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外人来人往, 店内环境清幽。
两人交流愉快，从笑容就能看出来。
温眠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去，而唐希离开的时候满面红光, 藏不住开心。
在她身后。
温眠笑容瞬间消失，努努嘴。
她很少做坏事, 除非这个人活该！让她忍不住要替天行道, 教育一顿。
也算是给谢今舟出口恶气。
温眠心情不错的回到工作室。
下班时间, 秦夕颜收拾好东西，问她，“明天你就回去了，真不跟我回家住吗？”
她说，“公寓不比这里舒服？”
温眠摆摆手，“不用啦，在这住习惯了, 有床有吃有喝, 不折腾那一趟了。”
工作室有休息间。
秦夕颜踌躇着, “那……”
温眠没心没肺笑笑，“放心吧，还能见到最后一面，等你回来，我才会走。”
秦夕颜不再啰嗦，“行, 那你自己关好门。”
她拿上包包离开工作室。
-
而另一边。
并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方姨察言观色, 看出谢今舟的不对劲, 斟酌开口。
“少爷, 是李警官。”指指手中的无线座机。
谢今舟仿佛终于有了反应。
“拿给我吧。”
语气勉强还算冷静，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屏幕, 似想捏碎鼠标。
方姨把座机的话柄交给他。
谢今舟同对面说了两句，挂断电话，随后走出房间，“备车，去医院。”
谢知霆又闹进了医院。
他这么几次三番的闹腾，警局也遭不住。不是寻常犯人，不能一般对待。这一病，麻烦不说，还不配合，一味吵着闹着要见谢今舟，天天折腾。
谢今舟需要去见上一面，解决掉这件事。
不然怕是难以消停。
他闭上眼，攥紧的拳心久未放松，车窗外的喧嚣隔着玻璃，未能夺得半分注意。
无声念出两个字。
骗子……
-
医院里。
谢知霆的模样大不如前。
体面和尊贵通通不见，落魄苍白，但见到谢今舟，反倒比谢今舟还要惊讶。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好像谢今舟比他还要不堪似的。
几月未见。
不止他变了模样，谢今舟也变了。
谢知霆仍记得，从前他这个侄子，可是不管见了谁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带笑从容应对的模样，骗过不少人，让人恨的牙痒痒。
乍一从病房门口进来，眼里能刮出冰渣。
谢知霆还是第一次见谢今舟这副情绪外露的模样，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但谢今舟遇到麻烦，他总归是快意的。
谢知霆心情好上许多。哪怕现在他的处境糟糕至极，也乐得看谢今舟倒霉。
岑溪搬来一把椅子，放到谢今舟身后。
谢今舟随意坐下，“你想见，我来了。”
谢知霆笑个不停，又突然停下来，恶意几乎写进眼睛里，“没什么重要事，就是突然想起来，有些事还没跟你说，我必须亲口告诉你。”
就只是这些？
谢今舟皱起眉头，“我没兴趣听你扯些有的没的。”说罢，又站起身。
他不会上这种当。
也许也不该来这一趟，谢知霆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心思，存心等着他。
谁料谢知霆却在后面慢悠悠的道：“有关你妈妈，确定不听吗？”
他就像是笃定谢今舟一定会听。
报复性的等着他回头。
谢今舟也的确是回头了，没说话，但转身的行为已经证明，他愿意听下去了。
“说。”
谢知霆病了，咳嗽着说，“离近点，我才说。”
岑溪当即道：“少爷，不能上他的当！”
但有些当，明知是当，也是必须要上的。谢今舟停了几秒，还是走过去。
岑溪提着一颗心，生怕谢知霆做出什么不利举动，盯紧两人的情况。
好在谢知霆没有发作。
谢知霆附在谢今舟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像是故意，没有压低声音，于是整个病房里的人都听见了，他说的话。根本不需要谢今舟离得那么近，他却偏偏要求谢今舟过去。
岑溪提着的一颗心径直滚到了悬崖边。
陷入呆滞，不敢相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的老天爷，他在说什么疯话？！
随着谢知霆的一言一语，谢今舟的瞳孔一点点放大，忍不住揪住他的领子。
咬牙切齿，“胡、说、八、道。”
砰——
门口有东西掉落在地。
