军了五个月的闻人勉就这样又回了府。怀休的医术是京都出了名的好,闻人勉的爹娘求到他头上,将人送了过来医治。实际上,闻人勉已经在玄天寺呆了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是他阿娘的生日,他回了府中,这才从府里回到寺庙,导致宴安在玄天寺玩了一天,才同他遇见。

  这些都是小白告诉他的。

  宴安大概能猜到,这就是闻人勉在这短短的大半年中这么快速的瘦下来的原因,以至于他第一时间看见他,都没能将人认出来。

  但闻人勉不愿意见他。

  他去闻人勉住的东厢房找他,小白拦在门前,有些为难的支支吾吾着说让他别过来找自家公子了,公子回京已经一月有余,如果想见他,早就派人给他送信或者自己过来找他了。

  他记忆中的闻人勉,何曾有过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问怀休闻人勉的病情如何,怀休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说的内容却是:“作为一名大夫,是不能随意将病人情况说出去的。”宴安心里有些难受,长长的鸦雏色睫毛垂下,神情肉眼可见的沉郁。

  怀休见他这样,叹了一口气,“你何不亲自去问他呢?”

  宴安苦笑:“他都不愿意见我。”

  “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愿意见你?”宴安抬头,怀休看着眼前的人,放柔了声音:“说不定不是不愿意见你,而是不敢见你呢。”

  宴安去买了闻人勉最喜欢的烤鸭,再一次去到了东厢房,小白照例是拒绝。

  025 宴公子他貌美如花

  被拒绝的宴安想把烤鸭让小白帮忙带给闻人勉,小白一向最懂闻人勉,闻人勉嘴上是说着不见宴安,也不要宴安的东西,他想了想,还是把烤鸭接过,宴安眼睛一亮,接着把给闻人勉的信从袖子里掏出来,直接塞给小白,又满眼笑意的先斩后奏说谢谢,本来他寻思着先说了谢谢就让小白不好拒绝,却不知道小白被笑得脑子已经是有些晕乎乎的了。

  屋里闻人勉早听到了外面动静,他躺在床上,因每日都需要泡一遍药浴,屋里总是一股药味,虽然父母总是背着他同大夫商量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岂会一点数都没有。

  他初到军营的时候,哥哥一直看不惯训练他的体型,让手下人下了狠手,他每日在这些五花八门的训练里耗费了全部体力,晚上倒床上便是直接睡着了,大家都说人在劳累至极的时候睡着该是一夜无梦,他却不是,他总梦见那个远在京都的人。

  他那个时候是他唯一的朋友,有时候他看着他,闭眼,皱眉,微笑,抑或是抿唇,没人知道,他爱死了这些小表情。他有时候都会想,为什么他的两个哥哥居然可以这么冷淡,要是他是自己的弟弟,他会很好很好的对他,把最好的屋子给他住,最好的衣服给他穿,最好的东西给他吃。但同时,他也不会轻易的把他放出去,外面的人那么多,谁知道哪一个是坏人?然后他会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这些想法诚实的出现在他的梦里,于是他那段时间他面色苍白,脚步轻浮,哥哥原本以为是训得太狠了,不料却是有一天在训练的时候骤然昏倒,哥哥请了军中医术最好的大夫,那个大夫替他把了脉,对他哥哥说:“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少年慕艾罢了。”他一张脸登时通红,哥哥想必也是没有猜到事情是这样,面色有些古怪,最终见多识广的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劝告:“年轻人,还是得懂得节制。”他羞愤欲死。

  但是并不都是那样的梦,他有时候也会恐慌,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有多受欢迎,他想着他走了之后,又会有多少人往他身边挤,那那些人就会知道那个表面上冷冷清清的人,实际的性格是柔软又好骗。

  哥哥知道了他的心事,说他不想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变成另一个样子吗?没有人,会喜欢一只肥猪!于是,他更加努力的锻炼,直到那日,意外的出现。其实,也不算意外,毕竟这是另一个人的有所预谋,在他摔下马后,昏迷了一段时间,醒过来后那个人来了他的营帐。

  来的人是——束宗。

  束宗说:“原来就是你这种货色,还能当他的好朋友那么多年?”

  束宗说:“当好朋友也就罢了,我也不是不能容忍,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生出那种心思?”

  束宗说:“敢觊觎我的人,你该感谢一下上天,你还能活下来。”

  说完丢下一声笑离开了营帐。

  束宗身份特殊,来到营帐也没有跟着他们一同训练,大哥对此视而不见,束宗的性格他有所耳闻,听说是无法无天,办事随心的一个人,大哥曾私下叮嘱,让他离这个人远一点。

  束宗也没有在军营干什么过分的事,只是每天崩着一张脸,平等的看不起军营里的每一个人。是以在马儿发狂将他摔下来时,他没有想过,这件事是出自束宗之手。

  不仅如此,在事发后,他居然还大摇大摆的在他面前大言不惭的说那是他的人,他听到这句话比他说他设计他摔下马背这事更能挑起他的怒火,这个人——他怎么敢!!!

  他气到头晕,无比的想拿把刀直接将人结果,说不上是怒火还是妒火,这一股气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然后他,从床上摔了下来,后面是听见动静的小白进来将他扶起,他一字一句的说:“将我大哥请来。”

  但事情和他预料的却不一样,大哥听说这事,说会为他报仇,但不是现在,他会先将他送回京都养伤。

  大哥后面的一句话安抚了他,他想,他现在已经瘦了很多,回到京都可以见到宴安,他迫切的想知道,宴安现在如何,又怎么会和束宗扯上关系?但是最重要的是,还是他想见他了,想到这件事,他身体的伤痛,内心的怒火好似都被抚平了大半。

  那个时候,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没有准确的认知,他想着,只是摔伤,养养就能好,大哥有对他说不是太过严重,直到他又一次梦见他,柔情满胸,身体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少年人的身体最为诚实,怎么可能会这样?!

  于是他开始努力的回想,想起宴安有一次吃糖葫芦,嘴角沾有糖屑,是他伸手将那抹甜从他唇角抹掉,又想起春光绚烂,他摘了一朵花给他,那花太过芬芳,刺激得对方打了一个喷嚏,于是眼角泛红的模样。

  但是他的身体依旧如一滩死水。

  在回京都的途中,他还听到那些说书的编排宴安和各种各样人的故事,有他的同僚,有他的同窗,连两个哥哥都有,真是荒唐得不得了,但是独独没有他。他初初听到那些故事,知道好多都是假的,不可信,但是依旧会不可抑制的生出嫉妒之心来,大概是,他也想当一次,故事的主角。

  而终于到了京都,他却不敢向宴安踏出一步,他也说不上对宴安是什么样的感情了,似爱又似恨,他爱他永远那样,也恨他永远那样,不自知的无差别的引诱着身边的人,柔软却难以再进一步,那他最好永远的不要为任何人留心,不要为任何人停驻视线,眼里能看见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常驻,他只会爱这样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