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自上次回来,便记着这事儿,此去便安排上了。

  胤礽仰天望去,感慨可折腾苦了,这要相不成,母亲怕是真不依!

  行装打点完毕,终于出发,胤礽依旧骑马,领着三辆马车一摇一晃往城外去,正好与敦大老爷一来一往错开。

  敦大老爷回家来,不见娇妻大儿迎接也就罢了,还冷锅冷灶的,回到书房,儿子游记未补完,装裱画卷未送回,简直样样不顺心,只满脸怨气,家中奴仆皆避走,生恐惹了老爷眼。

  话分两头。

  严路寻的庵堂果是又远又荒凉,慢行了半日,至山脚时,胤礽只觉那股子山林独有的湿冷气都快漫出来了,打在人身上凉阴阴的。

  不过,往山上走着走着,他突感不对劲儿,似曾相识......

  身后家仆亦在嘀咕,“难道深秋之故?这山里怎比上次冷恁多!”

  其余几人也跟着点头,便是走在前方的贾林氏几人,亦缩了肩膀,紧紧外袍披风,锦绣嬷嬷挨近贾林氏,还替她摩擦衣物取暖。

  胤礽方想起这似曾相识之感从何而来,此乃鬼差身上溢散的阴气!

  他急忙环顾四周,只见山道东北方雾气较别处浓些,便跟身边小厮嘱咐道,“爷去那边瞧瞧,不必跟着。”

  小厮摇头,“不行,大爷,这荒山野岭的,要是遇上野物就糟了!”

  胤礽上下扫过他的小身板,“若真遇上了,爷带着你这猫崽身板有何用?”

  这小厮便是那日来回报信的小子,因出生时,身小声也小,父母便取了“猫儿”这一贱名,特求了主子不改名,就怕养不活,这猫儿长大了,依旧一副猫样儿,瘦瘦小小的。

  猫儿叹气,“大爷不带小的,可带护院啊!”

  不过,想想家里护院身手都不如大爷,又深觉带了也如没带,真有豺狼虎豹什么的,不定谁保护谁!

  不对不对!

  猫儿甩甩脑袋,被大爷绕进去了,怎能放任主子独身去危险之地!

  猫儿思考时,他家大爷早往林子里去了,刚想跑起跟上,却被后面五大三粗的家仆按住,“大爷说了去去就回,不用跟了。”

  猫儿不敢吵闹,怕引得太太担心,只朝着林中方向引颈干瞪眼。

  胤礽顺着雾气踱入林中,身上愈来愈冷,证明他离鬼差近了。

  没想到,此间亦有鬼差。

  胤礽虽见过宁荣二公英灵镇守两府,知晓此间亦有鬼魂之物,但鬼差,实属第一次碰上。

  “嗷嗷!赵老三你害我!”

  胤礽还未靠近,便听见一声尖利哀嚎,并锁链哗啦声,必是鬼差无疑。

  随后又闻一低沉粗哑声音无奈道,“看吧,这便是我说的苦差!”

  “怎回事?”疑问中仍带吸气声,像是受伤了。

  胤礽亦想知,便停下脚步,静静听着,再靠近却是不行,依上辈子经历,他一靠近,身上紫气必伤这些鬼差,说不得就将鬼吓跑了。

  粗嘎声音放低了些,但素日里,鬼差说话无人能闻,他自认压低声音,其实并无多小,胤礽仍能听见,只听他说,“生死簿上,此女早就到日子了,不想我照时刻持牌去拿她,她竟未死,反倒生死簿上所注杀她那无赖死了!”

  无赖?

  胤礽一听,隐约猜到女子身份,心想,这可太巧了。

  “这......”尖利声音迟疑,似没遇过这等事。

  “那日我见状,便锁了那无赖之魂,又出索强勾她,欲将她生魂引出体外,可甚是艰难也就罢了,勾魂锁一碰到她,便‘噌’一下,燃起这曜金色异火,内含功德之力,灼我一手伤......”

  尖利声鬼差不等话完,疾言打断,“既如此棘手,放了便是,每日恁多鬼锁不完,干盯这一个作甚,何况你又拿了一无赖魂魄,两厢一抵,便了的事,何苦用金银哄我来遭这通罪!”

  “若如此简单,还叫‘苦差’吗!”粗嘎声音急道,“此乃陆判官看上之人!”

  “啥子?”尖利声音惊住,不过转瞬又否定,“开甚玩笑!先不说陆判官不恋女色,纵是此女确实绝色,可来往这千年,地府中绝色女子少了?何曾听过,陆判老爷好这口!”

  说完又“嘿嘿”猥琐笑两声,“再说鬼鬼有甚乐趣,陆判官若真看上此女,那更不会索她魂取她命了,任她活着,人鬼交合方是其乐无穷,可见……你是混说!”

  粗嘎声音无奈,“我何时说过是判官老爷自己看上这女子,他是替‘人’看上的!”

  “人?”

  “可不是,生人!活人!”粗嘎声音重重强调,又接连解释道,“近段时日,陆判官频繁来往人间地府两界,你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