岑溪收回表情管理，连忙去打开门，谢知霆的声音太放肆了，竟让传到了外面。
谢清屿正拉扯着谢晚晴，不让她进。
就连谢知霆也脸色一僵，没有想到她在这里。
她听见了全部。
谢晚晴呆呆的抬起头，看了看病房内，坐在床上癫狂的谢知霆，再看看谢今舟。
不可能。
她摇着头，声音在颤抖，“不，不可能……”
踉跄的退了两步，冲着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晚晴！”
谢清屿赶紧追过去。
嘭——
谢今舟重重打了谢知霆一拳，提着他领子。
乱了，全乱了。
病房里乱了套，岑溪顾得了左顾不了右，拦着冲动中的谢今舟，看守的几个警员也担着职责，忙着维持秩序，没人去管跑出去的两人。
谢知霆在僵硬过后，疯了一样，狂妄的笑出眼泪，“你要不信，这么激动干嘛？”
太好笑了。
对，就这样，他就是要谢今舟不得安宁。和当年的谢知晟一样，不得好死。
是他们欠他的！
谢今舟越是失控，谢知霆就越是痛快。对方不见，他就逼着他见自己。
亲眼看着他崩溃。
恨意这种东西，和爱一样，只会浓，不会消。
-
夜晚很静，工作室只有温眠一个。
最后一个晚上，温眠有点睡不着，抱膝靠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
书中世界，原本对她来说，只是纸面描写的文字，却因为认识的那些人，因为谢今舟，因为在这里经历的事，活灵活现的展现在她面前。
谢今舟，谢清屿，秦夕颜，许芸……还有方姨，岑溪，大家……
晚风吹拂起两捋刘海。
温眠闭着眼，把发丝拨到耳后，回想着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所有事。她睁开眼，略带忧伤的道：“系统，我一定会想你的。”
系统无情拆穿，【你不是想我，是想男人。】
温眠嘀嘀咕咕，“不给面子呢怎么。”
系统看着温眠一路走来，也跟着她学会了人类情绪，懂得这个时候该感伤。
这会儿难得没反驳，没有扫她的兴。
“系统。”
系统没好气，【干嘛？】
温眠没跟它计较，“你有实体吗？”她很真诚的问，“共事这么久，出来见见？”
【……】
温眠：“嗯？”
系统突然气势弱下去，声音也变得小小的，没什么底气，【我，我只是个创建不久的子系统，你是我的第二任宿主，能力还没有到那个高度。】
就是没本事，能力不够呗。
温眠懂了。
系统怕她再揭自己的短，转移话题，【哎！这不是重点，你准备好了吗？亲爱的宿主，我们再确认一下，明天就要返回现实世界。】
温眠安静两秒，咬咬唇，“几点？”
她下午是骗秦夕颜的，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走，不如最后不见。
【0点过后就可以传送。】
【你——】
【叮——当前目标黑化值1。】
机械音起，系统犹如被掐了嗓的鸭子。
温眠也陡然愣住，情绪掐停，很明显，这种警告提示音，优先级高于系统本身。
才会越过它，高亮浮现在温眠的脑海中。
没等一人一系统反应过来。
【叮，当前目标黑化值20。】
【叮，当前目标黑化值50。】
【叮，当前目标黑化值80。】
【叮，当前目标黑化值99.9999……】
……
层层递进，不过是分秒之间的事。
温眠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她大惊失色，口吻变得慌张，“系统，任务不是完成了吗？黑化值怎么……”
怎么又回去了？
她还没说完，系统迅速判断，【快回去！】
“我怎么回……”怎么回啊！
温眠又没说完，眼前环境忽然换了个地方。
显然，系统比她更为着急。
谢今舟的存在影响整个世界的运行，他要是黑化了，这里所有的人事物都会崩塌。温眠的任务也会失败，任务告吹，更别提返回现实了。
温眠还没从环境的骤换中反应过来。
系统匆匆交代她道：【宿主，我已经把你送到庄园里了，现在你必须、立刻、马上，赶至谢今舟的身边，安抚他的情绪，否则……】
任务失败，温眠也会消亡的。
“谢今舟在哪？”
【在他自己的卧室。】
深夜，整座庄园里静悄悄，偶有夏夜蝉鸣，三两声交替起伏。
温眠熟知这里环境，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赶去。
一路行来，都没看见几个人。
偶尔遇到的三两个佣人打扮的人，都是昏睡在路边。踏进别墅，也不见方姨的踪影，寻常一有动静，方姨总能醒的很快，下来查看。
想来，都是出自系统的手笔。
它故意让所有人陷入沉睡。
温眠深呼吸一口气，上二楼，伸出手，急切与颤抖交替，缓缓推开了那间房门。
