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没给她逃跑的机会, 拉着胳膊将人拽进怀里，低声问她：“生气了？”
“难道不是你先生气的吗？”
“确实有点儿。”裴寂没否认，细长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一字一顿说, “因为我老婆眼里只有工作, 没有我。”
这是温宥安第二次听他喊她老婆, 前一次留给她反应的时间其实不多, 但这次，她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独属于这个称呼的分量。
半晌，她故作镇定地偏开视线：“你们律师都这么油嘴滑舌的吗？”
“难道我说错了？”
无论他说没说错, 温宥安只要回了就是错了, 对此, 她选择沉默不语。
裴寂没等到答案, 松开她往客厅外走。
温宥安以为他又生气了，下意识开口：“你去哪儿？”
“给你做饭。”
说这话时，他语气和神情还算正常。
温宥安悬着的心落下, 旋即也挽起袖子进了厨房，“我给你打下手。”
她厨艺还算可以, 至少得到过温女士“能养活自己”的认证, 不过这段时间洗菜做饭刷碗都是裴寂在做，根本没有让她发挥的余地。
“需要我做点什么？”
裴寂扫了眼料理台，挑了个最简单的活给她，“帮我把菜洗了。”
温宥安嗯了声，把青椒还有蘑菇一起放进水槽里, 一个个地仔细搓洗, 切丁。
男人熟稔地开火，起锅倒油,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估摸着油温差不多了，温宥安把切好的配菜递给他。
吃完饭将近凌晨，裴寂收拾完厨房准备进卧室洗澡时，温宥安喊住了他。
她看起来有些局促：“……我明天下午有时间。”
裴寂怔愣一秒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于是眉头轻拧做不解状，等着她的下文。
温宥安没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只当他没听懂，斟酌着措辞补充道：“刚刚是我语气不好，我向你道歉。”
“如果明天你还想去哪儿的话，我可以陪你。”
说完，她也不去看裴寂的反应，只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温宥安以为他会拒绝时，男人终于说话了。
“会打网球吗？”
温宥安抬起头，很轻点了下，“……会点儿皮毛。”
“我大学两年体育课选的都是网球，但太久没碰过这项运动，估计忘得也差不多了。”
“没事儿，我打的还不错。”
抛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后，男人便进了浴室，留温宥安一人愣在原地。
他这是会教他的意思吗？
＊
第二天下午，两人早早到了约好的网球馆，换完衣服，裴寂便开始带她重温规则，找回手感。
“拍子握得不对。”
裴寂给她演示了遍，温宥安照做，但他还是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走过来抓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纠正。
“先将球拍侧立，从上而下握拍。”
“虎口对着拍柄上楞面正中间，手掌根抵住拍柄上部的小平面，拇指伸直围住拍柄，食指下关节紧贴拍柄右上斜面，无名指和小指紧贴拍柄。”
等她终于达到了他的要求，他又开始嫌弃她打球的姿势不标准。
温宥安异常无语，“我又不是专业的。”
“我当时的网球老师都没你这么挑剔。”
裴寂对她的抱怨置之不理，在她身后站定，双臂环着她的胳膊，带着她做了一整套的连贯动作。
两人挨得极近，男人宽阔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源源不断的体温烫得她脑子有些短路，等她回过神，男人已经退开，“你自己试一下。”
他教得认真，温宥安也不好敷衍了事，等复习完动作，裴寂就走到场地对面的单打边线那里给她喂球。
好歹学过两年，有些肌肉记忆只需稍稍调动一下便会被唤醒，二十多个球，命中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还不错。”
裴寂拿了条干净毛巾递给她，示意她擦一擦额头的汗。
温宥安接过来，气喘吁吁问他：“可以对打了吗？”
她一个人打实在是没意思。
“寂哥。”
裴寂刚要点头，就被场地外一道明亮的女声打断了，两人闻声望去，一男一女先后走了进来。
看到裴寂，那个女生眼睛一亮，立马兴冲冲跑了过来，“刚刚祁昀还说你不会来了呢，我就知道他是骗我的。”
祁昀被她无中生有的行为气乐了，咬着牙问她：“我什么时候说他不来了？”
女生冲他做了个鬼脸，回头打算继续跟裴寂说话时，仿佛才注意到他身边还站着个人。
“寂哥，这位是？”
听她问起温宥安，裴寂目光终于从拍柄上抬起，手里帮她缠胶带的动作却没停，“温宥安，你该叫她嫂子。”
“嫂子？”女生一脸不可置信地重复了遍他的话，“你……结婚了啊？”
