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正把脸埋在手心里,泪水在掌心积攒了小小一个湖泊。忽然她感觉到自己周身都被温暖包裹住了,她抬起头,发现原来是芙琳老师。

  芙琳张开手臂,轻轻环抱住这个孩子,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

  “没事的,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安稍微冷静了一下,故作坚强道:“我、我才没哭。”她不愿意让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

  “还逞能呢,鼻子都哭红了。”

  芙琳稍微弯下腰来,眼眸含笑地看着安,将食指比做弯钩轻轻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

  看着芙琳老师清澈眼瞳中倒映出自己哭花的脸,安不由得讶异地瞪大眼睛,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本陷入透明的手臂竟然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真奇怪…怎么回事?这次她竟然没有“消失”?

  难道是她刚才看错了,实际上刚才她的手臂并没有变得透明?还是说……

  已经回到兰登肩膀上的陆满,看着状态稳定下来的安,长舒一口气。

  竟然成功了。

  之前在围城的时候,陆满就遇到过好几个陷入怪物化的异变者,而巧合的是,在他们无意间摄入自己的血之后,逐渐恢复了人类的理智。

  那时陆满就隐约注意到,自己的血对于稳定异变者状态似乎具有一定的效果,所以刚才他抱着试试的心态给安也来了一点,没想到还真的奏效了。

  此时兰登也走近了一些,将那张展平了的画作递了过去,一边说:“安,可以麻烦你来当课代表吗?”

  “诶?”安赶紧抹掉脸颊上的泪痕,露出了笑容,但下一秒她就看向了杵在兰登肩膀上的陆满,似乎是在说,那鸽代表怎么办?

  “我们需要两名课代表,可以拜托你来负责将这里其他几名学生的作业收集起来吗?我每周都会过来一次检查作业完成情况,撰写评语。”

  陆满算是听明白过来了,原来是由他来当普通学生的课代表,由安来当特殊学生的课代表啊。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兰登已经成长为如此可靠的老师了。

  安将画作抱在怀里,认真地点了点头。

  等芙琳和兰登离开之后,没一会,又有一个人从甬道处滑落下来。

  “抱歉啊安,我光想着把你们保护在这里,却忽略了你的心情。”园长面带愧疚之色,来到了安的面前。

  “我刚才已经听芙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你想回去,和同学们一起上课吗?想的话也没问题,只需要多注意一点……”

  “不用了园长。”安浅笑着摇了摇头,“我早就决定好要等我控制好自己的能力,再去面对他们。

  “我想让他们见到一个崭新、强大的安,而不是和过去一样需要时刻被人关注保护的小女孩。”

  园长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要你有这个决心,我相信成功是迟早的事。”

  安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实际上,刚才我本来又要透明化,但是进行到一半忽然中止了。”

  “哦?”园长眼睛一亮,“你能够自我控制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安摇了摇头,“一切都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但它就是毫无征兆突然中止了。”

  毫无征兆吗……?

  园长从个训室回到监控室后,调去当时的录屏出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企图找到一些线索,最后他把视频按停,上面的场景刚好定格在站在安肩膀上的鸽子,用鸟喙轻啄女孩脸颊的场景。

  这里的安大半部分身体已经趋向透明,看起来鸽子就像悬浮在空中一样。

  园长将画面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停留在安的脸颊上。放大到这个地步,录屏画质已经成了模糊不清的马赛克程度,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微微眯起眼睛。

  奥弗网格接待窗口,陆满站在台子上,噼里啪啦几枚硬币从眼前的U型槽中被递了出来。

  “陆满先生,这是您完成任务的赏金,请收起。”

  陆满躬身道谢,然后把几枚面值100的虹币叼了起来,塞进胸前的小背包里。

  这还是他根据南希老师给他做的某款小衣服改造过来的。后续除了蜜蜂装,心灵手巧的南希老师还陆陆续续给他做了好几套小衣服,什么小熊装、小红帽、学生装……甚至还有小裙子。

