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短刃不由分说对准了萧霁月的脖颈。
萧霁月怔愣地抬起头。
卿玉案颤抖着手, 简明扼要地开口:“滚。”
他的声音很低,带上一丝沙哑。
萧霁月到底还是萧霁月,不会是谢玦。萧霁月接触自己的目的只可能是报仇, 倘若自己现在不决绝、果断一点,那么未来还会重蹈覆辙。
萧霁月没有挪动脚步,只是跳过近在咫尺的尖刀, 看向手握缉尖刀的主人, 眼中依旧是可怜的神情。
但卿玉案这一次却并没有选择怜惜,他问道:
“干粮也给你了,也让你吃上了饱饭,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还要我重复第二遍么?”
萧霁月萧霁月垂眸,遮掩住眼中的情绪:
“好。”
篝火映着他和当年相同稚气的面庞,只是当时的天真,已经肉眼可见的变成了失望与无助。
卿玉案害怕再动恻隐之心, 别开眼不再看他。
风声又起时, 卿玉案借机转过头,悄悄去看向篝火旁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却发现萧霁月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不知怎的,卿玉案的心底好像什么地方空了一块。
但转瞬一想,卿玉案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仿佛劫后余生般, 萧霁月离开其实正合心意,免得他来叨扰自己。
免得自己还是错付真心。
也挺好的。
短暂休息后, 卿玉案收拾好行囊,又细心地往竹篓里放了山间野果和火折子, 够他到下一个驿站了。
天边,熹光初照。
卿玉案仰望鱼肚白的天空, 莞尔喃喃:
“真好,很快就能见到兄长了。”
一阵凉风拂过,撩拨起卿玉案鬓边的发丝。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更大的危险正悄然而至。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路上辗转数两座县城终于抵达寿怀客栈中,卿玉案的脚刚落地,便感觉浑身酸痛,像被拆散架重新组装一样。
卿玉案方才付好打尖的银两,点了一盘花笋干和云片糕准备对付一晚。只是他甫一落座,便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这么巧啊,在这里都能见到小公子。”
冶清昼折扇轻轻摇动,像是闲极无聊般,流苏在卿玉案面前不断摇动,如同花间翩跹的蝴蝶。
他一袭月白色锦袍,眉目俊美如仙。
经历上一世的接触,卿玉案早已摸清此人的脾性,毫无感情色彩地说道:
“御史大人的折扇与流苏果真非凡品。”
冶清昼昂起头,骄傲道:
“这是自然,当时干爹下江南到织造局时给杂家带的,可是西域的舶来品,自然差不到哪里。”
卿玉案的视线从面前的折扇上移回,对上冶清昼的笑脸:
“御史大人来这里所为何事?”
“给这桌再上个酥骨鱼,还有罗汉鲫鱼。”
冶清昼又找到店小二点了几样菜,毫不避讳地坐到了卿玉案跟前,说道:
“太子殿下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嘛~岑公公点了我和殷雪,还有司礼监的公公陪着殿下。”
提起殷雪时,冶清昼的目光中流露出厌恶之色。
自从新帝登基以来,便在大景境域内特设内书堂,专门请翰林院的编修、修纂等大儒[1]来教导太监念书,而冶清昼恰好就是殷雪的同窗旧友。
嗯,是一见面就会分个你死我活的同窗旧友。
殷雪看不起冶清昼的铜臭气味,冶清昼看不惯殷雪的矫揉造作。
与其说是陪伴,倒不如说是岑公公派他来监视殷雪的一举一动。以防殷雪又想出什么恶毒的想法,来不择手段地祸害宫内外的人。
但掌印太监岑鸿远知道,除了防止他作恶,也万不能触这“小阎王爷”的霉头,故此选择了处事圆滑、办事同样心狠手辣的冶清昼。
卿玉案自然没有理会其中的暗潮涌动,他不在乎帝王家的权谋变化。
菜上齐了,卿玉案饶过满桌的珍馐,反倒是夹起了花笋干和云片糕。
盯着饮食寡淡的卿玉案,冶清昼一副可惜的模样,他耷拉着脑袋说道:
“这可都是给公子点的。杂家一个人吃不完。若是叫人看见堂堂侯府的公子只点这花笋干,怕是旁人要说寒酸了。”
卿玉案头也不抬地说道:
“多谢御史大人的好意。但我不喜欢鱼。御史大人年纪尚小,比我更需要这些补身体。”
冶清昼尴尬地笑笑:“那杂家便勉为其难的解决一下吧。”
说完,店小二又将一道鹿肉羹端到了两人跟前。
但冶清昼却好像并没有说完的意思:“说起来,这里山匪可多,若是条件允许的话,杂家建议公子与一人结伴而行。”
“此时檐牙高啄、狼豺遍布,我自会小心。不劳御史大人费心。”
卿玉案的另一端筷子挡住了冶清昼夹菜的手。
他的柳叶眉微微平展了些,话里分明是警惕与危险的意味,叫听者生怕自己的答复有任何疏忽:
“御史大人便不问我要去哪里吗?”
