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只有车顶上的一点微弱光线。
昏黄暗淡,只能看清一点轮廓。
裴烬一只手掌方向盘,一只手捏着纸巾伸在她面前。
为了安全,他只能分心地用余光去瞥她,估摸着她的位置。
好在道路上没什么车。
宋星安眼泪一顿。
旋即流得更加汹涌,止不住地呜咽出声。
“烬哥……”宋星安哽咽开口,“我好害怕……”
“别怕,我在。”裴烬无力地安慰,眼睛一瞬不瞬地凝在前方。
好在开出去没多远,车很快停在清吧门前。
裴烬解开安全带,又俯身下来给她解开。
“咔哒”一声。
裴烬拉开距离,在两人鼻尖相差十公分时停住。
他怜惜地用指腹擦去她眼尾挂着的泪珠,满眼心疼:“这不是你的错,安安。”
带着薄茧的指腹捏在她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饱受贝齿蹂.躏的红唇鲜红一片,看上去更加鲜艳。
裴烬移开眼神,重新坐回去,下车。
随后又绕道副驾,给宋星安拉开车门。
“还能走吗?”裴烬半抱着宋星安下车,大掌压在她腰肢处,不敢松手。
宋星安哭得有点失力,脑袋发沉,有一种快要窒息的眩晕感。
双手捏着裴烬的衣角,缓过那阵眩晕又缓缓松开手:“能的。”
裴烬嘴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轻轻地放开她,大手护在身后。
宋星安立即朝着后方走去,边走边拨通电话。
电话“嘟嘟”地响着,宋星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处。
干涸的眼尾又溢出湿润。
好在,在电话自动挂断前,被那边踩在最后一秒前接起。
“找到了吗?还好吗?”宋星安迫不及待地问。
那边很安静。
宋星安右眼皮跳得更厉害。
眼泪一下掉了出来。
裴烬皱眉,两三步走上去,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接过电话,低声朝着那边询问。
十几秒后,裴烬掐断电话。
宋星安睁着眼流泪,扯了扯裴烬的衣角,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哭得裴烬心都要碎了。
他怜惜地垂下头,双手捧着她的脸颊。
滚烫带着热气的吻一个个落在眼皮、脸颊上,温柔地吻去她的泪珠。
薄唇磨蹭间,裴烬含糊地开口:“没事了没事了。”
带着雪松味的香气一丝丝浸满宋星安的鼻腔,她能感受到男人开口说话间,温软的唇瓣在单薄眼皮上,不断摩挲,带起的一片颤.栗。
心神止不住一晃。
眼泪霎时止住。
裴烬伸手,大掌压在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都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秀发,低语。
“周安没有受伤,现在他们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温热的吻又落在额头上。
“我们去医院看她,好不好?”
声音又低又哑,轻得像是被风一吹就散。
宋星安吸了吸鼻子,小幅度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好。
--
私人医院内。
VIP病房。
周安躺在床上,双眸紧闭,一张脸毫无血色,眼尾处还有眼泪划过的痕迹,身上套着宽大的病服。
整个人看上去脆弱不已。
眼眶隐隐发热,宋星安立即瞪大眼,移开视线,朝上看。
蓄在眼底的泪水被逼回去,她不期然撞上裴烬的目光。
男人沉默地看着她,眼底夹杂着名为心疼的情愫。
心尖一软,她朝着裴烬扯出一个笑容,一言不发地退出病房。
段贺宴也守在门外。
往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看上去有几分凌乱,眼底还有没散去的血丝。
宋星安心脏骤然一跳。
她直觉接下来的话可能会……
裴烬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温柔地捞过她的小手,用大掌完全包裹。
暖意顺着紧贴着的手心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冰凉的手似乎也开始发热。
宋星安心定了定,抬头望向段贺宴:“她,”嗓音有点生涩,“怎么了?”
如果没事的话,不至于现在还没醒……
段贺宴颓废地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抬头看向天花板,闭上了眼:“她被人尾随了,是之前那个醉汉,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那……”
那道撕心裂肺的叫声仿佛还历历在目,像是濒临死亡的野兽,发出的最后的无助哀鸣。
他无法想象如果他晚一步赶到,会发生些什么。
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猛地砸向墙壁!