  看着蓝白相间的裙装,以及南希老师伸过来的“魔爪”,陆满被抓在她手里无处可逃。

  但好在,那条小裙子尺寸小了套不上,卡在陆满脖子上像条围脖。陆满便用兰登宿舍里的针线,将那条围脖改造成了一个小挎包,刚刚好方便出门用来装零钱。

  陆满带着一兜的虹币回到宿舍,悄悄把兰登给他购置的鸟笼拉开。因为现在陆满出行都是乖乖站在他肩膀上的,鸟笼闲置许久,兰登便将它放在柜子顶上。

  这也刚好方便了陆满藏东西。

  最底下的夹层里,放着他的全副身家,包括找回来的雏菊、刺绣、破布条和纸片…还有满满当当的钱币。

  他把这些东西掀开,将虹币一枚枚衔出来埋在最底下,然后再用爪子把上面杂七杂八的东西扒拉回去。

  陆满现在是上午在花园听课,下午偷溜到外面去接悬赏任务。无论是帮老太太找假牙,还是帮忙带小孩,陆满把能做的都做了个遍。

  经过这一周的努力,他也已经成功使得自己的资产从2千涨到了5千,距离一万的目标就还差一半了。

  期间,他又去了安森家几次,安森也逐渐对他敞开心扉。陆满得知原来安森因为某些原因他的听觉和视觉几近于无,又由于一场车祸失去了父母,双腿残疾只能坐在轮椅上。

  现在,他和舅舅相依为命,但他舅舅好像工作方面很忙,陆满几次过去都没见到他的人影,只有安森和那个小家政机器人留守在家里。

  安森不吵不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陆满也乐于享受这段闲适的时光。每次离开前,陆满回头望去,就看见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喧闹非凡,安森却只是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阳台上,垂着眼帘一脸落寞。

  陆满想,以后有时间,多来看看他吧。

  几乎每天,安森都会拜托舅舅发布指定任务,他就坐在阳台盼望着那只毛茸茸、暖乎乎的小家伙到来。

  但毛茸茸不是每天都会来,有时候安森在阳台上坐了一整天都没等到它,晚餐期间就格外沉闷。当盼来了它时,他们会呆在阳台上晒太阳,安森喜欢对着它说话,什么都说,昨天发生的趣事、自己的过去、对爸爸妈妈的思念…

  而小家伙这时就静静地呆在他的膝盖上,时不时啾鸣两声,时不时晃晃脑袋,似乎真的能听懂他的话并做出回应一样。

  安森很喜欢这位陪伴员,他之前去过学校,老师同学们要么可怜他带有残疾、无父无母,接触时总是带着些小心翼翼,无形地将他孤立开来。而舅舅在报社工作,经常需要外出应酬,也很少有时间能倾听他的心声。

  唯一会认真听他倾诉,不会对他枉加评判的,就是这只毛茸茸的存在了。

  有天舅舅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他浑身酒气,瘫倒在沙发上连鞋都来不及脱就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他醒来时感觉自己宿醉之后头痛欲裂,发现他的鞋子已经被换下来,身上还盖着被子。

  “安森?”

  无人回应,他坐起身来四处找寻,忽然看见阳台窗帘飘动,安森正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

  他走了过去,竟意外地听见安森发出了轻笑声。他拉开窗帘,就看见安森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笑容。

  安森的手上停着一只羽毛洁白的鸟。

  嘶,这鸽子从哪来的?

  “舅舅,谢谢你为我请了陪伴员,我很喜欢。”

  “我今天没请啊……?”

  男人一头雾水,他昨天工作太忙,完全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那它怎么会来?”

  安森皱起眉头,疑惑地抬了抬手臂上停驻的鸟。但很快他的眉心就舒展开来。

  或许,他们不再是雇佣关系,而是朋友了。

  “你满意的陪伴员,就是这只鸽子?”

  安森点了点头。

  不请自来的陆满眨巴一下眼睛,看着面前瞠目结舌的男人,伸了伸爪子以示友好。

  陆满: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