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善谈,哪怕在有些嘈杂的音乐声中,都能侃侃而谈,没有让气氛尴尬的时候。

  “谢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余年问。

  谢南观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演员,便说了个自己曾经的工作:“摄影助理,偶尔帮别人打打杂。”

  余年挑挑眉:“谢先生你很......”他像是拉长了声音,又像是带着挑逗性的停顿,“......漂亮,更像是会出现在荧幕中的那些人。”

  “我有一个朋友,他和你一样漂亮。”余年笑了笑,“他是演员。不过他和你不太一样,他比较......”

  他想起了顾北那双总是弯起来的眼睛:“......爱笑。”

  谢南观没想到对方的直觉这么准,而且还会直白地说出来,这让他心里的那份不舒服更加涌上来。

  他轻轻晃了晃就被,否定说:“不是。”

  余年眯眼看着他,挑起的眼尾让这个男人像一只狡猾的猫,似乎在打量对方接下来的东西。

  谢南观不喜欢这种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像被盯上猎物,便有些不悦地偏开了头。

  而后者也终于挪开了视线,仿佛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笑着抿了一口酒:“抱歉谢先生,是我唐突了,我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

  说完,真的垂下了眼睫,露出歉意的神情。

  谢南观已经过了会斤斤计较的年纪,况且自己也醉了,便摇摇头,没有硬抓着刚才一瞬间的感觉不放。

  “没事。”

  余年也很自觉,没有再提起刚才的事情,只是和谢南观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也没有再打探他的事情。

  偶然之间,谢南观抬起眸子的时候,会对上对方的目光。

  那双眸子总是会直勾勾地看着他,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心里的那股烦躁劲儿顿时涌上来,谢南观被气氛所染,又点了几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几杯过后,白皙的脸上就渐渐变得绯红,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云霞。

  就连说话的语调,都软绵绵了不少。

  “南观。”余年看出他醉了,轻声唤他。

  谢南观猛地抬头,眯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他,感觉面前有几个人影在不断地晃。

  他不满地挥手扫掉面前的人影:“不要学他一样,这么温柔地喊我的名字。”

  说完,他又垂下头委屈上了:“会让我开始动摇,会让我变得不再讨厌你......”

  醉了的他异常诚实,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就连语调都像是小绵羊,清软清软的,很讨人喜。

  余年笑了笑,心里打起了春宵一刻的算盘。

  他扶住谢南观的手,轻声道:“‘你’?这个人是谁,南观?你很喜欢他吗?”

  谢南观自动忽视了第一个问题,听到第二句话后立刻不悦地抬起头,使劲摇头:“才不喜欢他!我讨厌死他,恨死他了!他明明说爱我,可是这三年里,他从来都不来找我!”

  “这算什么爱,什么都不是......”谢南观又突然泄了气,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余年一个玩过好几场的人,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个漂亮的青年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无非就是那点拧巴的爱因为各种原因不肯说出来,现在变得不敢再爱了。

  余年笑了:“南观,你还爱他吗?”

  谢南观抬起头,眸子因为醉意满是茫然,他迷茫地看着对方,似乎是不明白对方是在问什么。

  等了很久,余年都没听到对方回答。

  余年也不是很在意对方的回答,反正大家来这里,都只是玩个相遇,最好就是能约个一夜|情,满足一下各自的生理需求。

  至于爱还是不爱,对方有没有对象,这些都不太重要。

  谢南观想再点些酒,但手没扶稳落了空,眼看就要额头磕在桌上,又被余年眼疾手快用手掌托住。

  就在这么一瞬间,谢南观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看见了时薄琛。

  但怎么可能,时薄琛又不是同性恋,怎么可能会来gay吧。

  一定是脑子提早撞到了桌子,所以眼睛也跟着看错了。

  谢南观的额头只浅浅地触到了那道带着暖意的手掌,就迅速撤开,但身体还没后退,就被余年抱在了怀里。

  他瞬间僵住,甚至忘记了挣扎。

  “南观先生,如果今晚你愿意......”他在谢南观的耳边低声呢喃,“就跟了我吧,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除了和时薄琛交往的那三年,他从来没听到过这么露骨的话,因为酒精的作用,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在对方的臂弯处露出一双眼睛,呆呆地眨巴眨巴。

