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念河有时候觉得季严凛真是个霸道的人, 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也有温柔的一面,但更多的时候, 他的温柔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是一种诱哄, 让人降低防备心, 心甘情愿的走入他设计的牢笼。

  “会不会太快了...”牧念河有些无所适从。

  牧念河想要谨守做妻子的义务,但终究抵不过某种陌生排斥。情感关系没到一定程度的亲密,对于保守的人来说, 是很难接受自己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的。

  他们现在好像还是半熟状态。

  季严凛也这么看着她,看她对自己又羞又怕,甚至还带着点责任感的疑问。

  “会不会...”而不是“我不想...”

  见她为难,季严凛心里也不好受。

  这么些天了, 他在她这儿怎么还这么说不上话?

  想到这里,季严凛“啧”了声,手也从凳子上滑了下去。他现在真不爱干强迫人的事儿,他要的是心甘情愿。

  “行, 你睡主卧,我搬去客卧总行了吧。”

  他嗳气,那个“行”字被他说出了九转回肠的无奈。

  牧念河抬眸,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脸上的红还没退下去,嘴却比脑子快了一步, 昂首问:“真的?”

  她眨巴着大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

  “真的!”

  季严凛没好气, 一手拎起她,一手拎起她手提箱, 头也不回的给她们一道送进主卧去。

  两人各自回了屋,季严凛守诺,一样样从主卧里往外拿东西,决心要让她住主卧。问他理由,他也不遮掩,说感情要慢慢培养,让她先从熟悉自己的味道和生活环境开始。

  牧念河语塞,无声的转过身,深呼吸,告诉自己他私下本就是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他正经多久。

  “晴姨儿子病了,回家照顾,你想吃什么?”

  季严凛简单收拾了些日常用品,带着她去了厨房。

  “我没什么挑的,都行。”头一次入住,牧念河也不好说自己现在想吃泡面,于是挑了个最不会出错的答案敷衍。

  但眼前的人是季严凛,她有几两重都掂的清清楚楚,当即呵笑了声,睨她:“西芹炒胡萝卜片?”

  牧念河立刻皱眉,摇头,“不要。”

  “那韭菜盒子?”

  “不好,有味道。”

  “搭配土豆条炒蒜苔?”

  “季严凛!”

  季严凛朗声笑,他说的都是她顶讨厌的食物,从冰箱里拿出虾,视线落在她因羞恼而生动的脸上。

  这才是牧念河,那个从小被牧老先生宠坏的小姑娘。不再将“抱歉、不好意思、我都可以”挂在嘴边,在他面前她可以发表任何“不要、不好、不喜欢”的言论。

  “出去吧,饭好了叫你,里面都是油烟。”

  季严凛放过她,她总在自己身边晃悠,他难免被勾着,看着心里痒。

  “我可以参观屋子吗?不乱动东西。”她去而复返,在厨房门口探出身子,少有的俏皮模样。

  “动也可以,我不会和小孩计较。”他头都没抬,躬身专心给北极甜虾开背。

  什么小孩...

  这人真是铁了心的撩拨,牧念河脸红,一个闪身,消失在厨房门口。

  季严凛自读书时就会做饭,比她强出不少。一开始是做来赔罪,后来倒像是成了爱好,没事儿就下厨。祖父牧绮岚在家也是做饭的好手,祖母从不动手,故而常夸他,说他有牧家家风。

  可他一个季家人要牧家家风作什么?

  后来她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再细品这句话,才猜到祖父当时应该是在点她,说季严凛是牧家人,不光是养在身边两年的情分,或许祖父比任何人都早的发现了季严凛的心思。

  她溜达到书房门口,看见了季严凛那一面顶天立地的大书墙,甚至在挑高9米的书墙旁,还有一个拿书的梯子。

  好奇季严凛这些年都读了什么书,她推开书房门,走到书墙跟前。

  季严凛看的书很杂,年少时文史类居多,后来再看什么就不清楚了。常言道,一个人偏爱看什么书,身上就会带有什么气质。她顺着书架看过去,竟然是一些外文原版书。

  “...Philosophy...Kant...Hume...”