根据上一辈子无缘无故冶清昼替自己解围来看,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寒暄,何况还是和京城万人嫌相交谈。
司礼监人多眼杂、流言也杂,冶清昼不会不知道“亲贤远佞”的道理。
冶清昼双手交叠:“公子不说,杂家自然也不会去问。啊……天阴了啊。”
感叹时,春夏之间的雨果然来的迅疾。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瓢泼大雨已倾盆而下,街上的百姓纷纷奔逃。。
卿玉案抬眸望去,天空银练闪烁,骤风忽然将门猛地扯开,客栈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有几位大汉哆嗦着饮下一口烈酒:
“朝廷近些天儿,可不太平啊。”
另一个人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陛下修玄已久,连着太后也整日在国师那参禅,怕是修出事情了,否则阗公公怎么可能满世界的找什么玉……人。啊,采玉人。”
冶清昼用帕巾拭了唇,好不避讳地问道:
“什么是采玉人?”
那人摇了摇头,回答道:
“传闻圣上久病缠身,国师便想出了个主意,美其名曰‘珠玉在侧’,采珠玉之阴气补阳。也叫采阴补阳。那个常伴身侧提供玉气的就是‘采玉人’,可享宗王的待遇,现在好多山匪都不改劫钱了,劫玉。”
只要劫到陛下相中的玉,还偷什么抢什么、还怕什么官府,这辈子子孙后代都荣华富贵。
真是随着时代的跃进,山匪所劫掠的东西也在更新换代啊。
细雨斜斜打入门内,寒气渗透肌肤。
卿玉案抿下最后一口热茶,旋即拢紧了披风,脸上生起薄红,乍看之下竟有种弱不禁风的美感。
淅沥的小雨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打劫!值钱的都拿出来,都听见没有?!”
三五山匪手持棍棒闯了进来闯了进来。
果真是一语成谶。
这些人衣着肮脏、皮肤黝黑,看来确实是穷凶极恶的匪类。
正是这些和官府勾结的西山山匪,仗着与堂官老爷沾亲带故,时常草菅人命,以杀人嗜血为乐,专挑官府不在意的地方动手。
一时之间,京畿地带人人喊打。
“快跑啊!”
“救命!”
……
惊恐的呼喊声响彻四周,那些胆小的官员、商贾们纷纷逃窜。这里离皇城很远,山匪的势力也很强大,于是肆无忌惮地搜刮着。
登时,整个客栈瞬间乱成一锅粥,只有卿玉案岿然不动,只是自顾自地饮茶。
为首的刀疤脸壮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突然在卿玉案的身上停顿了片刻。
刀疤脸壮汉的刀尖指了指卿玉案:
“那个好看的那个,把头上那簪子摘下来。大爷我饶你不死。”
见到卿玉案没有理会,刀疤脸壮汉像是受到轻视般,他走到卿玉案身前,将朴刀狠狠一贯地:
“小白脸,你听没听到爷爷我讲话!我说的就是你。”
卿玉案这才抬起头,目光冷厉地直视对面壮汉的眼睛。
他眼中的凌厉和不悦令刀疤脸壮汉心头一跳,但是他毕竟在这行混了好几年,自恃身份,仍然梗着脖子继续说道:
“你这倌儿模样长得倒是不赖。不如扛回去当压寨媳妇,也能当个美人来看。”
那人用糙手点起下颌,仔细端详卿玉案的面庞。
卿玉案不悦地皱眉。
他刚寻思着该如何怼人,没等那人施展,两道筷子横飞而过,叩击到那人的手腕关节,旋即稳稳地扎在墙体。
刀疤脸壮汉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了手腕,一张本就狰狞的脸因痛苦而扭曲。
他嘶吼一声,愤怒地大喊:“是谁,到底是谁!给大爷我站出来!!!”
“是我。”
角落里的少年阴鹜地抬起眼,他夺下卿玉案手中的短刃,挡在他的跟前。
刀疤脸壮汉捂着手腕,拧着个脸,眼底浮现一抹狠色:
“一个破小叫花子还敢在这造次?今天这块玉是非取不可了。兄弟们,上!”
话音一落,那些贼匪便蜂拥而上。
“我看这里谁敢动他。”少年将他护到身后。
卿玉案愕然抬眸:“萧霁月?”
他怎么在这里?!