夜灯昏昏暗暗，谢今舟靠在床边，坐在地上。
看不清他的脸庞。
温眠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见他，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还活着，现在还出现在这里的事。但她没时间多想，脑子里警铃不断高响，系统快急坏了。
【宿主快点！要满值了！！！】
温眠轻轻喊了一声，“谢今舟。”
谢今舟没有动静，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就在温眠以为，他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在系统的干预下，陷入沉睡状态时。
谢今舟动了一下，缓慢的抬起头。
温眠缓了口气，做好面对质问的心理准备，但在看清他的模样时，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眼里。
她眼睛睁大，“你……”
谢今舟的眼睛很漂亮，浅浅的，很清澈，但现在充了红，吓人的很。比这些更可怕的是，他看向温眠的视线里，没有一丁点的温度。
他的眼神讽刺极了，冷冰冰的锁定着她，让温眠迈不动脚步。
温眠在这时，才有功夫看清了卧室的现状，好浓的酒气，谢今舟从来不酗酒，这会儿却是酒瓶东歪西倒，撞乱一地，碎掉的玻璃渣子遍布，液体淌了满地。
温眠怔然的视线扫过一圈，最终，目光落在谢今舟的手臂上。
血色沿着他的手臂，缓慢流动，坠落。
一滴、两滴……
他却像是不知道疼，寒凉又平静。
让人丝毫不怀疑，下一秒就会撕破平静爆发。
这一刻，温眠好像突然看见了，书中后期对谢今舟的描写，即将化为现实。
谢今舟快要疯了。
越是情绪崩溃，面上就越是冷静的可怕。也许冷静的下一秒，就是彻底发疯。
温眠的心跟着颤栗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柔和，“谢今舟，你怎么了？”
谢今舟看着她，他说，“连你也骗我。”
他看着温眠，几乎穿透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连、你、也、骗、我。”
骗子。
全是骗子。
温眠的声音消失在喉咙眼里，找回声音的下一秒，意识到这些话的不对劲。
什么叫……连她也骗他？还有谁骗他了？
温眠心一紧，“系统，他发生什么了？”
【回头再说，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最紧要的，是安抚住谢今舟的情绪。
温眠脑子里的99.9999，红的刺眼，震颤闪烁个不停，随时都有可能满值。
想上前两步，却又被谢今舟的目光定在原地。
谢今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的手指在坠着血。
满地都是玻璃渣子，扎得温眠心尖都跟着颤。
下意识退了一步。
她的这个动作，落进谢今舟眼底，并没有让他停下，反而是变本加厉，大步过来。
最后将温眠逼到角落。
温眠大着胆子，伸出手，拉住他，却被他甩了开来。温眠知道，他已经认出了自己，也是第一次在彼此清楚她是谁的情况下，被甩开。
他就那么盯着她。
双眼翻涌的可怕未知的情绪。
温眠控制着语气平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好好说行吗？你先冷静一点。”
谢今舟不言。
温眠索性破罐破摔，踮着脚尖，上前一步，不容置疑的握住他的手，再甩也不松。在谢今舟要用力甩开的前一刻，咬了咬牙，把心一横，闭着眼，吻上了他的唇。
她感觉到谢今舟的动作停顿。
有反应就好，说明自己还是能影响到他的。
温眠直接抱住他，顺杆往上爬，小声说，“谢今舟，别这样，我害怕。”
谢今舟攥紧了拳头，抠进掌心。
温眠松了口气，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不敢抬头看他，“你真的吓到我了。”
这个姿势，两人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温眠能清晰的听到，他胸膛里活力的碰撞感。
隔了很久。
“不是跑了吗？”他哑着嗓子说。
温眠头皮发麻，这个问题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只能硬着头皮，小声的说，“没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又补充，“如果可以留下的话，我一定不会离开你，谢今舟。”
