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诺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院子中,庭中种植着一棵很大的香樟树,树下有一把躺椅。
一个小孩子正躺在那把躺椅上,黄色的小土狗盘睡在椅子旁边。
这是梦吗?
黎诺走近几步,想看清那个小孩的面容,却一阵天旋地转,面前的庭院也消失不见了。
他的眼皮轻轻颤动,但是就像在鬼压床一样,就是睁不开来。
只能透过眼皮的微光,能让自己意识到这并不是在做梦了。
这种仿佛被束缚住的感觉实在难受,他本能地寻求光明。
但是怎么都睁不开,黎诺有些气馁了。
“应该是在医院吧,最后听见了墨川的声音,自己还有意识,那就没问题了。”
他想着就这么睡下去也可以。
但是,耳边却一直有人在说话。
“哥哥......”
带着忐忑语气的声音自自己有意识起,就一直在回响。
语气愈发加重,都带上了哭腔。
“哥哥。”
觉得不能再让这个人这么担心下去,黎诺费力地动了动自己的眼皮,睁开了一半。
微弱的亮光照进自己的眼里,他觉得刺眼想闭上的时候,有人帮他挡住了光亮。
因为背着光,黎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他的惊喜,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吐出任何声音。
“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黎诺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他尽力动了动手指,给予黎言微弱的回应。
病房里很快热闹起来,被呼叫而来的护士和医生围着黎诺的病床,何宴在那问这问那,但是黎诺还不能很快地做出反应。
何宴皱着眉,好在现在黎诺能听到声音了,似乎稍微清醒了一点。
要帮助稳定这种状态,一堆人在那忙碌着。
秦栩和墨川赶到时,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不算大的单人病房里没有下脚的地方,两人只能远远看着。
秦栩看了一眼也在房间角落的黎言。
黎言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手上青筋都迸出了,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正一脸担忧地看着病床那边。
“黎秘书好像很紧张啊。”墨川也瞥了一眼黎言,看着那副动作说道。
“理所应当,他以前就是这样。”
秦栩对黎言比较了解,认识后的这一年来都是这样,只要一牵扯到黎诺的事情就会方寸大乱。
秦栩扫了一眼又陷入沉睡状态的黎诺,心中难得产生了一丝后悔的情绪,早知道就做的绝一点了,不让人有反扑的机会比较好。
想了一会儿,听到旁边的墨川的声音,秦栩才被转换注意力。
“确定没事了吗?”
墨川想靠近看着,但也知道自己只会碍事,所以没有动,但是对于迟迟没有完成的检查,还是产生了焦躁感。
何宴扫了一眼墨川和也很在意的秦栩,又看了一眼看着自己的黎言,好似让几人放心似的笑了,“是好结果,现在睡着也只是因为用药关系,下一次睁眼就会清醒过来了。”
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的黎言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跌坐在沙发上,将自己的脸埋在双手中,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知道这几天来,黎言是怎么度过的,何宴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等会他就会起床了,这几天辛苦你了。”
没什么其他的话,只要说出现状就好,这才是黎言想听的话。
黎言得到他的保证,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力一样,肩膀都塌下去了。
“黎言醒来后,我要好好说说他,这才好了一个月,又进医院了,把医院当成家不好啊。”
何宴摇头晃脑地说着调节心情的话。
“趁这个机会让他一直住院吧,调理身体,等待下次的手术时机。”
黎言苦笑一声,“哥肯定不愿意。”
“哈——这时候就不要考虑他的意见了吧,而且,”何宴看着面前这个眼里布满血丝,胡子都长出来的大小伙,“你现在的样子真是颓废到不行,好歹也照顾一下自己,你又不是机器。”
“可是.....”
“别可是了,”何宴狠狠地拍在他后背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打的适可而止,会吵醒人的吧。”
看着说话人,何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又来干什么?我让你帮忙看着一下黎言,你也没做,从哪里爬进来的?”
“我理直气壮地走进来的,用双脚。”
墨川迈着大长腿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黎诺。
“这不是和昨天没什么区别嘛。”
“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何宴也走过来,“现在脉搏很平稳,检查结果也OK,睡一觉就会醒来了。”
护士们设置好机器之后就全部出去了,现在病房只能听见嘀嘀的声音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接近我的小朋友嘛,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啊。”
墨川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去找你同事看看脑子吧,”他又好奇地问道:“不过,推迟了吗?二次手术时间?”
何宴啧了一声,“是啊,总不能拖着这副病体去做手术吧,原本恢复能力就很差了。”
“大概还需要多久的修养?”
何宴算了一下,“三个星期吧......至少。”
秦栩也走进病房,拉住一把椅子坐下,“没有治疗方法吗?用药?手术?或者干脆器官移植?”