而此时的冶清昼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二楼的小阁楼处。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的场景,眉眼微微一弯,旋即用折扇轻轻遮了面——
又有好戏看了。
四五个山匪围了上来。
萧霁月未多作言语,更无武器傍身,爽利的几招下来,山匪纷纷倒地不起,那股凌厉的杀气叫人不容忽视。
慌乱中,掌柜拉住店小二:
“快去报官府,快去啊!”
更多的山匪冲进客栈,萧霁月忽然攥紧卿玉案的手,低低地说了一句:
“跟我走。”
卿玉案迟疑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跟在萧霁月身后,油纸伞甚至也尚未来得及带。
“追!!”
刀疤脸壮汉持续不断地嘶喊着。
萧霁月走的极快,快到卿玉案快要跟不上,他不得不加快脚步,却不料脚下一滑,身体失去控制向前栽去。
“萧恩卿。”细雨中,跌落在地的卿玉案唤道。
萧霁月转身的瞬间微微怔神。
雨水顺着卿玉案的两颊往下滚落。
他抬眸望去,那双狭长的凤目里映照着四周摇曳的灯笼微光,他的发梢湿漉漉的贴在脸颊旁边,长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好似落单的美人。
萧霁月的心脏猛地漏跳了半拍
一道身影快如流星,瞬间从他的面前飘过。萧霁月急忙伸出双臂去抓住他的臂膀,又将带在身上的外氅披在卿玉案身上:
“手给我。”
“不要得寸进尺。”
虽然是这么说的,卿玉案还是将手递了过去,毕竟此刻生死攸关,萧霁月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他勉强能忍辱负重。
卿玉案看了身上厚实的外氅,左眉微挑:
“怎么还带着这个?”
“顺手而已。”
他草草地了结了这个话题,紧紧拉住卿玉案的手,将他背到身上。
泥洼溅起的水将萧霁月的衣摆染脏了不少,但是萧霁月并没有在意,只是偏过头去专注看路:
“稍微坚持一下。”
但是很快便没有路了。
卿玉案的心咯噔一跳。
两人走到悬崖边上,卿玉案试探性地往前探了一步,石子簌簌地掉落山崖。
落地毫无声响。
……
卿玉案向后退却了半步。
当下的情况,相对于解决自己与萧霁月的事,还是山匪的事情更为棘手一点。
暂且先相信萧霁月吧。
只是暂且。
萧霁月安慰道:“不怕,还有别的方法。”
“长得好像个小娼似的。不知道你跟着他有什么好处。”山匪不死心地说道:
“赶紧将头上那个玉簪给我!给了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就算不是皇帝老儿要的,也能卖个好价钱。”
听到“小娼”二字,卿玉案的心里猛地一揪,像是陷入了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
察觉到那卿玉案的异样,萧霁月的目光冷凝地扫向周围的山匪,目光探向身后的人说道:
“带刀了吗?”
刀?
卿玉案怔了一瞬。
卿玉案顺应地递过随身携带的短刀,又问道:
“你要动手?”
难道就不怕官府追查起来?
萧霁月稳稳接过短刃,眼中肃杀之意浓烈:
“这么多年手上沾了不少血,自然不差这些。本来想留他们一条生路的,只是他们不愿意活。”
他一步步逼近那些山匪。
卿玉案的眼眸微微亮起。
白刃从剑鞘缓慢地拔出,寒凉的刀刃映照着夕阳的余晖,泛着森寒的光泽,萧霁月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那一瞬间,卿玉案看见血光迸发的景象。萧霁月所有动作整体下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上一世他没有关注萧霁月在战场拼搏厮杀的场景,如今看来,他果真适合成为那个万人之上、征战沙场的的将军。
当然,这并不妨碍卿玉案想把他千刀万剐的心。
刀芒闪烁交错间,几滴鲜血飞溅,萧霁月手中的短刃一挥而过,甩出几道漂亮的刀花,山匪纷纷跌落崖下。
整个过程不过落叶落地的瞬间。
卿玉案双眸微眯:“多谢。”
“想报仇就需要你亲自来。复仇自己来才最有意义。”萧霁月收刀入鞘。
“我么。”
卿玉案走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山匪,看着他苦苦求饶,哭天抹泪的模他一脚碾上对方的胸膛骨:
“你刚刚说谁是小娼。”
山匪痛苦大叫:“天爷爷饶命。”
此时县丞从远处急匆匆地赶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卿、卿公子手下留情。”
几人的目光移了过去。
这位西城关隘的县丞挺着大腹,甚至没有来得及驱车赶来,足以见得其情况之紧迫。
西城关隘的百姓整日困于流匪之患,他却躲在县丞府高枕无忧,吃得肥头大面,给自己整日惹是生非的侄儿处理后事。
想到这里,卿玉案脚下加重了几分力道。
见到那个山匪倒在血泊中挣扎,县丞先是心疼地原地乱转,又连连道歉道:
“我这侄儿有眼不识泰山,但他爹娘早亡,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冒犯的是汝南侯府的二公子。小丞在这里代侄儿向公子赔个不是。”
本以为传闻中一向懦弱的卿玉案会见好就收,却没想到卿玉案的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县丞:
“你有什么资格向我代他。”
卿玉案回绝道:“他可怜,我便不可怜了吗?”
