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退下后, 就立即跑去找在揽月馆附近巡视的银子,拽着银子直接跑到了屋顶上,低声将金竹的命令说了一下, 说完, 发愁的看向银子, “银子,你说怎么办?”

  银子默然了一会儿,问了一句, “林叔答应了?”

  阿九忙点头,随后不解,“林叔怎么会答应啊。”林叔可是最重视主子安危的,是他们这些护卫侍从的管事人, 林叔如果坚决反对的话, 敬重林叔的主子肯定会再考虑考虑的。

  “林叔答应了,那就照做吧。”银子沉默了一会儿, 低声说着。

  “可, 可你也知道,主子来到苏州后, 这刺探的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就最近,来揽月馆刺探的人越来越多!”阿九皱眉,不单单是金陵那边派来的人,甚至还有外族的!还有一些搞不清背景的!

  银子微微点头, “所以,你将此事报给六郎君知晓, 我去寻唐琛云唐大爷,此事也需告知老爷和夫人。”

  阿九呆了呆, 随即皱眉,“我报给宗主这个没有问题,但是,你要跟老爷夫人说?”

  “阿九,水太清了,那些人不会出现的,水浑了,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才敢出来浑水摸鱼。”银子冷冷的开口说着。

  ——阿九武技是好,可惜不够聪明。

  但六郎君将阿九扔了过来,让阿九和他一起负责主子的护卫安全,那他没有办法,只能努力引导阿九跟上主子的步伐。

  他们的主子金家三郎,从小就是极为聪慧,又非常有主见的人,金家看似大娘子掌家,但真正掌舵的,却是他们的主子金家三郎。主子是不会做无为之事的人,主子所做的事必定有一定的理由和必须做的原因!

  所以明日的引蛇出洞,就是有了非做不可的原因了。

  阿九虽然很笨,但是还好,对主子非常忠心!且已经开始唤六郎君为宗主了,听说这是唐门最近颁发下来的章程提到的,六郎君正式成为唐门的宗主,而他们的主子金家三郎,就是少主子!

  六郎君那边的人尊称主子为少主子。

  而他们这边的人,除了他和林叔还是尊称为六郎君外,其他人都尊称六郎君为宗主。

  主子今天还吐槽六郎君闲着没事做,整天瞎折腾这些名号的事……

  说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名号吗?

  主子在这方面比较迟钝,主子不明白,看似一个名号,但其实也是表明了六郎君对主子的决意了。

  ******

  而此时,正赶来苏州的唐远之,在天空破晓之时,接到了信鹰急报!

  拆开急报一看,唐远之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大步跃向了他的黑色高头大马!

  “主子?!”阿七和阿六等人忙急急的追赶了上去。

  ——急报说了什么!是漠州边境夷族终于攻城了吗?是南边的越族来进犯了?!还是金陵皇城李氏出大事了?!

  ——等会,不会是他们的唐门少主子出事了吧?!

  一想到这一层,阿七等人脸色都大变了,忙急急的追赶前头已经看不清身影的唐远之。

  *****

  翌日,天色大好,蓝色如澄澈明亮的大海铺满天空。

  苏州最有名气的桃花坞河上,帆船如吵闹的孩童,在桃花坞上飘来荡去,吵吵闹闹的。

  桃花坞上的船,有精巧漂亮的花船,一般都是艺伎表演所用,或者河上的饭馆,而少数则是大户人家自己的游船。

  此刻,在桃花坞上,就有这么一艘大户人家才有的游船,比花船大一些,更加精巧,也更加漂亮,游船的帆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金字!

  “快看快看!那是哪家的?这船可真气派!”

  “咱苏州,最气派也就唐家了,这上面不是写了吗?金家的哎!”

  “金家?哎,不对劲啊。这唐家被赶出去的姑奶奶好像就是嫁了金家的!”

  “是潍城金家吗?听闻潍城金家有个骊山私塾,还有满天星……是非常仁善的大家呢!”

  “还有一位金家三郎!嘿嘿。我们三元得中的唐大人可是与这位金家三郎定了终身呢!”

  “……什么定终身?我看那是不可能的啦!两个人都是男的哎!”

  ……

  桃花坞畔,七嘴八舌的苏州人说得起劲,而在金家的花船上,花船二楼的小平台上,金竹坐在椅子上,旁边桌子上放着茶炉,点心,隔着桌子坐着的是金宝兰和金夫人,而平台另一侧坐着金大宇和唐敬奉,还有唐琛云,正在喝茶闲聊。

  “你呀你……早上都不好好吃!你不是喜欢和尚伯伯做的素面吗?怎的都不多吃一些?”金夫人皱眉嗔怪。

  ——这脸色看似比在起源之地好多了,但是也瘦了!

  “娘,我都有吃呀,就是和尚伯伯说今天要做新的糕点,我想着空个肚子来吃糕点!”金竹笑着说着,又戳了一块糕点来吃。

  金宝兰一笑,对着金夫人说着,“娘,我盯着呢,你放心,等和尚伯伯送糕点过来了,我看他有没有吃!”

  “好!你帮娘盯着。”金夫人说完,又嗔怪的瞪了一眼金竹。

  ——这不安分的孩子,昨天晚上唐家刚刚被封,人刚刚抓走了没多久,这孩子居然就要以身犯险,要引蛇出洞!

  “对了,娘,这唐明之怎么样了?”金竹问道。

  “不是很好。”金夫人轻叹一声,看向金竹,柔声问着,“非得等事情都结束了,才能告知明之吗?”

  金竹点头,神色认真,“娘,这也是一种考验。且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安全的。虽然唐迅云被抓了,但是,事情还没有真正的结束。苏州这里的藏着的人可实在有点多!”