“黎诺的情况不同,是天生的体弱,就算再怎么人为治疗,也没办法彻底改变,只能说改善吧,好好养着才是秘诀。”
墨川笑了起来:“你身为医生这么说不太好吧。”
何宴一耸肩,“我是实事求是派。”
他拿起一杯水递到黎言面前,“喝一口吧,你现在像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几天的人。”
“嗯,”黎言接过杯子,咕噜几口喝了干净。
然后,不到一分钟,他倒在沙发上,陷入了沉睡。
墨川和秦栩齐刷刷看向何宴。
何宴帮他调整了一下睡姿,口中说道:“别这么看我,只是加入了安眠成分而已,再不休息,他真的要猝死了。”
墨川啧啧两声,“医生啊.......”
何宴又回到病床边,查看了一下黎诺的情况,又给他拉了一下被子。
“你们现在也该走了。”
“我看一会再走,还没到半小时呢。这么早就走,太亏了。”墨川也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何宴收起手中的小电筒,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中,盯着墨川看,然后又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没起身的秦栩。
“你看我干什么?你没其他病人要管了吗?”
“因为有点好笑。”
“什么好笑?”
何宴以一种悠然的语气叹道:“墨大少爷每天都来探望这点十分好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墨川懒得再回答他,移动椅子,进一步接近病床。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之前他就想触碰黎诺了,因为黎言一直看着,下手不到一秒就被阻止了。
他的指尖碰到的地方是黎诺的额头。
顺着漂亮的线条微微滑动手指,能感受到柔嫩的肌肤。
但还没摸一会,又被阻止了,何宴满脸不愉的抓起他的手。
“脏手碰谁呢?”
“好过分,我可是洗了好几遍手。”
“就算那样也脏。”
与其说是脏,不如说是讨厌他触碰黎诺。
何宴一把甩开墨川的胳膊,嫌弃的擦了擦手。
“哥。”
“叫哥也不行,别想再碰。”
“哎,不是,我只是想问些问题。”
何宴看了他一眼,“什么?”
“你和这兄弟俩很熟悉对吧?我想知道黎诺以前的事呢。”墨川一脸我很好奇的样子说道。
何宴双手抱臂,冷眼看人:“你是他的什么人?就问这些话。”
“你真对黎诺感兴趣?不是闹着玩那种?”
“你觉得呢?”
墨川将问题反抛了回来。
何宴在医院待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为情爱所困的男男女女都快把他搞出PTSD了。
他上上下下扫了好几眼墨川,特别是观察着他现在注视着黎诺的眼睛。
半晌,冷笑了一下。
这家伙,连自己的心都还是一片迷茫,反而来问别人吗?
“别跟我在这玩反问游戏,再说了,什么以前的事,难道你没调查过?”何宴不相信。
“还有,我都说了别碰。”
就一会儿的功夫,墨川就把自己的手指挂在黎诺的手上了,大小差距很明显。
只要一握拳,就能把他的小手全部包在自己的手掌心。
何宴捏着他手背的一块皮,把墨川的手提开了。
“痛痛痛,”墨川吹着气,“感兴趣那个问题,黎秘书也问过呢。没有真心的话,就不行吗?仅仅是因为想那样做就那样做了,我也没伤害他啊。”
真是随性啊。
何宴在心里吐槽了一下,算了,大少爷没经历过,不懂。
“的确是这样,但是没有真心的做法对黎诺不好。”
这家伙也是防备自己的一员啊。
又一次玩着黎诺小手的墨川好笑般说道:“一年前刚和黎言认识时,你没说什么,为什么到了黎诺这里就多加防范了。”
“因为黎言很坚定,不会轻易动摇,不去管也没事。”
少年时期就分崩离析的家庭生活让黎言心智很是坚强,这是任何人都承认的事实,一无所有的人在经历诱惑时,很难不动心,但是黎言却不是那样。
当然,他的唯一弱点也很明显就是了,毕竟那么大一个活人睡在那。
“而且,”何宴扭头去看睡着的黎言,“他本来就心地善良,不会去伤害别人的。”
“呵呵,心地善良?”墨川想起以前出去处理某些见不得光业务时,黎言出手狠辣的样子,觉得何宴是滤镜有八百米厚。
“但是黎诺不一样,心思敏感,就像块豆腐一样,用力的话,就会碎掉。”
“我是想说,和这孩子亲近就亲近,只是想玩玩的话,就立刻停止。”
墨川耸耸肩,“你是知道我的,我是不会听你这么劝说就放弃的人。”
是啊,所以期待你跌个跟头的样子咯。
病房里陷入一时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