当众侮辱他,甚至要抢他母亲的遗物。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汝南侯府的公子。
“这……”县令微微一噎。
卿玉案意味不明地看向县令头顶的乌纱帽,笑着说道:
“恐怕县令还不知道,今日客栈里还有一人比我更值得接待。”
县令不明所以地抬头:“啊。请公子明示。”
卿玉案薄唇微抿:“太子殿下。”
县令听到后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但是很快,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备轿,备轿!!”
听到卿玉案轻描淡写的这句话,县丞差点吓得跌坐不起,他大惊失色地呼唤其衙役,找个理由便请辞离开了。
卿玉案不屑地冷哼一声,他很轻松地挪开脚:
“回客栈吧。”
萧霁月很自觉地跟上。
独留那个浑身是血的山匪哭天抢地,被衙役费力地拉扯而起,不知带往了何方。
无人知晓的是,萧霁月对着衙役和山匪的方向冷冷一笑,方才继续跟上卿玉案。
过了许久,卿玉案终于回过头,犹豫了许久才询问道: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没走吗?”
萧霁月抬眸:“没有。我不敢走。”
他补充道:“我怕我走了你出事。我说过我要护你安全的。”
“呵。”
卿玉案欲言又止,唇角刚刚扬起,弧度便又冷了下去。
骗人。上一世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这一世还是这样,爱骗人。
他脸上心情不定,步伐逐渐加快,飞速走入客栈,不再理会萧霁月。
……
是夜,伸手不见五指的西城关隘的县丞衙门,黑暗中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一人戴好玄黑色织布手套,悄无声息地走入了屋中,他将油纸伞随意地扔到门口,踱步走向暗处。
“刚才摸他的是你哪只手?”
来者慢条斯理地说着,语调清冷。
“你、你是——”
躺在床榻上的人的瞳孔猛然放大。
刀疤脸猛地转过身,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看清来人。
萧霁月身穿白衣胜雪的锦缎长袍,墨发用银色玉冠束起,额前的碎发垂落,掩盖了他眸中的戏谑之色,全然没了之前逃命时的落魄感。
萧霁月慢悠悠地说道:“别看了,这里的侍卫全都迷晕了。”
刀疤脸不敢抬头,却感受到那股杀人般的视线紧锁着自己,让他不自觉地哆嗦个不停。
萧霁月将手臂藏到身后,慢悠悠地靠近了一步:
“他还好看吗?想扛回去当压寨夫人吗?”
刀疤脸哆嗦着干裂的嘴唇:“不想……不想了……”
萧霁月摩挲着断刃,那是他临时摔碎的瓷碗,他挑了一块最为锋利的,想着该用什么力道扎入才好:
“肯定是好看的,不是给你看的而已。你也不想想有没有这个福分。”
“小娼,还有个什么来着?回答我。”
萧霁月一脚踹上对方的胸.膛,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搭上了对方的肩膀,用断瓷片不断摩挲着对方的脖颈。
“还说了\'小倌\',爷爷你饶过我一命吧,小的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给您磕头了。”
煎熬中,刀疤脸如是滚在地上,不断给萧霁月磕头。
“哦,是这样啊。那就废掉这只手吧。”
刀疤脸没有任何防范,萧霁月手腕轻巧地转动,一把匕首就贴着对方的左手刺了过去。
“啊!!”
那个人的惨叫声戛然而起,随即,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到最后消弭无踪。
“哎呀,这么容易就死了。可真没意思呢。”
眼看着对方歪着头再不做声,萧霁月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惋惜。
“真脏。”
他用脚踢了踢对方的尸首,嫌弃地擦掉溅落在手上的血迹。
窗外,灯影幢幢,如青鬼夜行。
“该死,殷雪那个阉人居然敢怂恿太子殿下罚堂官大人禁闭,还扣了大人三个月俸禄。他是怎么敢的?”
那名衙役义愤填膺地说。
县丞无奈地摇摇头:“就是,殷雪现在就快骑到阗公公头上了,让那个御史大人去看才能勉强压制锋芒。”
“就是这了。”
杂役的脚步微微一滞,点头哈腰地说道:
“县丞老爷,就是这个位置,我刚刚看到有人进去了。”
门内的萧霁月身形微微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