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舟沉默的看着小猫, 此刻没带镜片,双眸微烁,相较平时的黯淡, 神采奕奕。然而某只小猫脑袋糊涂,并不能欣赏到他露出的正常面貌。
他拎着她, 看她表演。
温眠爪子在空中胡乱扒拉了下, “谁啊?放我下来, 小心谢今舟找你麻烦!”
行,还知道狐假虎威。
谢今舟眉心跳动了下,这回不担心她一个人出去玩被欺负了,把猫放到被子上。
“转过来,看看我是谁?”
温眠摇头晃脑,在床上本能性追着尾巴,绕了两个圈, 视线天旋地转。她停下动作, 努力聚精会神, 眼睛出现斗鸡,“哪儿……在哪儿呢?”
“谢今舟呢,谢今舟,你出来!”
谢今舟险些笑出了声,伸出食指点住她的小脑袋,摁着她, 转了小半圈, 这样方便让温眠面对面看着自己, “你再看看呢, 我在哪儿?”
温眠迷瞪的抬起脑袋,伸爪拍走他的手指, “别动我,摸头,会长不高的。”
谢今舟问,“你几岁了?”
说起来,谢今舟还不知道温眠的年龄,只从声音大概判断出,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跟自己不会差太多。这会儿倒是趁着机会,问上一问。
“24……不对,快25岁了。”
这个温眠还是记得的。她去世的时候24岁,但是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半年多,
所以,加起来应该是快25岁了。
不到25岁,谢今舟琢磨了遍,那应该是比他小两岁多点,谢今舟27了。
他跟她说,“25岁,已经不会长个子了。”
温眠:“……”
虽然脑子不清晰,但温眠又不是傻的,“你才长不高!乌鸦嘴!你真讨厌!”
“我说的实话。”
“你住口!”温眠更激动,激动的想站直,又晕晕的歪到被子上,只能支着前腿维持面子,“讨厌的男人,你怎么总是这么讨厌,你不准再说话。”
温眠坚持着自己的面子,跟他对视。
眼睛没一会儿就对不准焦点,晃晃脑子,再看过去。一人一猫僵持着。
过了几分钟。
温眠:“你怎么不说话?”
谢今舟说,“不是你不让我说话的吗?”
“我让你不说,你就不说了吗?!”猫猫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理直气壮的无理取闹,“你说说你有什么好的?讨厌,还笨,骗子,混蛋,大——”
“停。”
谢今舟眉心直跳,总觉得让她再说下去,什么下三滥的词都得往自己身上套,“我怎么就讨厌,就骗子了?还有混蛋,嗯?酒后吐真言???”
“……”猫猫捂住嘴。
如果是清醒的温眠,肯定不会老实跟任务对象交代,但是现在小猫只觉得,讨厌的是谢今舟,做错事、先骗人的是他,凭什么要自己憋着。
温眠松开爪子,须须一吹,“你眼睛明明早就好了!你把我当傻子骗着玩!”
谢今舟还没来得及对上话。
温眠又很大声,“我说错了吗?!啊?!”谁先大声谁有理,不给谢今舟狡辩机会。
或许是真气着了。
小猫琥珀色的瞳仁蒙了层水光,委屈且凶。
谢今舟:“……”
“没想过骗你。”他声音一下子就软下来。
伸手想摸小猫,却又被小猫拍开手指,往后挪挪,但小猫哪里比得过人的力量,温眠被谢今舟捞起来,眼睛也跟谢今舟近距离对视上。
温眠一直觉得谢今舟的眼睛好看,浅茶色,很清透,这会儿注入了光,更漂亮了。刚穿书过来那会儿,她还没确认谢今舟身份的时候,就觉得可惜。
“你、你干什么?”
谁强谁弱,当下立分。
温眠卡壳了下,把目光从他脸上收回,眼神稍稍往左移,这会儿没了嚣张气焰。
又怂又爱闹。
谢今舟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后脑勺,把小猫脑袋转过来,让她跟自己重新对视。
“没想过骗你,刚开始没告诉你,是因为认识不久,信任度不够,后来想着坦白,又怕你生气,就打算晚点再告诉你,没想到你自己发现了。”
温眠不想跟他对视,“噢……”
她是想生气的,但是这么被捏着脑袋,又不敢生气。而且他在很认真的解释。
“什么时候发现的?”
“啊?”
“什么时候发现我眼睛恢复的?”
“没多久。”
跟刚才的折腾相比,温眠老实许多,“就也没几天,可生气了呢,也没很生气。”
果然是醉糊涂,前言不搭后语。
谢今舟想笑,“那你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生气了?”温眠晃晃头,没晃动,后脑还被谢今舟捏着,巴掌大小,“没生气。”
谢今舟不指望跟她正常交流,把她放下来。
所以最近温眠的异常,都是因为这个?谢今舟正思考着,温眠突然又炸了。
她一落地就开始嚣张跋扈。
“但你还是很讨厌!”
