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岳没回答,转身走去牢房,石头浑浑噩噩地跟在后面。

  没否认,也就是承认了。

  一向不灵光的脑子,终于在这次聪明了一回。

  走出地牢那一刻,太阳光刺的眼睛生疼,石头感觉自己做梦。

  “宁……”

  “副统领好不忙碌。”

  被这一声悦耳的女子声音打断,下一刻石头眼前出现一位优雅华贵的女人,肌肤白皙如美玉,眉眼间顾盼生辉,却又有着让人不容易忽视的威严。

  石头恍惚间觉得,果然一切都

  是梦,要不然怎么会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子。

  宁岳唤一声:“长公主。”

  石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跪地请安:“长、长公主安。”

  宁岳眉头蹙起,但面具后的表情没人发现,只是周身气息低了些。

  怀景长公主笑道:“快快起来,不用那么多虚礼。”

  石头只觉得长公主的笑声十分悦耳动听,让他止不住脸红,又生出无限自卑。

  “你叫什么名字?”

  石头低着头忙答道:“叶、叶仇,报仇的仇。”

  “那你的仇可报了?”

  石头大着胆子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长公主,又很快垂下。一股热意从脖子向上爬。

  “报、报了。”

  怀景长公主笑出声来,看着心情十分好。

  “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可好?”

  石头的脑袋瞬间变成了浆糊,他茫然地看着长公主。

  “你要我做太监?”

  怀景长公主惊讶,随后扑哧一声笑出来。笑颜如花,比花更美,石头满脸通红。

  “能、能不能不做太、太监?我可以做、做小厮。”

  宁岳看不下去了,眼里闪过无语:“你是护卫。”

  石头瞬间觉得犹如身在沸水里,全身上下没一处是不烫的。

  怀景长公主眉眼带笑地说:“怎么样?来吗?”

  尽管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个埋了,但听到这句问话石头还是下意识的回答:“去,我去。”

  “行,回府后去找管家。”

  -

  与怀景长公主分别后,石头浆糊一样的脑子才慢慢清醒,想到地牢里的一切,他连忙拽住宁岳的披风。

  “长公主知道我们杀了大皇子没事吗?”

  宁岳则身看他一眼,说:“无事,本来就该死。”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毕竟是大皇子。

  “要是……要是皇帝招见怎么办?”

  宁岳:“这是长公主的事。”

  石头:……

  突然觉得,长公主有这么一位下属,怕是也不容易。

  “你……你怎么成……成了术士?”

  宁岳:“天生的。”

  石头:……

  很好,还是以前的宁岳,说话就能把人噎死的那个宁岳。

  宁岳这时问:“杀够了吗?”

  石头一愣:“什么?”

  宁岳:“杀大皇子一个够吗?”

  石头瞬间一脑门子冷汗,术士都这样不把普通人的生死放心上吗?

  “够了。”

  大皇子是主谋,动手的另有其人,但这些大皇子一脉基本被连根拔起,连皇贵妃都上吊自缢了,哪里用的着他动手。

  两人从一条暗巷里出来后,宁岳已经脱去披风与面具,走在街上只是一位长相俊朗的普通少年。

  石头跟在后面眼神十分复杂:“你还要娶秋哥儿吗?”

  宁岳莫名地看他一眼:“当然。”

  这还有什么可疑问的。

  “那你还要瞒着他你的真实身份吗?”石头问

  宁岳停顿了一下,说:“会告诉他的。”

  石头不置可否,他现在和宁岳差距太大,他不了解术士的想法。

  “我要回长公主府长管家,你去哪?”

  “找叶秋熙。”宁岳整个人都轻快起来,眉眼间带着飞扬的笑意。

  石头:……

  果然是术士,刚从地牢里杀完人就能面带微笑的去找心上人,这么一想,是不是以前在找他们之前也是有过刚杀过人?