  看的有些头大,除了“哲学”她看懂了,剩下的她隐约猜到是人名,但却不清楚是谁。

  绕过晦涩的区域,又往前走,她发现了一本书脊色彩分明的书。忍了忍,还是在好奇心趋势下将书抽了出来。

  原来是博洛尼亚一位建筑大师的摄影手册,色彩鲜明,抓人眼球,许多拍摄一角甚至让她发现了野兽派大师马蒂斯的风格来。

  牧念河深信人的本质是视觉动物,尤其是自己自幼学画,极易被大块鲜明的色彩吸引。此刻她也没了参观的心思,就这样将厚重的摄影画册夹在书架木格子边缘,一手扶着,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季严凛做好艇仔粥和油焖虾的时候在院子里绕了一圈都没找到人,直到在二层走廊的尽头,自己的书房一隅发现了她。

  轻轻推开门,只见一道纤瘦的身影俏生生倚在书架一侧,身前放着桌椅也不用,就这么见外的站着,不愿在他的房间里留下一点点属于她的痕迹。

  牧念河正看到一副拍摄树上青果的画面,那青果本未熟透,果根儿却要坠不坠的挂在树梢,看的整个人着急。

  “安肖哲很擅长拍动静之间的东西。”身后传来声音,游荡在耳边,不远不近的。

  牧念河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脱了手。

  “小心。”

  季严凛眼疾手快,伸手穿过她腰间,自身后帮她那本厚重的摄影手册接住,松了口气,“这要是砸在脚上,我就得连夜带你去看骨科了。”

  “还不是你吓我。”她有些懊恼。

  “好不讲道理,明明我叫你那么多声吃饭,你也不应。”

  牧念河被季严凛圈在书墙前,耳侧气息撩人,明明书已经被放回书格,可他却依旧没有抽手。

  “是你不够大声。”她强词夺理。

  季严凛在她身后低笑,又靠近了几分,“抱歉,我下次喊出来。”他语调低缓,不紧不慢的,专门沉了嗓子逗她。

  两人几乎贴在一处,季严凛的手虚虚搭在她腰线前的木格子上,只肖收回手半寸,便会搭在她腰上。

  事实是季严凛也确实这么做了。

  搭上去的下一刻他便沉了眸,喉结微动。

  她这身量哪里用得上两只手,一只手就够了。

  “季严凛,该吃饭了。”她感受着腰侧传来的过电般的酥麻,强装镇定的用手肘推他。

  “饿了?”他声音低哑,却没有推开,在放纵自己和放过她之间反复跳跃。

  “...有点,要是...就一会吃。”牧念河也在挣扎,闭了闭眼,就这么僵着身子。她并不想一直拒绝他,但这无关情爱。

  “知道了。”季严凛无奈的勾起唇角。

  他懂她的认真努力,就像明明不喜欢数学课也会认真做完作业考出好成绩一样,她决定和他结婚,就会让自己对他负责。

  好一个不亏不欠。

  “吃饭吧。”他还是放开了她,抽身很快,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季严凛闷声给她夹菜,她吃他夹过来的菜,头都不敢抬。

  中间难得有客户联系她,她如蒙大赦,带着手机出去接电话。

  联系她的是个老客户,说亲戚家有个孩子得了重病,父母想给他做一块艺术墓碑,但联系的几个设计师交付的图都达不到要求,只能托人找上她。

  这个项目比较麻烦,需要她去客户家里。眼下工作室还没打出名堂,她不敢轻易拒绝,直接应了,敲定了周末去徽城的计划。

  挂了电话,再回到饭桌,季严凛已经停了筷子,正拿出手机看着。

  “工作的事?”他淡淡出声,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嗯。”她再次举起勺子,将碗里最后几口粥喝完,将安排告诉他:“周末可能要出差。”

  桌子对面默了一瞬,今天已经是周五,那不就是后天?

  季严凛蹙眉:“你在躲...”

  “我没在躲你。”牧念河立马接话。

  对上对方视线的那一刹那,不由得想起刚才在书房的场景。

  当时季严凛的手落在她腰上,难以忽视的热度让她想逃,却也沉迷的发现,自己心里并不抗拒。所以此刻她并没有撒谎,她真不是在躲他,她还不至于没出息到这种程度。

  “去吧,我叫助理给你定机票,起落报平安。”

  听她否认,季严凛也不再深问,只当她说的是真的。

  吃过饭,牧念河自觉收拾了餐桌。她不会做饭,但洗碗一流,收拾好归进沥水槽,等晴姨回来再统一收纳。

  收拾妥当,两人各回各屋,一个在二楼中间,一个在一楼走廊中间,正好上下楼。牧念河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盘旋这一天中发生的诸多事。

  忽的,手机震了下,拿起来一看,是楼下的人。

  明明就在同一间房里,这人却非要发消息。

  牧念河点开对话框,很简短的一句话——

  「早点睡,明天早餐吃面。」

  她嘴角却不自觉上扬了一点点,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打字回复:

  「知道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认认真真:

  「喜欢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