裴寂没理会她的疑惑，淡声为温宥安介绍：“宋思莞，朋友的妹妹。”
“你好。”
温宥安礼貌伸手，后者却站着没动，祁昀见状忍不住去撞她的胳膊，“你干什么？”
“你少管我！”
说完，她就跑一边系鞋带去了。
祁昀尴尬笑笑：“嫂子你别介意，她就这样。”
温宥安嗯了声，宋思莞年纪看着和裴见辞差不多大，在她眼中就一孩子，她没必要计较这些。
一旁的裴寂脸色却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愠怒：“宋思莞，你的礼貌是被狗吃了吗？”
宋思莞被他吼得一愣，祁昀也诧异望过去，说实话，他已经好久没见过裴寂发火了，虽然他平日里就喜欢板着张脸，但从来不会轻易动怒，更别提这么和宋思莞说话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落差太大，宋思莞立马委屈得红了眼眶，泪水不断打圈快要溢出来。
注意到这点，温宥安忍不住去拉他的胳膊，“你说话别这么冲。”
“不用你假惺惺！”
“宋思莞！”
两道饱含愤怒的声音先后落下，将场馆内的气氛拉到了极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接二连三被吼，小姑娘直接哭了出来，但还是倔强地不肯认错，她一边抹眼泪，一边仰着头质问一心护着温宥安的男人。
“裴寂！你这样对得起我姐吗？”
“你明明知道她喜欢你，为了你，男朋友不找，婚也不结，相亲也不去，甚至跟随你的脚步去了国外，你呢，你转头就娶了别的女人。”
“你宁愿娶一个陌生人，你都不愿意娶她！”
“我说过，宋思瑶和你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不同。”裴寂眉头紧锁，看起来已经不悦到了极点。
祁昀见情况不对，也急忙跟着劝她，“思莞，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怎么就勉强了？”宋思莞现在一点都听不进去，她嗤笑声，“裴寂和我姐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多年，我就不信他真的对我姐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没有。”
裴寂否认得干脆利落。
他看着她，语气冷静得可怕，“我明确跟宋思瑶说过，我不喜欢她。”
“那她呢？”宋思莞指着温宥安，“你喜欢她吗？”
裴寂：“我的事不用你管。”
“那就是不喜欢……”
她的话没来得及，就被男人冷声打断。
“喜欢。”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落下，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我不信！”宋思莞被这两个字刺激得开始大吼大叫，“你要是真喜欢她，怎么可能瞒着结婚的事儿，一点都不和身边的人说！”
“祁昀知道。”
“公司的其他同事也知道。”
裴父裴母也知道，但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见过面而已。
宋思莞被他气哭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姐……”
裴寂不为所动，说出的话冰冷无情，却又是不争的事实，让人根本反驳不得。
他冷睨着她，薄唇轻启：“宋思莞，你和你姐都是成年人了，没人需要对你们的人生负责。”
听到这儿，宋思莞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恶狠狠瞪温宥安一眼，就跑开了。
祁昀怕人出事，和裴寂说了声就追了上去。
等两人走后，温宥安不赞同看男人一眼，“你干嘛非要那么刺激她？”
裴寂没回，只是盯着她问：“你也觉得我在说谎是吗？”
室内再次陷入可怕的寂静，只是这次更为漫长。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质问，只有无边的沉默。
直到回到公寓，温宥安还有些魂不守舍，拖着疲惫的身子径直砸到床上，闭上眼的瞬间，裴寂那个饱含失望的眼神开始在脑海里无限循环回放。
裴寂那个问题她是怎么回的。
她好像说：“我不知道。”
那裴寂呢，他又是什么反应？
男人好像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但那个眼神，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灼热，而是透着刺骨的冰冷。
这一晚，温宥安失眠了。
一个小时后，她坐起身，去柜子里翻安眠药，接完水正要喝时，耳边突然回响起裴寂那句：“你以后也少吃。”
最后，她还是倒出来两颗，就着凉水顺下。
许是在嘴里停留太久，被水融化了，她觉得这次的药比以往都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