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见他这癫狂之态, 立刻如丧考妣般愁眉苦脸噗通跪下,纷纷苦口婆心地大声劝道,

  “请王上息怒, 万万不可冲动啊!如今秦国强大而诸侯弱小,福星又在秦人手中,即便我赵国与楚国联手攻秦, 亦难保证能一击即中啊...”

  “是啊王上!再者, 楚国此番主动与我赵国结盟,乃是为了防备秦军入侵以好互相照应,但臣猜测, 照楚王的心思,想来定是不肯主动与秦国开战的...如此一来, 您若贸然开启战端,届时便只有我赵国士卒独自孤军奋战呐...”

  “是啊王上!若此番赵军主动出兵、攻秦不利, 反倒会被秦军趁机拿捏住借口, 悍然出动大军攻打我赵国, 届时国内生灵涂炭, 邯郸危矣, 赵国危矣!再者,此事是赵国冒犯在先, 倒不如以马匹城池遂了秦王之心愿...”

  长平之战的惨败,让赵国这帮公卿大臣们对秦国是又恨又怕, 而这“惧怕”却足足占了八成, 他们此刻劝谏君王, 自然也不是真的在担忧社稷与黎民——

  战国之时, 若说魏国大梁城和秦国咸阳城,是列国士子先后最向往的政治之都, 那这齐国临淄城与赵国邯郸城,则是列国商人最向往的经济之都。

  而齐赵两国的商业范围截然不同,临淄以贩盐、冶金、纺织、制车等日用品闻名于世,邯郸却以桑丝、美酒、玉石等奢侈享乐品闻达于诸侯——如此一来,往来于邯郸城购物享乐之人,注定多是列国显贵豪贾。

  而达官显贵饮酒之时,自然少不得佳人作陪,故而,邯郸城亦是列国诸城之中,貌美舞姬与吃喝玩乐云集的“娱乐之城”,借着这股奢靡之风,赵国公卿们自然赚得钵满盆满。

  是以,他们真正担忧的是战事一起,邯郸声色犬马大把捞钱的好日子便要被打破,此番若是秦国想主动发兵伐赵也就罢了,赵国为求自保不得不应战...

  但君王却是断不可主动宣战的!

  大臣们匍匐于地声泪俱下地劝着,心头又不免升起了几丝疑虑:按王上的性子,无论是为了福星小公子,还是为了马匹与城池,皆不可能主动与秦国开战呀?怪哉...

  而最了解君王性子的郭开,此时转了转小眼睛望向君王,心头的慌乱反倒一扫而空。

  这时,赵王怒发冲冠一挥手,将案桌上的砚台“啪”一声拂于地上,趁大臣们后退之际,重重击打着案桌,厉声道,

  “九原与云中牧场之马匹,乃是我赵国历代君王遵从武灵王之遗诏,悉心饲养出来的,它们,是我赵国安身立命之根本!四万匹?若寡人将这四万匹马与秦国换盐,来日还有何颜再见赵氏列祖列宗!”

  “而魏无知借元城假舆图开罪秦王一事,更与我赵国毫无半分干系,寡人若将城池拱手赠与秦人,必会引来国内百姓谩骂之言...眼下之计唯有主动攻秦,方能将这两桩大事含糊过去...故而,寡人打算将李牧召回邯郸,即日领兵攻打魏国故地东郡...尔等休要再劝,今日这宴便到此处了,请诸位爱卿即刻回府去吧!哼,敢再劝谏者,杀无赦!”

  大臣们听着这话,不由再次面面相觑。

  眼下,只需四万匹良马和一座城池,便能为赵国换来数年之安宁,如此划算的买卖王上不做,竟非要跟秦军开战?

  待数十万大军一动,每日耗费的粮草是何等惊人,更别提,赵国撑死只能跟秦国僵持数年,绝不可能攻下秦国一城——甚至一旦惹恼了秦国,秦王命王翦桓猗李信诸将,率多路大军发起疯狂反击,仅凭李牧一人之力,如何抵挡得住秦军的怒火?