她抱着谢今舟，谢今舟却没有回抱她。
但也没推开她。
温眠蹬鼻子上脸，脸也不要了，直接玩赖的，“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想留下。”
她没有骗他，很喜欢很喜欢。
但有时候，喜欢总会和现实产生冲突。
就比如，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有自己的归途。不能告诉他穿书的事，和任务。
温眠的话音落下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惴惴不安的等着回应。
半晌。
疑惑的抬起一点头，谢今舟的身体重量突然压了下来，下巴砸在她肩膀上。
没了动静。
温眠：“！！！”
系统适时出声，【他好几天没睡了，昨天和今天，还受了不一样的刺激，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脑海中的黑化值定格在99.9999。
不再闪烁，刺眼的红色也消退，恢复成了原本的黑色数字，暂时稳住。
温眠吃力的扶着谢今舟到床上，瞧着满地玻璃渣子，一时半会儿也无处下脚。她擦了擦汗，坐到谢今舟旁边，没忍住伸手，抚平他拢在一起的眉心。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系统支支吾吾的说，【这个，解释起来可能有点复杂，总而言之，你听我说……】
系统越是这么支支吾吾，就越是说明有问题。
温眠有种不祥的预感，“快说。”
系统斟酌片刻，挑词捡句的描述起来。
温眠之前有过那么两次，把谢清屿看错成谢今舟，一次是谢老爷子情况不佳，谢今舟那天难得穿了一身黑，两人衣服同色，瞧错也正常。一次是工作室外，眼花看错。
但其实，并不是错觉。
能眼花两次看错同一个人，就说明不是巧合。
谢清屿并非只是被领养进谢家那么简单，他和谢今舟之间，确实有那么点联系。
温眠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温眠问，“什么联系？”
系统有点心虚，一时没敢吭声。
温眠自己想了想，“难道说，谢清屿是谢知霆的私生子？”见系统没否认，她皱着眉，“难怪，我之前就觉得，只是领养来的儿子，谢知霆对他也太好了点，谢老爷子还愿意让谢清屿接管集团，有点说不过去。”
要是谢清屿身上流着谢家的血，就都正常了。
温眠觉得自己真相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就是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温眠觉得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还有什么隐情？”
【他跟谢今舟，同母异父。】
“……”
什么玩意儿？！
信息量过大，温眠懵了一下，揉了揉耳朵，感觉自己可能是幻听了，“你说什么？！”
但系统不可能开玩笑。
温眠没控制好音量，“你们想逼疯他吗？！”
好在她跟系统的对话，再大声也没人听得见。
系统也知道这个事离谱，硬着头皮跟她解释，【我之前不是说，有些漏洞，作者可能写的时候留了坑，世界法则会自动补充，为所有不合理的事，寻找合理的理由。】
“所以呢？”
【谢知霆讨厌谢今舟，没理由的针对他，厌恶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温眠：“……”
温眠懂了，原文明明没写过的。
现在这个狗屁世界法则，为了让漏洞更合理，就给添加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背景。
谢知霆年轻时候，出了名的浪荡风流。
谢今舟的母亲白悦，在嫁给谢知晟之前，和谢知霆有过一段情缘，这事谁也不知道。谢知霆那会儿混不吝的很，玩的花，还喜欢用假身份行走。
难得动情，还没来得及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
就被谢老爷子强行送去外地，接受封闭教育，和外界断了联系，整整两年。
回来就听闻，心上人嫁给了自己的二哥。
白悦早就怀了谢清屿，偷偷生下，这丑闻被白家瞒的严实，又实在等不到谢知霆，等的无望。两年后，才听家里安排，嫁给了谢知晟。
而且，不止如此。
【谢晚晴，也是白悦的孩子。】
温眠：“………………”