指节立即红了一片。
宋星安捂着嘴后退一步,撞进裴烬满是雪松味的怀抱中。
单薄的脊背抵着男人坚硬的胸膛借力,另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环在她腰间,她才不至于就这样滑到在地。
就那么一句话,她就能想象到那幅画面。
无数相同的报道一瞬间充斥她的脑海。
她突然间,甚至不知道周安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个社会对女性太不公平了,光是走个夜路都会遇到数不清的危险。
自小,宋星安接收到的教育就是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不要在没有成年男子的陪同下出游。
她遵守着无数条“为她好”的条条框框,才能平安地活到现在。
人们总是给女性支招,每一个“防身建议”的话题下,总有数不清的回答。可从来没有人问过,怎么才能让男性管好自己的目光、脑子以及身体。
仿佛一生下来,女性就该背负着这些顾虑、这些枷锁长大。
宋星安觉得很无力。
有时候她也想过,不如做一头快乐的小猪,不要去思考这些,她起码是安全的。
可她做不到。
越学习越了解越长大。越知道自己的局限无力,她就越发难受。
她只能保持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微薄的同理心,去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尖锐,尽自己的力量发声。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只要有人一直坚持下去,会好的,会改善的。
可是,事实告诉她,她太天真了——
她做不了记者,也帮不了别人,半个小时前还在笑着跟她挥手的人,此刻正毫无生气地在病床上躺着。
也许他们是对的。
她在做些无谓的挣扎。
世界早就烂透了。
宋星安深深地吐了两口气出来。
随后一言不发地挥开裴烬的手,重新推开病房门走进去,平静地拖了一张折叠椅,放在床前,坐下来。
目光落在那张素白的脸上,又像是落在虚无的幻境上。
整个人安静得不像话。
裴烬站在病房外看她,明明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玻璃,可他却莫名觉得他们的距离好远,远到他快要看不清她的神色。
他只能感受到从她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无助和悲凉。
像是某种坚信已久的信念轰然崩塌。
眉头动了动,他正要推门进去,却被段贺宴拉住手臂。
微微偏头,几个衣着整齐的警察撞入视线。
搭在把手上的手掌落下。
裴烬转身,目光扫过一圈,最后落在领头的人身上。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我爱人情绪不稳定。”
警察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脊背紧绷的人身上,神色复杂,最后点了点头。
段贺宴也跟着去录口供。
等折腾完出来时,宋星安已然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微凉的晚风从开了小半的窗户底钻了进来,拨动她垂落的发丝。
裴烬皱了皱眉,长腿迈动,边走边解开纽扣,脱下西装。
站在女人身后半步,他放轻动作,温柔地给人披上外套,炙热的目光落在她白嫩的小脸上。
眼尾处明显的泪痕一瞬间,让他的心脏跟着揪了起来。
半晌,裴烬无声地叹了口气。
起身打电话吩咐人送热毛巾来,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又被人扯着领带拉了回去。
裴烬十分意外,不设防地被人拉着往下冲,眼看着要撞上去,将人吵醒,又硬生生地凭借着强大的核心力量半路刹车。
薄唇堪堪停在离那张小脸一个拳头处。
平缓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回荡,他甚至能感受到鼻息打在他鼻尖处的异样。
幽深的黑眸锁定着身下的女人,双手支撑在两边,从后边看,就像是他将她全部揽入怀中。
喉头轻轻滚动一番。
裴烬克制地将视线从红唇移开,落在那双紧紧攥着他领带的小手。
宋星安扯得很用力,白皙的小手和暗色领带对比明显。
他一顿,目光又顺着往上。
就连在睡梦中,眉头也是紧锁着,浑身透着萧瑟。
裴烬指尖微动,缓慢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落在紧皱的眉头上。
“安安乖,”裴烬放缓声音,哑着嗓子哄人睡觉,“放空思绪,做个好梦……”
温柔低喃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不断地回荡。
段贺宴站在病房外,怔怔地垂下准备开门的手,面上神色复杂。
自小和宋星安一起长大,他自然是瞬间就懂了姑奶奶的反常。
他清楚她的追求,也知道她的执拗。
恐怕一直假装的平静,自今晚起就要被打破。
那年鸡飞狗跳的离家出走,他还历历在目。
这次,应该更为严重。
段贺宴深深地望病房里再看了一眼。
男人宽大的脊背挡住了那抹娇小的身影,手臂稳稳地撑在两侧。
过了几秒,他又骂骂咧咧地收回视线。
你妈的,裴总比他聪明,比他厉害也就算了,就连身体素质也超他几个档次。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脑海里闪过这次的罪魁祸首,段贺宴的目光又倏地沉了下来。
他赶过去时,对方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他的眼神,一点害怕都没有,最后还是看见他身后不断赶过来的人,才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带着人离开。
走前还挑衅地瞪他一眼,有恃无恐到了极点。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眉头皱起来的小山丘被误认为是熊了。。。啊啊啊啊宝儿真的只是舒展眉头呀!
大哥,这为什么要被锁啊?!我就改了下提要,啥都没变就给我锁两次,就是扯了下领带啥也没干啊我淦,连亲亲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