  而秦国即便趁机灭了赵国,亦是师出有名的,谁让赵国为了省下这点蝇头小利,要作死率先出兵呢?

  这一刻,大臣们不免有些暗暗后悔起来:早知这倡人之子如此不堪大用,当年,他们又何必收受倡后的好处,跟着郭开一道怂恿先王,将太子嘉换成这这蠢货!

  昏君误国,悔之晚矣!

  但众人抬首看了看赵王的脸色,心知他此刻正在气头上,若再劝下去恐怕真会被杀掉,倒也不值当以命相谏...

  思及此,大臣公卿们纷纷起身准备告退,唯有郭开立于原地纹丝不动,一脸慷慨激昂道,“诸位大人请先行一步,郭开今日即便搭上这条性命,也要劝王上歇了开战之心!”

  赵王闻言气得怒目圆瞪道,“相国好大的胆子,竟这般不将寡人之言放在眼中!”

  大臣们见状,急忙边在口中劝着“还请相国随我等速速离宫”,边脚底一抹油争先恐后跑了出去,摆满餐案的大殿之中,一时只剩下侍候宴席的宫人与这对君臣。

  郭开笑眯眯还未开口,赵王便挥退宫人,急忙下殿拉住郭开的衣袖,喜滋滋问道,“相国以为寡人今日这番演技如何?”

  郭开忙笑赞道,“王上这出神入化之演技,险些让臣也以为...您竟真要对秦国开战了,王上着实高明啊!”

  赵王大笑着放开他的衣袖,转身朝殿上走去,“当时形势所迫,寡人不过是有几分急智罢了。”

  此番,非但他想偷回福星的算计落了空,被他重用的魏无知还擅行刺杀一事,让秦王以强硬之态索要马匹与城池...再有赵嘉在一旁,信誓旦旦称他绝不敢怒而攻秦——

  在大臣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堂堂赵国君王是不要脸面的吗?

  是以,他当机立断,做出一副宁可宣战亦绝不献城献马的姿态,正是为了在群臣面前挽回颜面,好让他们知晓,自己是有铮铮骨气的铁血君王!

  郭开又躬身赞道,“王上知晓,此番若不答应秦王国书之言,秦国便可借着‘赵人刺秦盗子’一事,公然对我赵国宣战...可若是王上当场便一口应下此事,朝臣与宗室之人,又难保不会极力劝阻,或是生出些认为王上软弱之腹诽...而王上今日施此‘以进为退’之计,却会反过来,让他们哭喊着求您答应秦国的要求,绝无一人再会计较赵国损失...实在是高的!”

  赵王给自己斟了一尊酒,举着玉尊感慨道,“哈哈,只有寡人主动将赵国至于必死之境地,他们才会惊慌失措求着寡人答应此事,痛快!”

  他转念一想,又有些烦忧道,“这一遭听了那魏无知之言,我赵国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再者寡人担心,刺秦与偷子两桩事既已大大得罪了秦王,恐怕国中还需做好秦人急不可耐前来攻打之准备...”

  郭开忙道,“臣以为,王上倒不必担心此事,若您今日便派人送出答复之国书,纵便秦人等不及早早发兵前来我赵国,届时您只需说出实情便能平息对方之怒火,这仗啊,铁定打不起来...故而,只需王上尽快应下秦王之条件,我赵国定无战乱之忧患...”