她没记错的话，谢晚晴比谢今舟小四五岁呢。
就说明，谢今舟的妈妈在嫁给他爸爸，生下谢今舟以后，还和谢知霆发生过关系。
不然怎么会有谢晚晴的出生？
这也是谢知霆和谢清屿明明那么疼谢晚晴，却唯独反对她追求谢今舟。
温眠听得呆滞。
她记得，谢今舟跟她说过。
谢知晟夫妇很忙，经常要出差，窗口的栀子花，是他妈妈种下来，陪伴他的。
有一年。
他妈妈因为工作原因出远门，整年都没回家。
结果很忙的背后，藏着这么不堪的真相。
大抵就是在那一年里。
白悦悄悄的在外面，生下的谢晚晴。
而谢清屿和谢晚晴所在的福利院，也是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才有后面的领养。
别说谢今舟，温眠都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怒的牙痒痒。
【但是谢今舟的妈妈是被强迫的，她是真的爱谢今舟，想和谢知晟好好过日子的。嫁进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谢知霆的身份……是被逼的。】
那段关系的强迫，包括谢晚晴，都只是个意外。白悦虽然喜欢过谢知霆，但从没有想过背叛谢知晟，却又因为过去的往事，被谢知霆纠缠着。
她又不敢告诉谢知晟，才会处处受到牵制。
甚至后来的绑架事件。
也是她上了谢知霆的当，陷入被挟持的境况。
谢知晟为了保护她，丢了命。她在意识到一切都是阴谋后，觉得对不起谢知晟，无颜面对自己的儿子，和谢家人，才随着谢知晟一起走了。
谢知霆恨谢知晟，因为他抢走了他的爱人。
他也恨谢今舟。
恨谢今舟那张和白悦十分相像的脸，谢今舟的存在，就像在时时刻刻提醒他，那些耻辱。
温眠消化的很是艰难。
所以在原文中，谢今舟根本不是因为秦夕颜的另投怀抱，岑溪的背叛才疯的。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隐藏的真相。
朝夕相处那么久，没有人比温眠更了解，支撑他忍辱负重的动力是什么。他想查明真相，替父母找回公道，甚至因此瞎过眼睛，也没后悔。
谁曾想，到头来，却成了一个笑话。
搁谁身上都受不了，不疯才怪。
这哪里叫填坑。
这分明就是，就是……在强行逼疯谢今舟。
温眠压着怒火，“什么狗屁世界法则，分明就是想逼疯他，想制造一个反派。”
谢今舟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优等教育。
他才华出众，本质是个谦谦君子，行为得体，方方面面都是出挑的，按理来说，这样的人不会成为反派。却硬是被添加这样那样的理由，生生改成反派。
就为了顺应剧情发展，显得合情合理。
太恶心了。
温眠第一次觉得，用笔操控人生，是件残忍的事，这个世界法则更是令人恶心。
她本不是一个会被情感支配的人。
即使喜欢上谢今舟，仍然能理智的选出最该做的选择，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现在。
却因为谢今舟的遭遇，难以抑制的心疼，心口像被人攥成一团，鼻尖发酸。
他从生来，就被制定好了作为反派的一生。
所有在乎的一切，都是为了积蓄待发，在需要的节点上，跳出反噬他。敬戴的爷爷，毒瞎了他的双眼，在意的父母亲情，全都是虚假的。
他所得到的荣誉，拼搏的成果，会在既定的某个时刻，转接到另一个人身上。合作伙伴，忠诚的下属，等等等等，都会在必要时刻，倒戈相向。
追寻的真相，到头来刺了他滑稽的一刀。
他是因为活成了个笑话，才会疯的彻底。
迷茫在生存的意义中。
-
谢今舟这一觉睡的格外沉，醒的也格外晚，睁眼时，腰上缠着一双手。
温眠就在他身后，抱着他睡得正熟。
仿佛想带给他一些安全感。
谢今舟敛下眉，视线定格在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肘上，拿开了那两只手。
站起身，换好衣服，离开了房间。
温眠睡得晚，跟系统吵了一晚上的架，或者可以说，是系统单方面的在挨骂。
它也不理解这倒霉世界规则搞得什么东西。
安排的什么乱七八糟、乌漆嘛黑、不可理喻的事，这不平添任务难度嘛。
温眠睡醒，没慌着起来，极为自然的伸了个懒腰，没伸动，手腕受到阻力。
噔棱——
抬了抬手，一种被牵制的感觉传来。
温眠清醒过来，从床上爬起，低着头，慢半拍的顺着手腕方向看过去，视线上移。
一条链子，连接到床头。
拴狗链呢……
温眠问，“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酸溜溜的说，【怕你跑呗。】
