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天13

  禅院家觉醒术式的年轻族人们,在禅院薰这个年纪,大多都获得了咒术师评级。

  哪怕仅仅是四级咒术师,也大多都跟自家的大人执行过一两次任务。

  禅院薰七岁觉醒术式,八岁被接到禅院家,此后一直都跟其他族人一起,在学堂学习咒术界的知识。

  只不过不同的是,她不仅没有评级,也从来没执行过任务。

  仅有的几次祓除咒灵也是在家族试炼中。

  刚过完十五岁生日的禅院薰,按道理来说最迟明年,就必须离开学堂,开始执行家族任务,获取咒术评级。

  但看来她在禅院的家庭,已经安排好禅院薰的未来了。

  禅院薰站在玉香身后,垂下眼帘似乎在看着池中争食的鲤鱼。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握拳的手太过用力,此时指甲已经嵌进肉里。

  但这疼痛,根本无法掩饰禅院薰心中的怒火。

  是的,怒火。

  从八岁那年离开母亲身边,被带到这个装满烂人的宅子里。

  禅院薰就一直在愤怒。

  八岁之前她一直生活在远离咒术界的世界中,每次被突然出现的小怪物吓到,母亲都会温柔的抱住她,哼唱哄她入睡的童谣。

  那时的她,能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幸福。

  但觉醒的术式,就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将自己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说这里是她的“家”。

  来到这个“家”后,她再也没有得到过母亲的消息。

  在这里,她被禁止开怀大笑,禁止奔跑,只能跟在男孩们三步之后的地方。

  每一种自我都被鄙视,好像禅院薰,只是术式和咒力的容器。

  在同龄人中,禅院薰的实力完全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但只要她稍微表现自己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就会不好过很长一段时间。

  即便反抗也无法挣脱大人们的控制,禅院薰只能忍耐,等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机会。

  在每一个梦中,禅院薰都想脱离这个每时每刻都在侵蚀她的地方,回到八岁之前的生活中。

  温顺无害的外表下,这种无处发泄的愤怒一直燃烧着禅院薰,仿佛要将她燃烧成灰。

  这样就能随着风,随着雨,飘出这吞噬无数人的恶兽之口。

  不再低着头,禅院薰看向身侧的禅院玉香。

  神色柔和的女孩仍旧专注看着池中的鲤鱼,

  禅院薰心中的愤怒化作一股巨大的勇气。

  有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应该就是现在了吧。

  或许挣扎是无用的,但是……怎么可能甘心呢。

  她缓慢的屈膝,单膝跪在玉香身边。

  “少主,我会证明我的价值。”

  “我要亲手夺回属于我的人生。”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玉香笑了,她伸手扶起单膝跪地的禅院薰。

  这个女孩眼中的薪柴,就在此刻被点燃。

  将手中的鱼食放在禅院薰手里,玉香回身向屋内走。

  “喂鱼是件有趣的事,你也该试试。”

  拿着装鱼食的木盒,禅院薰看向水池中的鲤鱼。

  一条又一条,将同伴压到水下,疯狂的将漂浮在水面上的食物吞如腹中。

  她学着玉香的样子,从盒中捻起一点鱼食,洒向鱼群。

  玉香沿着廊道回到室内,她倚在身侧的凭几上,呼唤不远处的雪乃:“让门外的人离开吧。”

  “告诉他们,禅院薰是直属于我的咒术师。”

  “没人能越过我处置她。”