  一时,郭开奉承之言滔滔不绝,直捧得赵王愈发认为自己确乎是英明神武的,而秦军亦是勿须担忧的...再者,比起此番急中生智稳住群臣带给他的自豪感,送给秦国那点东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他细细品了一口尊中之酒,勾起嘴唇道,“他们倒是忘了,我邯郸美酒是何其甘咧醇厚,放眼这世间,再也没有比邯郸更让人快活之地了...寡人又岂会冒着失去邯郸的风险,发了失心疯去挑衅秦国?呵!”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一桩数百年前因邯郸美酒引发的战事,面色便阴沉了下来,将此事与郭开说了说,目露寒光道,“楚人当年仗势欺我赵国势弱,如今虽说为拒秦与寡人结盟,但寡人并不信任他们...若秦国真要伐楚,寡人倒乐见其成。”

  原来,当年楚宣王会盟诸侯之时,鲁国与赵国同时献上美酒祝寿,邯郸之酒甘咧醇厚,鲁国之酒劣薄寡淡,鲁国人为混淆视听便派人将酒调了包,楚王尝到“赵国”送来的劣酒后,顿时勃然大怒,认为赵国分明有举世闻名之美酒,送给自己的却连鲁国之酒也远远不如,分明有故意轻慢之意,便下令让数十万大军包围邯郸。(1)

  此事让赵王颇为耿耿于怀,照他的想法,若先前赵国能借灾星之力灭了秦国、重新划分秦地之际,他定要将最小的一块城池分给楚国,可惜灾星竟变成了福星...

  想到这里,赵王只觉得心都在滴血,那是他的亲儿子啊!

  郭开闻言却眼珠滴溜一转,上前压低声音道,“王上,说起这与楚国结盟一事,原是李牧一力坚持的...可臣近日,却听了些李牧与那楚国项燕,暗中有所往来之传言,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但如今雁门代郡数十万大军,皆掌于李牧之手,若他真有勾结楚将之心,恐怕...”

  赵王猛地捏紧手中玉尊,咬牙切齿道,“好他个李牧,嘴上对我赵国忠心耿耿,竟敢暗地里与楚将往来...他莫非不知晓,楚国当年是如何欺辱我赵国的?”

  郭开忙掩住眸中精光,继续煽风点火道,“王上可要命人彻查此事?臣眼下担心,楚国与我赵国结盟抗秦是假,想与某些吃里扒外的将领,里应外合攻打我赵国是真呐...”

  话音未落,赵王便将玉尊砸在地上,怒火滔天道,“马上派人给寡人查李牧在列年之间,说过何种不敬寡人之言、与何人有过往来、又与何人通过书信送过礼物,立刻给寡人统统查来!”

  郭开忙道,“臣遵命,臣这便去吩咐下去!”

  说着,便告退缓缓转身出殿而去,待行至殿门之时,面上浮起得意之色——此番与楚国结盟,原本该是他劝君王再三拒绝后,再暗示楚使送来金玉珠器讨好他,赵国才会应下此事的。

  但李牧那不长眼的,竟敢暗中派人说服宗室给王上施压,绕过他而结下盟约...

  简直罪该万死!

  而身处代郡边地的李牧,近日也听前来换羊毛的秦商,沿途义愤填膺地将赵王派人暗杀秦王、又将秦国九公子偷出王宫之事,散播得整个北地边疆人人皆知。

  说起来,北地乃赵国苦寒之地,世代居于此的百姓们吹着边地的风沙耕田放牧,不但享受不到邯郸半分商业繁华之利,还要时时遭受匈奴等游牧部落纵马劫掠,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对朝廷并无中原之民那般的深厚感情,对遥远的秦国,也生不出什么刻骨的仇恨来。

  在他们心中,能帮他们赶走匈奴恶鬼的李牧将军,才是天神,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精神信仰。

  故而,当李牧在市集上听完秦商之言,对赵王派人偷盗他亲手抛弃的小公子之事,忍无可忍感慨了一句“小公子既有了安身之所,王上又何必强人所难”,代郡的百姓们也跟着他的口风,纷纷同情起那位小公子而痛骂起赵王来。

  北地远离中原权力中心而民风彪悍,市井时常闲言碎语,总归也传不到邯郸去,人们早习惯了三三两两悄悄讨论些朝廷流言蜚语。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回,李牧的一言一行皆被人暗中传回了邯郸,一场欲置他于死地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

  七月,黄昏时分的咸阳城中,随着天边一只飞鸟的掠过,一片橘红的轻薄云团开始在空中蔓延开来,很快,整个天空都染满了明快的艳色,恰似刚抵达咸阳的刘太公一家兴奋的心情。

  他们着实连做梦都没梦到过,刘季这家中最懒惰、整日游手好闲之人,竟真在咸阳当上了大官!