温眠：“……”
系统好声好气的说，【忍一忍，宿主，现在重要的是……阻止他黑化。】
它艰难的道：【忍一时，海阔天空。】
温眠沉默，“这你能忍吗？”
系统也沉默了。
显然，从它艰难的语气中，就能知道，这件事的不合理性和忍无可忍性。
是系统也不能忍。
温眠甩了甩手，链子跟着清脆响了几声。
她索然无味的放下手，观察现况，房间已经打扫干净。温眠下床倒了杯水喝，还行，至少还给她留了活动空间，链子的长度可以在这个房间自由行动。
温眠吞咽下一口水，想到什么，突然问，“他的胳膊还没好呢，去哪了？”
系统，【……】
很好，宿主比它想象中的心大多了。
都被拴在这了，不仅没生气，想的还是谢今舟受伤了，去哪了，有闲心担忧他。
-
方姨按照吩咐，准时送餐食进房间里。
她也不知道这个陌生女孩是怎么出现在别墅里的，谢今舟还让她睡在自己床上。早上进门打扫的时候，瞧见她躺在谢今舟的床上，吓了方姨一跳。
方姨端着餐盘，敲响了二楼的门。
“请进。”
女孩儿声音清脆，很是熟悉。
温眠现在毫无掩饰，声音也没有刻意的压轻，和从前一模一样。
方姨愣住，手已经惯性推开了门。
温眠坐在床上，笑盈盈的指指桌子，“方姨，放这就好，我自己可以。”
哪里都和温眠很像，但不是一个人。
方姨晃了晃头，把那一瞬间的异想天开抛出脑海，心事重重。少爷不会是学会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搞什么替身游戏吧。
【她觉得你是谢今舟找的替身。】
温眠被米饭呛到，赶紧喝口水，幽幽的看向方姨，“方姨，你先出去一下。”
温眠补充，“我喊你再进来。”
方姨没多想，听她的，还是先出去。
过了两分钟，温眠咳嗽一声，朝着门口，有点不好意思，“可以进来啦。”
带着不好意思的心虚。
因为她不止骗了谢今舟，还骗了方姨。
眼见着方姨再回来后，瞪大眼睛，哆嗦着手，指着她，“眠、眠眠？！”
方姨仿若见了鬼。
昨天来的匆忙，温眠也没来得及换脸。
这会儿系统帮她恢复了原本的容貌，让方姨出去，也是怕当面变化吓着她。
温眠心虚的摸摸鼻子，“是我。”
方姨差点两眼一翻，当场昏过去。过了好一会儿，不敢置信的说，“你，你没死……啊呸呸呸。”方姨拍打自己的嘴，“你没事啊？！”
温眠点点头，“所以你别担心啦，谢今舟知道我是谁，就是我们之间……有点事还没解决。”
她可不是什么替身，她是本尊。
从昨天谢今舟的反应来看，温眠就知道，恐怕自己来这之前，就已经漏了馅，也不知道谢今舟什么时候发现的。
方姨魂不守舍的抱着餐盘，离开二楼，遇见楼下的王昱阳，摸摸他的头。
“阳阳啊，方姨可能是见鬼了。”
她还是有点神经兮兮的，太不可思议。
王昱阳瞅了眼二楼，“二楼闹鬼吗？难怪哥哥不让我上去，但是他为什么住那？”
方姨神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语重心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16岁的孩子，跟他说这么多干嘛。
“系统，现在该怎么办？”
黑化值回来了，她现在的任务算是完成，还是没完成？
温眠已经迷糊了。
系统沉默半天，【其实，你要是想回去，现在就可以回去，毕竟，先前任务已经完成，也不能拖着宿主不放，我已经和主系统沟通过了，奖励照发。】
它们系统管理局不能出尔反尔，甩赖皮。
至于后续的差错，也是它们的锅。
也就是说，就算这个世界崩塌，也再不会影响到温眠的生存和回归了。她现在就能走。
温眠少见犹豫了一下，“你让我想想。”
如果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温眠现在已经回归自己的世界，是不能逗留的。
但现在，情况特殊。
她暂时还能逗留在这里，不用立刻返回。
系统管理局现在可不会拒绝她安抚谢今舟的情绪，甚至巴不得她多留会儿。
直到傍晚，谢今舟才回来。
温眠虽然出不去，但也没闹，整个房间静悄悄的，能听见楼下的人声。
似乎在她离开的这些天，别墅里多了其他成员。
谢今舟怎么还不上来……
温眠趴在膝盖上，等的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快要败给周公的前一秒，肩膀上搭过来一件衣服，她昏昏沉沉的抬起头。在月光下，对上谢今舟浅淡的眼睛，那里已经不见昨天的偏执，情绪被主人强行按捺。
似乎没想到她会醒。
谢今舟顿了一下，站起身，像要离开。
温眠从后方拉住了他的手，成功让谢今舟的脚步停住。他听见她睡意未褪，黏黏糊糊的说，“你怎么才回来？”隐约还有点委屈。