  石头打了个冷颤,阻止自己想下去,转身疾步离去。

  宁岳半路上遇到有个摊位在卖香瓜,他等着买瓜时便听顾客与摊主在抱怨瓜长的不如去年好。

  摊主是个壮年汉子,闻言叹息道:“客人,这已经是最好看的了,天不下雨,干的很啊。老天爷要是再不睁眼,地里的瓜都要干死了。”

  这时旁边的小贩接过话头:“是呀,再不下雨,怕是旱起来。”

  摊主瞪着他:“别胡说。”

  小贩苦笑道:“是,我胡说,等会儿就给老天爷磕头。”

  宁岳买了两个香瓜离去,琢磨着两人的话,最近的有关干旱的话头被叶家村被屠的消息压下去,现在又冒头了。

  旱灾,又是一场灾难。

  真是多事之秋。

  叶秋熙见到上门的宁岳,揉了揉眼睛,随后惊喜地迎上来。

  “阿岳?你这么长时间去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宁岳扬起笑意,将香瓜递上去:“吃瓜。”

  叶秋熙无奈只好接过瓜去厨房洗好、切好又端出来,一看,宁岳正坐在秋千上闭着眼,那闲适模样让叶秋熙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去打扰。

  似有所感,宁岳睁开眼,露出明艳的笑容。

  “过来。”

  叶秋熙端着瓜走到秋千旁,担忧地问:“阿岳,你是不是很累?”

  宁岳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叶秋熙又关心地问:“那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宁岳静静地看着叶秋熙,然后将在摊位听到话说了。

  “你说如果真的发生旱灾,会怎么样?”

  一想到那个场面,叶秋熙就觉得揪心,他说:“粮价上涨,城里的百姓吃不起粮,城外的百姓没有收成。严重的话饿殍遍野,易子而食,这些都发生过的。大灾过后搞不好还有瘟疫,如果皇都发生瘟疫,大晋必定不安稳。”

  “这日子怎么那么难?”

  叶家村的事才过去不久,又露干旱。

  “多事之秋。”

  叶秋熙眉间紧紧蹙起,满脸忧愁。

  “哎,真希望,大晋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宁岳伸手抚平叶秋熙眉间的隆起,轻声说道:“会的。”

  我不会让你生活在战乱中,不会让你体验到生灵涂炭。你只需要开心、快乐,无忧无虑。

  叶秋熙一怔,随后笑着任由宁岳的指尖轻揉自己的眉心。

  干旱越来越严重,已经连续大半年没下一滴雨,岁安城外开始有乞丐聚集。

  皇帝急的病情又加重,这是皇都,皇都是万万不能出事的。这是能动摇根基的事情,可面对天灾凡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皇帝召集岁安城内所有的术士,扬言谁要能解决这次旱情,将永受皇室供养。

  可术士又不是神仙,每个人会的术法又不相同,真有那呼风唤雨之术也不可能在这凡世间吸浊气,早去隐世修炼去了。

  长公主府书房内,之泽收起卜卦之物,摇头。

  “短时间没有下雨的迹象。”

  怀景长公主满脸肃然:“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之泽:“公主,天意不可为。”

  “天意就是让大晋生灵涂炭、六畜不安?”怀景长公主心有郁气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管家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

  “公主,大事不好了,三皇子在画舫与人起了争执,把人扔进湖里了。”

  怀景长公主眼前一黑:“那人是谁?”

  “是……”管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怀景长公主拍案而起:“说。”

  管家一咬牙,说:“二公主驸马,成西侯府世子,袁怀木。”

  怀景长公主一挥衣袖,将桌子上茶水杯扫落,怒道:“混账。”

  随后闭了闭眼,忍着怒气问:“袁怀木人怎么样?”

  管家垂首答道:“人被救起,但还在昏迷中。”

  怀景长公主对众位说:“今天就到散了,我要进宫一趟。”

  折彤术士抚摸长须,说:“公主莫急,可请御医去给袁世子查看一番,看他昏的可否严重。“

  怀景长公主一顿,怒气消散不少,人也跟着清醒起来。

  “真是气糊涂了,这个节骨眼上三弟真是伸着脖子往人家刀上送。”

  哪怕真昏迷,也得立刻把人给弄醒了,在对方做文章之前,先把对方按住。

  二公主可是个笑里藏刀的,袁怀木又是成西侯府唯一的嫡子。

  怀景长公主头痛不已地直奔皇宫,先让母后去拖一拖。

  “

  烂泥扶不上墙。”

  从长公府里的暗道里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在说。

  所有人都保持缄默,话糙理不糙,这形容十分可以。

  庄仁与宁岳向铁匠铺走去,也是冷笑道:“三皇子真是被宠坏了。”

  宁岳却在这时调头转变方向,庄仁一愣:“你干嘛去?”

  “我答应叶秋熙陪他去城外施粥。”宁岳说道

  庄仁也知道最近城里有不少富户都在城外施放善心,他没想到叶家也去了,一个普通书吏能有多少钱?即使王秀有铺子的分红,可却算不上富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