  金夫人也明白,苏州两个多月,看似简单的人伦案子,但仿若遮挡了雾气一样,隐隐约约的,似乎藏着一只手,在拨弄着苏州的棋局。

  有很多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有很多事情也没有得到解决。比如说,那个夷族奸细,潜伏苏州多年,所图的,仅仅只是苏州一带的粮草和赋税吗?还有唐迅云和唐敬德,这次这样的孤注一掷,似乎笃定了,事情结束后,他们必定能够回到金陵,重回大氏族!为什么他们这样的笃定?

  金大宇这边,唐敬奉也在皱眉说着,“我总觉得唐迅云背后的依仗不简单……”

  “没错。感觉很奇怪啊。”金大宇眉头紧锁。

  “他被抓了,但是他和唐敬德非常的镇定,而且似乎什么都不怕。通敌这么大的罪名压下去,他们也好像觉得没事一样!”唐琛云眉头锁紧。

  “看看今天如何。”唐敬奉低声说着,如三郎所言,他们这样的大张旗鼓的来游河,把目标放在三郎身上的,必定会有所行动!

  游了一圈,喝了茶,吃了好吃的糕点,金竹摸着肚子,站在二楼小平台的栏杆上,眼睛微微眯起,惬意的笑着。

  此时,他摘下了面具。

  于是,那些不动声色的,好奇的,偷偷蹭过来的,就看见二楼平台上的那一身天青色袍服,身形瘦弱的少年,懒散的靠着栏杆,抬头看向湛蓝色的天空,嘴角一抹笑,透着几分顽劣,面容白皙精致,是非常漂亮的少年,左眼角还有半绽开的花纹,看似诡异,却给少年增添了一份天真的魅惑。

  最让人目不转睛的是少年的一身风仪,几分懒散,几分闲适,明朗率真,干干净净。

  “是,是金家的三郎??”

  “早就听潍城白鹿山书院的人说过,潍城金家三郎,是极为好看的……”

  ……

  窃窃私语声音似乎有些大了,林叔和花无眠上前,一人无奈的递上面具,一人低声叹气开口,“主子……六郎君又要不高兴了……”

  “管他呢,他一直都是不高兴的!”金竹啧了一声,接过面具,转了转,苏州这么诡异的情况,他才不信那个跟狐狸似的会什么都不知道,却只跟他说,公事公办!

  “整天要我带面具,我脸上是多了一个斑,可也没啥啊。戴什么戴!”金竹嘀咕着。

  林叔无奈看着金竹,主子对自己的脸好像一点认知都没有……

  花无眠一旁忍着笑,看着金竹,“主子,我们去喝茶吧。”

  既然主子不愿意带面具,那就回到椅子上,别靠着栏杆,这有点危险了。

  金竹点头,转身慢步走回自己最喜欢的躺椅。

  林叔和花无眠看了眼四周,林叔对花无眠点头,花无眠就快步跟上金竹,而林叔眉头微微皱起,看向不远处的河畔,他刚刚似乎察觉到几道视线?

  林叔慢慢转身,那几道视线应该就是主子要钓的人了吧!

  林叔不知道,那已经在躺椅里悠哉悠哉的听着自家姐姐和娘亲闲聊的金竹更加不知道。

  在河畔的林子深处,有几人激动不已: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看见了!果然,果然是凤凰!”

  “……凤主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啊!天啊!我们居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时刻!”

  “……之前错过了,现在不可错过!听着,我们要保护凤主!传承先祖的遗命!”

  ……

  *****

  直至夜深,桃花坞畔的花船渐渐的稀少,河畔的人也渐渐散去。

  夜幕上,一轮明月高挂。

  金竹背负双手站在二楼平台上,看着夜色下的桃花坞,风清月明,就是风有些冷了,也是,要过年了嘛。本来想好过年去漠州的,这下好了,估计得在苏州过年了。

  “我看今天应该没事了。三郎,我们回去吧。”金宝兰走到金竹身后,笑道,心头却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她实在担心若是有来偷袭该怎么办,尽管她知道三郎身边有很多高手在暗中保护,有佑安安排的,有金家的。

  金竹想了想,点头,成,看看回去的路上有没有动静,啧,这帮人,还真能够忍的!他这明晃晃的大竹子就杵在这里,他们居然都不动手?

  而就在金竹转身笑着对金宝兰正想开口的时候 ——刺眼的光芒划过他的眼眸,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身形却是一转,想也不想的就揽住了金宝兰,挡在了金宝兰的跟前!

  自水面猛然跃出的数十黑衣人,同一时间的扑向了他!

  而与此同时,从船舱里跃出数十灰衣人,齐齐拔刀砍向了这扑向金竹的黑衣人!

  金竹看向河面,此时,明月被乌云挡住,视线昏暗了,可接着船上的灯火,金竹依然看得清楚,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几艘船已经搭上了他的大船!

  金竹扬眉,勾了勾嘴角,呦呵,来的人还挺多的啊!

  这时候的林叔和阿九已经瞬间闪现,护卫在他的四周,那些费尽心思的扑来的黑衣人,都被林叔和阿九一一砍倒!

  这时候的唐敬奉,唐琛云已经冲了出来,见金竹和金宝兰好好的,都松了口气。

  金宝兰急急的看向唐琛云,问着,“我爹娘呢!”

  “放心!有人护着他们!”唐琛云扬起大刀,一刀砍翻了扑上来的黑衣人,看向河面,瞳孔一缩,来的人……越来越多……对方是倾巢而出了吗?

  ——这么忌讳佑安,还是说……必须有杀死三郎,不让苏州唐家覆灭的理由?

  唐敬奉猛然踢翻了靠近金宝兰的黑衣人,朝唐琛云吼着,“情况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