她说，“要走吗？走去哪？”
谢今舟没回头，低声道：“是你要走的。”
温眠理亏，但不认账，“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是你要走。”
她撇着嘴巴，“我等你一天了。”
谢今舟似乎在忍耐着情绪。
但温眠一点不知道收敛，偏要招惹他，“别走了，好不好嘛，就当我——”
突然，他转过身抱住温眠。
温眠眨眨眼睛。
他抱得很紧，温眠被他勒的都有点疼了，但是她想要的效果达到了，手搭在谢今舟的背上，像顺毛一样，轻轻一下又一下的拍，“这才对。”
耳边是男人低哑的声线，“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要回来，我给你机会了的。”
那天知道Tear和温眠是一个人的时候。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抓人，而且选择去见谢知霆，就是在给温眠逃走的机会。
她既然想走，谢今舟不会强留。
但是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谢今舟就管不住自己了。
温眠想了想说，“本来是想走的。”这话一落，抱着她的手力度立刻紧了一分，温眠笑着说，“但是某人好像需要我，我就又回来了，结果他对我好凶。”
谢今舟半晌没吭声。
但是温眠知道，他全听进去了。
谢今舟不为所动，声线又冷又硬，跟他的行为反差极大，“我不会给你解开的。”
温眠故意说，“我又没让你解开。”
谢今舟：“……”
温眠有点想笑，有的人，嘴上硬邦邦，行为倒是诚实的很，有本事别抱那么紧啊。
她问，“那还走吗？”
谢今舟又不说话了，松开她，站起身。
温眠有些失落的啊了一声，“还要走啊？”该不会，是她计算错了吧。
谢今舟丢下一句，“洗澡。”
温眠眨眨眼，所以她没计算错，谢今舟果然还是迁就她的，不然干嘛多余这一嘴解释。
她在后面喊，“当心胳膊上的伤。”
等浴室水声停止。
谢今舟走出来，温眠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情况不大妙，刚刚忽略了一点。
现在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谢今舟没想到这些，毕竟以前温眠也不是没在他房间里睡过，自然而然坐到床上。
半天不见温眠动静。
他扭头，盯着温眠，似乎在等她下一步动作。
“……”温眠知道他这个眼神什么意思。
硬着头皮说，“我现在……变不了猫了，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是人类。”
谢今舟怔了一下，毛巾从手中掉下去。
他一慌。
温眠就不慌了，她向来胆大，笑眯眯的捧着脸说，“慌什么，昨天不是也一起睡的。”
谢今舟平静道：“我没慌。”
他躺下来，大大方方的扯上被子，温眠坏心眼的凑过去，搂住他的腰，避开他胳膊受伤的位置，“我是不是没跟你说，我走的那天，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谢今舟眉心微动，“什么意思？”
被搂着的腰部僵硬，表面不显。那双小手却好像故意，贴的又近又紧，挑战他的忍耐力。
温眠悄咪咪的说，“我偷偷亲了你一口呢，给你留的礼物，收到了吗？”
谢今舟：“……”
系统早八百年开始装空气。
宿主大显神通起来，简直没眼看。
温眠占了上风，正得意着，突然天旋地转，谢今舟攥住她手腕，压了回去，俯视着她。
只有夜灯散发着昏暗的光，看不清谢今舟的神情。
他说，“我不是正人君子。”
所以，温眠再挑逗，倒霉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温眠秒怂，费劲抽出一只手，拍拍他胸口，没用力，“快睡吧，不闹了。”
谢今舟放开她，翻身躺回去。
刚刚是温眠抱他，现在谢今舟拿回主动权，搂着她，自后向前，锁在怀里。
温眠瞧着窗外月色，目光有点呆滞。
觉得谢今舟大概是真的黑了，他以前从不说这些黑话的……他变了。
对了。
温眠低头，借着那点微弱光芒，瞅见谢今舟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尖透着红。
在这种视线不清的情况，都能看见的红。
……变了，也没变。
还是那个脸皮薄的谢今舟，凶巴巴的，吓唬谁呢？
纸老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