谢今舟看向她,“……”
温眠还是有点怂的,后腿倒着撤了几步,挪的离谢今舟‘远远’的,借此壮胆。
她超凶,“看什么,我说错了吗?!”
又是这句话。
谢今舟不能淡定,“行行行,你说。”今天晚上是别想睡了,有这么一只闹腾鬼。
谢今舟想,还好明天没什么大事。
他双手随意交织,背靠床头,好整以暇,一副做好倾听准备,有请温眠表演。
凭什么他能靠床?
温眠也要,她跳回到床上,猫猫警惕的瞥着谢今舟,见他没有动作,这才又放心靠近一点,竖着尾巴,大摇大摆,跳到谢今舟的膝盖上。
谢今舟几度想笑,又忍下来。
温眠开始跟他翻旧账,“你勾引人,长得太丑。”
这逻辑也不知道谁教的。
谢今舟觉得自己行为挺检点的,反倒是温眠最开始摊牌,就凑过来捏他下巴擦药。
谢今舟咽下反驳,“然后呢?”
温眠像猴子山的大王,尾巴晃来晃去,数落着谢今舟的不是,“本来我开开心心的,什么烦恼都没有,开开心心过日子不香吗?你非得、故意表现的喜欢我,你还故意让我发现,故意让我不得劲。”
她慷慨激昂。
这还真没有故意,谢今舟说,“情不自禁。”
温眠:“……”
温眠像被薅了尾巴,“你看!你又这样!你故意让我不得劲!这种害羞话能说吗?!”
“好,我的错,您继续。”谢今舟抬手。
关于温眠发现自己喜欢她这点,谢今舟并不意外,他确实没想过遮遮掩掩。
他这样知错认错,通情达理,让着她。
倒显得自己胡搅蛮缠了。
温眠别别扭扭的臊红了脸,“你帮陈越的父母是好事,就是那两个老人家,为什么不告诉我?非要让我自己偷听到,你故意引我感动的是不是?
“你就是变着法的勾引我,想让我喜欢你。”
这也能赖到他头上。
谢今舟捏捏眉心,“还有吗?我还有哪儿勾引你了?”后半句没错,他确实想让温眠喜欢自己。要是温眠能喜欢他,那谢今舟认下这些‘勾引’也没什么。
这回温眠沉默了好一会儿,“本来我是挺感动的,上了男人的当,可是下一秒,我就发现你眼睛没瞎,你根本就是把我当傻子骗着玩。”
即便语气平静,但不难听出委屈。
这点谢今舟认,他缓声道:“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不该瞒你,刚刚解释过了。”
“嗯……”
温眠闷声道:“你干嘛要拿着你爸爸妈妈的照片睡觉?你还让我看见,还有平时,你老装瞎,你老骗我,做事很慢,走路,下楼梯,我都怕你摔。
“你故意让我看了心里不得劲是不是?”
骗取同情心。
谢今舟快听不得‘故意’两个字了,到温眠嘴里全都变成了他故意让她不得劲。他睡觉的时候门关的好好的,除非温眠自己推开进来。
但明显这会儿不能跟小猫较真,“我认错。”
谢今舟认错认得很干脆。
温眠心里舒服了点,取决于对方的态度,“其实你以后不用给我切食物,我能变成人吃饭,而且就算是猫,也不是以前的奶猫,我咬得动。”
谢今舟问,“这也让你不得劲了?”
他只是习惯了,七天可以养成一个小习惯,何况温眠来到这里,连七个月都有了。
温眠爪子捏捏,“嗯……”
她有点委屈,“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我本来不想喜欢你的,可是你老是勾引我。”
话题又扯到‘勾引’两个字上。
谢今舟现在已经不想掰正她的逻辑,他抓住重点,什么叫本来不想喜欢他?
“所以,你现在喜欢我吗?”
温眠一不留神,给自己挖了个坑跳,而谢今舟惯会抓取重点,直接让她消了音。
谢今舟又问,“嗯?”
“……”温眠拔腿就想跑。
谢今舟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动作,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捏住膝盖上的小猫后颈,就给温眠拎了起来,拎到眼前,一人一猫再次对视上。
“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是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是要吃了我!!!
温眠糊涂的脑子短暂清醒了一瞬。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嘴一秃噜,就不跟着大脑走,“我不能喜欢你,因、因为我……”
“什么?”
温眠结结巴巴,“我、我不想生孩子!”
“……”
谢今舟笑,“你这进度条是不是跳跃太大?”
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谢今舟在逼她跟自己生孩子呢,“没让你生,还有别的吗?”
温眠神经绷紧,清醒的大脑可能又糊涂了,什么都往外面倒,“我不喜欢豪门,不喜欢你们家这样的生活,我们两个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就等完成那些事,搬离这里。”
谢今舟没能听懂两个世界的隐藏含义,但这句话,他说的很平静,没有迟疑。父亲母亲不在,亲人不似亲人,他早就不把这里当成家。
没有人天生喜欢勾心斗角。
谢今舟也厌倦。
他说,“然后,我会好好养你的,行吗?”
温眠傻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