  当刘季派出的家臣登门表明,要接他们去咸阳享福之时,刘太公下意识便以为,又是刘季那混账请狐朋狗友来戏耍他,登时举着扫帚就朝两名家臣呼去,好在被忠厚的长子刘伯拦了下来。

  待对方拿出刘季的亲笔鬼画符和五斤黄金后,刘太公马上就相信了——毕竟,按刘季的性子,他身上要没个几十斤黄金,是绝不会往家里送半个子儿的!

  而刘季在何种情况下,得了几十斤黄金敢如此招摇,恨不得教天下人都晓得他发达了?自然是果如他所言,这小子在咸阳真发达了!

  如此一番推断下,如今才五十多岁、对光宗耀祖亦有一番执念的刘太公,便果断将老宅以赠送之名,悄悄卖给了乡中豪强,兴冲冲带家人坐上家臣雇佣的两辆牛车,一路又辗转换乘马车来到了咸阳。

  这不,马车进了咸阳城左拐右拐,不知拐了多久,正探出脑袋对城中干净的路面啧啧称奇的刘家人,就听家臣喊着“到了”。

  甫一下车,众人就看到咸阳这红彤彤的天空,和面前比丰邑老宅阔气数十倍的亮敞院子!

  而刘季这小子正穿着一身崭新的体面官袍,嬉皮笑脸迎了出来,开口便道,“快进快进,带你们见见世面看看房间,也好沾沾我刘季的光!这下你们可知晓素日供养我的好处了吧?嘿嘿,我刘季如今在咸阳,乃是王上最看重的心腹大臣...!”

  刘家人早习惯了他三不着调,倒也没将他的吹嘘放在心中,正笑呵呵跟着家臣搬运家当物什,刘季却皱着眉头上前,大呼小叫道,

  “笑话,我堂堂大秦四品官员,岂会让你们用这些破筐子烂瓦罐的!扔了扔了,全给本官扔了...”

  话音未落,刘太公熟练蹦起身,挥给他一个爱的大比斗,“混账东西,手上有几个钱就烧得慌是吧?一日不吹牛舌头咬人是吧?你若真有这般家大业大的威风劲头,要不请秦王来咱家坐坐?也好让乃翁与你这些兄弟们,看看你究竟有多威风...”

  没法子,若不早些教训一番这小子,赶明儿这偌大的院子,没准就能让他张嘴给败光喽,甚至,兴许还会拉着刘氏一族千里送人头——还秦王最看中的心腹呢,在满地公卿乱走的咸阳城里,他小子连这种牛也敢吹?

  刘氏一族,虽到刘太公这一辈已没落了,但他祖父好歹是魏国大夫,幼时耳濡目染下,这些朝堂的弯弯绕绕还是知晓几分的,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一个刚立功得了君王重赏的新贵,在这遍地权贵的咸阳,就合该收起尾巴,老老实实守着这难得的富贵!(2)

  刘季灵活躲过这份迟来的熟悉“父爱”,依然笑嘻嘻道,“你这糟老头子好生让人扫兴!早知如此,本官便不巴巴地接你等来咸阳了...唉,这偌大的院子,这闪闪发光的金子,我一人悄悄躲在咸阳享受不知有多美...罢了罢了,既然你等看不上我刘季今日之显赫身份,便回丰邑去吧,来人,为老太爷取十斤黄金来...”

