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表演终于顺利结束,所有人都松下了一口气。

  台上,是开始跳跃的计票数,当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大屏幕上之时,后台休息室内——

  厉容紧握着面前之人的手腕,低头蹭在对方的侧颈处,几乎是整个人贴上去般的一个姿态。

  心跳声吵得厉害,可他还是禁不住再一次确认道:“老师,您刚刚没有推开我。为什么,我可以当成您允许了吗?”

  秦之易撇开头,脊背虽然已经贴着休息室的镜面了,可他好像仍旧被那目光灼伤似的,不敢直视着对方。

  当时事发突然,他想也没想就将厉容向自己这边拉,只是为了避免对方离开了自己的周围,可能遇到危险。

  可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旦用力,对方倒下的方向就正好在他之上。

  这种姿势,就仿佛自己投怀送抱似的,极尽距离之下,他刚刚对两人都没有受伤松下一口气,就被那似乎藏着无尽情绪的目光对上。

  面对这样坦诚至极、甚至带着一分献祭意味的炽热情感,本就天平摇摇欲坠的秦之易,当场就大脑当机了。

  他没有推开厉容,就算他双手都自由、没有被任何东西禁锢住,甚至有着充足的时间开口说出拒绝的话语。

  可他当时什么都没想,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种时间被无限延长似的错觉,在呼吸都交缠极近的时刻,他甚至下意识地拉住了那片黑色的衣角。

  休息室内,秦之易终于从黏糕身上挣脱了出来,脖颈后浮起了一片浅红,脸上几乎是发烧般的烫意,可他仍旧平复下了呼吸,冷静道:“我并没有拒绝。”

  厉容心跳一紧,目光直直地望了过去,低声轻轻道:“嗯,我知道……”

  他意识到这不过是前半句话,可他却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秦之易下意识地握紧了指尖,只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烫嘴得很,可这已经是他想出来最好的借口了,若不如此说,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这些奇怪之处:“但是,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其他人,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强迫自己注视着厉容的双眼,艰难开口道:“这也是我从来没有和其他人保持这种关系的原因,我明白自己的病症。我……”

  厉容的目光露出一瞬间的乱,不自禁握住了秦之易的手腕,声音中没了方才的纠结,焦急道:“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甚至还参加节目。”

  秦之易茫然抬头,对厉容话语中的“从来”二字感到了一丝困惑,但由不得他多想,就被扯回了更加现实的问题。

  他必须要解释自己为何不能离开厉容,为何必须要时时刻刻待在对方身边、保护他不受邪祟侵害。

  对于普通的情侣而言,或许热恋期的时候,两人一时一刻都不愿分离,做什么都爱和对方待在一起。可是一旦到达了平稳期,两人势必会想要一些私人空间,对于这样高强度的腻在一起,或许会导致相看两厌、无疾而终的分手结局。

  秦之易愿意回应厉容的感情,也喜欢和对方相处的感觉,可是,他虽然总是用冷淡完美的面具伪装着自己,却并非没有感情的机器。

  如果在自己深陷入这段关系中之后,对方却对两人的这种相处方式厌倦、想要离开,那他大概或许会更加痛苦,甚至于陷入无法摆脱的自责之中。

  所以,或许他需要一个缓冲——一个不至于让彼此没有退路,能够好聚好散的缓冲。

  秦之易在厉容关切的目光中,别扭却缓缓地低声道:“这不是什么会影响日常生活的问题,只不过,会稍许影响到我的人际关系。”

  “我有亲密关系依赖症*……这是在我小时候明白的,并非是很常见的那种症状,只有当我和他人的交往过于亲密之时,才会触发这种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我会对恋人产生过度的占有欲,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对方离开我的视线,而且最好两人可以保持一米以内的距离,否则我可能会陷入焦躁和痛苦……而无法自拔。”

  他说完这一整段熬夜苦思了一宿的胡言乱语,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烫得不是自己的了。

  可厉容还握着他的手腕,就算要逃也无处可走。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手腕处,传来的温度,与对方不愿弄伤他而小心控制的力道。

  甚至能感知到在他说出“亲密关系依赖症”的那一刻,厉容陡然变化的神情,与几经变幻后越来越深凝的目光。

  下一秒,那个人放开了自己的手腕,缓缓上前对上了两人的眉心,压抑的声音中混杂着难以分辨的隐忍,或许还有那过分的贪念和炽热:“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不离开半步。”

  秦之易微微避开,不明白气氛怎么又变得古怪了起来,他必须得在又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件之前,把话说清楚。

  他抬起眼,认真无比地道:“我相信你的承诺。但是,你并不真正了解这种病症。或许一个月、两个月,你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如果我进组去拍戏了呢?如果我们分隔两地,每天晚上我都想要听着你的声音、看着你的样子入睡呢?”

  “我不愿意这份关系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变成对你的折磨,那样的话,我会更加难过的。”

  “所以,你能答应我吗,把这段关系限定在三个月之内——如果到时候我们双方想要反悔,对方不能拒绝,也不破坏我们之间正常的师兄弟关系。到时候,我还会将你推荐给我熟识的优秀导演。”

  秦之易说完,就感觉厉容周身的氛围有些变化,仿佛是对谁生着闷气似的,令他有些慌乱——是自己这套说法太过厚颜无耻,就连一向定位是他迷弟的同校小师弟,都觉得太过分了?

  还是说,自己果然应该给一个明面上的名份比较好?暂定男朋友?暂定未来老公?不对不对,他怎么能随意动摇自己的坚定意志,被美色迷惑失去了理智。

  如果他不能将这一切说清楚,那么对于自己和对方都是不负责任的。

  这三个月时间足够他观察清楚情况,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阻止邪祟的骚扰。如果就算一直陪在厉容的身边,这种古怪的闹鬼规则也会持续下去的话,到时候……嗯,他可以再请人做个法什么的?

  就算要分手,那也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吧。秦之易有些漫无目的地想着,或许到那时,自己也就能够下定决心了。

  他一抬头,就看到厉容微微咬牙地看向地面,似乎是朝着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凶狠道:“这样的症状明明应当给你带来了不少的难过和麻烦,不知是谁曾经对你做出过糟糕的事情,致使你不得不忍着苦恼,瞒下这一切。”

  厉容还穿着那套属于洛克的黑色礼服,此刻对着地板生闷气的样子,让秦之易一下子有些好笑,又心头些许动容,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到他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厉容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的炸毛大型猫,抬头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虚张声势道:“老师,是您说的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到了之后,我没有让您生气难过,那么这份协议就会变成无期限。”

  他向前了小半步,靠在秦之易的肩头,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眷恋与占有欲:“到时候,我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老师您的恋人。”

  作者有话说:

  *亲密关系依赖症:是秦秦根据“依赖型人格障碍”胡编哒。“依赖型人格障碍”的人会依赖于他人以满足自己情感需求和生理需求,约2/3的依赖型人格障碍患者的病因为遗传因素而1/3的患者则源于环境因素,在总人口中发病率为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