  拿起一旁的咒文书翻阅着,玉香语气淡淡。

  并没有让禅院薰离开,玉香直接让她住在空置的房间里。

  入睡之前,玉香跪坐在门边,梳着半干的长发。

  明月悬在天际,照亮黑沉的夜色。

  玉香抬头看向月亮,昨晚的梦境让她回想起,都快要忘记的记忆。

  现在的禅院家和当初的平氏何其相似。

  繁华的表象之下隐藏着腐朽和沉沉暮气,想要脱身的人全都被禁锢其中。

  她不会因为自己是制度的受益者,就不去否认现有的规则。

  禅院家的沉疴和腐烂已经深入骨髓,仅仅是除去这些病灶是不够的。

  只有一把火全部烧成灰烬,才能有新芽在第二个春天重生。

  此时此刻玉香想过,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摆脱诅咒活下来。

  总归不是接受重蹈覆辙的命运。

  第二天清晨。

  玉香将禅院薰叫到自己面前。

  得到充足的休息,对方的脸色已经不像昨天那样苍白憔悴,只不过脸颊的红肿还未消散。

  跪坐到玉香身边,禅院薰向她道早安。

  点点头,玉香把玩着手中的桧扇,在雪乃端来热茶后,她直接切入主题。

  “我不打算让小薰通过禅院家成为咒术师。”展开手中的桧扇,玉香伸出手指拨弄两下垂坠的流苏,“去东京高专上学吧。”

  看向玉香温和的笑脸,一瞬的疑惑后,禅院薰心中升起些明了。

  玉香接下来的话,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想。

  “做我的打头先锋。”

  她在东京的势力还是空白,正是需要安插人手的时候。

  禅院薰攥住手下的布料,努力放缓呼吸。

  她明白禅院玉香的意思,是让自己先行探路东京咒术师的势力分布,为之后打开局面。

  能够渗透进去当然更好。

  如果放在昨天之前,这样的危险重重的重任,她还会有所犹豫。

  但现在,禅院薰只有一个回答。

  她目光坚定看向禅院玉香,脸上勾起一抹笑容:“不会让您失望。”

  自从禅院薰去东京后,除了文字上的通信,玉香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那天禅院薰觉决定去东京后,玉香很快为其置办好一切。

  东京高专开学不过一个多月,安排一个人插班不算太难。

  而禅院薰也绝对是个被禅院家低估的人,不过短短几个月,就给玉香传回了很多情报。

  并且顺利晋升了二级咒术师。

  禅院柊在炳部队的晋升也没有阻拦,在入队的第二个月就成为了特一级咒术师。

  禅院甚尔还是时不时给玉香报平安,有时会让玉香帮他选彩票的号码。

  但最近他发给玉香的邮件逐渐奇怪起来。

  这些奇怪的邮件都有一个共同点,只有一张照片,没有任何赘述。

  有时是一条断线的围巾,有时是一个破口的杯子。

  虽然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但玉香直觉禅院甚尔发这些,不是出于什么好意。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一张隐藏极深的网正缓缓张开,将整个禅院家笼罩住。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玉香迎来了复活后的第一场雪。

  玉香披着羽织跪坐在门边的案几旁,旁边是正在煮茶的雪乃。

  茶香氤氲着飘向门外,院中的红梅已经坠上银妆。

  雪乃将煮好的热茶放到玉香面前,而后又端了一杯给玉香对面的禅院直哉。

  禅院直毘人就好像忘记禅院直哉这个儿子一样,交给玉香后就一直不闻不问。

  最初说好的只有三个月,从夏天到现在枝头挂雪,已经过去快半年了,禅院直哉也没有从玉香这里搬走。

  那个杂物间现在已经完全变成禅院直哉的房间,对方每天出入自然的好像最初激烈反对的人不是他。

  本来打算给他换个正经房间的玉香,见他这样接受良好,就打消了念头。

  “说起来,也快到新年了吧。”将茶杯放在桌上,玉香收回看雪的目光,问道。

  雪乃自然时刻记着日期,见玉香询问,垂首回答道:“是的,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

  禅院直哉将目光转向玉香,他有着好奇对方为什么突然询问日期。

  玉香自然看出了禅院直哉的疑惑,但她只是笑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见此,即便心中疑惑,但禅院直哉还是没开口问出来。

  不过他也很快就会知道了。

  新年当天,禅院直毘人总算记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放在禅院玉香这里,一大早就把禅院直哉叫走。

  直到晚上才放他回来。

  而回到院落的禅院直哉,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熟悉的白发身影正坐在廊道上。

  白发蓝眼的孩童正托着腮,百无聊赖的逗着停在廊下的小麻雀。

  这里修改了一下禅院薰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