  余光之间,越过余年的肩膀,他好像又看到了时薄琛的身影。

  他眨巴眨巴眼睛,努力睁大,以为又是幻觉,竟然看到那道身影直直地往这边走来。

  -

  没了时氏之子这个身份和地位后,时薄琛做什么都难,进入摄影圈后,也都是从头做起,一步步慢慢学。

  圈子里的人都是这样,以利益为主,当知道这个人没什么可利用反而肯呢个会给自己的家族增加负担后,都会选择远离。

  时薄琛离开时家后,没有一个人来询问他的情况,也没有一个人再向之前那样,给他足够的面子。

  举步维艰,是时薄琛进入摄影圈后深有体会的一个词。

  他事事碰壁,在谢南观曾待过的第一个摄影公司里,干了不少杂活才得来一份助理的工作。

  这也是一个叫“米丽”的同事为他争取来的。

  第二个摄影公司对他好些,并不看他现在的落魄,但因为他对摄影一窍不通没有任何基础,带他的经理温理川好几次都没控制住脾气。

  他才知道,原来谢南观曾经过得这么苦。

  而他,总是高高在上投以蔑视和轻佻的目光。明明他的南观在努力生活,在努力过着更好的日子,可他却......

  他恨自己,知道自己死一百遍都不足惜。

  可是,他还不能死,他要向谢南观道歉,告诉他,之前他的所作所为,错了。

  从公司里边求来拍摄宣传照的机会,就意味着时薄琛要被牵制于人。

  拍完宣传照发完成片,副导演约时薄琛出来喝酒。时薄琛想拒绝,但对方开出了一个很诱人的条件:留在剧组里。

  比起丹尼尔,副导演负责剧组里除演员外人员的调动,谁走谁留,全是他一人说了算。

  其实他明白,对方其实早就看中了自己,但总得有利益交换。副导演是异国人,不了解华国的事情,并不知道他是曾经赫赫有名的时氏集团继承人。

  开出这种交换的条件,也只是为了给他一些理由顺理成章地留下来。

  虽然这个理由很冠冕堂皇,很奇怪。

  时薄琛太想留在谢南观身边了,所以他根本没有思考那么多,直接点头说好。

  副导演挑了一个gay吧,说是最近要拍摄一部同性恋放浪形骸题材的电影,要来这里找找灵感。

  “时薄琛你也是同性恋吧?”副导演喜欢有话直说,“你就别喜欢谢南观了,他又喜欢的人了,不然为什么看都不看你一眼?”

  时薄琛被戳中了心事,心脏像是被揪起一小块又狠狠拧转。心脏的痛让他本就不太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就算在五颜六色的灯下都异常可怜。

  “被说中伤心事了?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嘛。”副导演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虽然我觉得谢南观也挺好的,但毕竟人家坚定爱着那个人,你就别凑合上去了。”

  见时薄琛不说话,他只好叹了口气:“我带你来呢,也是想你在这里遇到一个好的良缘。我觉得你的摄影技术特别和我眼缘,顺便着就看你这个人顺眼。”

  “不准走啊!必须等我!不然就不让你留在剧组里边!”

  说完,副导演就拍拍他的肩,端着酒杯往舞台中央正在跳舞的男人走过去。

  副导演一走,站在二人不远处的娇小男生就开始走过来主动搭讪,更有甚者开始往他手臂上搭,主动投怀送抱。

  时薄琛立刻冷下脸来,冷言赶走了不少送上来的娇弱男人。

  他不喜欢这里,但为了继续留在剧组,还是找了个相对而言比较安静的角落,一个人喝闷酒。

  他冷着脸,加上本就气质冷戾,这么坐着一个人喝酒,让人不敢靠近。

  在附近早就看上他一直打转的娇弱小零,更是被对方的表情吓得腰肢一颤,暗自遐想了一下就去找别的目标的。

  时薄琛很心烦,一想到谢南观心里藏着一个人,他就恨不能把那个人揪出来,用尽各种手段让那个人从谢南观的心里滚出去。

  可是他做不到,或许在谢南观的心里,他已经是个十恶不煞的人。

  他心爱的南观,根本就不愿意让他靠近,哪怕一尺一寸甚至连目光相对都不愿意。

  谢南观是这么地讨厌他。

  他埋首进自己的臂弯里,难受得很想就这样蜷缩起来,回到曾经有谢南观的生活里。

  那个曾经会对他笑,对他撒娇,会亲吻他,说很爱很爱他的谢南观,被他留在了过去。

  哪怕他疯狂地想回到过去,也始终无能为力。

  太难受太痛苦了,他需要酒精麻痹自己的大脑。时薄琛又点了几杯浓度较高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而放下酒杯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谢南观。

  大抵是酒精的作用,竟然让他看见了念念不忘的谢南观。他欣喜若狂,却又立刻沉下了脸。

  他看到,幻想出来的谢南观,竟然被一个男人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