  家臣奴仆们诧异地面面相觑,这...原来大人对亲父竟是这般态度么?但父子亲情历来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时倒无人敢真不长眼去取黄金打发刘氏众人。

  刘喜等兄弟忙上前拉着刘季劝,刘交和其母则拉着刘太公劝,刘太公气咻咻道,“走就走,乃翁不稀罕登你刘季之门!但你若不能将秦王请来家中坐,却再敢胡乱吹嘘、祸及家门,乃翁必来打断你的腿...”

  说着,便往院门外走去,一时院中混乱不已。

  刘季啪地一拍脑门,这可真是亲爹,够有种的!

  他跑上前死命扯住刘太公的下裳,笑嘻嘻道,“你再往这院外踏一步,我就让你光溜溜见不得人!”

  刘太公知道这小子是绝计真能做出来的,登时不敢再抬腿了,只得抬手啪啪扇了自己两耳光,“让你发癫生这玩意,我让你生...”

  刘伯忙心疼地上前拉住父亲的手,伸出脸去让他打,嘴中哭嚎道,“阿父,您想打便打儿子吧...”,一时一家人又乱做一团。

  刘季咬咬牙,一把放开刘太公的下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扬声道,“得了,别搁我这院门前掰扯些屁事了!我刘季在咸阳城,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岂会让你们败坏我的名声...”

  刘太公听他又开始吹嘘了,不由重重哼了一声,抖着胡子道,“乃翁听闻咸阳城中,九级的五大夫满地跑,二三品的大官出门就能碰到一大堆,敢问你刘季算哪根葱?”

  得了个官便这般张扬,哪天被人害得满门抄斩都不知怎么死的!

  他见刘季怔愣着没开口,以为能趁机收住对方的性子了,正要再接再厉,却听刘季一拍脑袋道,“嗐,不就是请我家王上来府中坐坐嘛,这有何难?不过,王上公务繁忙想来无暇光顾,老头子,若我将王上最宠爱的九公子请来,你可敢站在院门大喊一百声‘我错了,我儿刘季才是刘氏最聪慧之人’?”

  刘太公见他又开始吹嘘,顿觉一阵头疼,赌就赌,这回定要好生教训这小子!

  他遂看向院里的扫帚道,“好!但若你请来的是冒牌货,便不得再随口吹嘘半句狂言,不然...”

  刘季不在意地摆摆手,“没有甚么‘不然’,我定会让你见识见识本官有多风光!”

  嘿嘿,以他的官职爵位,当然不够格请君王父子来府上,但谁让他认识一条捷径呢?

  糟老头子,等着惊掉眼珠子吧,好教你看看我刘季究竟是不是王上的心腹!

  ...

  次日傍晚时分,明赫躲在殿外丹墀处,待与君王议完事的李斯急急走出来,才高高兴兴地脱了小方口鞋,飞快冲上前扑进父王怀中。

  嬴政笑着起身一把接住他,低头嗅了嗅小家伙散发着清香的短发,问道,“吾儿今日可沐浴过了?”

  说起来,这小家伙可比公卿们还讲究卫生,夏日时节,他日日皆是要沐浴洗头的呢。

  明赫奶声奶气道,“洗过了呀!孩儿今日与韩信爬树跑步,玩得一身的臭汗,特意洗了才来找父王的,嘿嘿,我用的最新款野花香味澡豆哦,父王快闻闻,好香的!”

  年轻的君王埋在他发间深吸一口气,满眼柔情地看着小家伙,伸手轻轻戳了戳他肉乎乎的脸蛋,温声道,“寡人的小崽果然是最香的!咦,你日日在园中跑着,倒丝毫未见晒黑,倒是个天生的雪娃娃。”

  明赫仰起头捧着父王俊朗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笑嘻嘻道,“因为孩儿样样都是随父王的,当然晒不黑啦!”

  他跟父王分享了些今日玩耍的趣事后,忽然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附耳悄声道,“父王,有人让韩信邀请孩儿去他家中做客,孩儿能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