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风都不敢回答。

  顾承佑嗓音嘶哑,“你不是说觉得我成熟了很多,怎么还瞒着我,难道那也是骗我?”

  穆流风有点害怕他哭出来,忙说:“其实真的是小问题,拍打戏的人,跳舞的人,这算什么。”

  顾承佑抓着他的手,渐渐握得有点重。

  他把穆流风的脸掰到侧面,很冷淡地看着他,“医生让你卧床,不要活动,对吧?”

  “……”穆流风觉得情况不对,“佑宝,你放开,你这样像在拷问我。”

  “我不该拷问你吗?”顾承佑冷笑一声,捏着他下巴的手指更用力了,“你不是怕我担心,是怕我阻止你工作,对不对?”

  穆流风心情有些复杂。

  他确实不想停工,但更多的就是怕顾承佑会有现在这种难受的,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

  “顾承佑,你……”

  顾承佑连被叫全名也不怕了,仿佛仍然很冷酷,“哥,你为什么不爱惜自己呢?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工作,有那么重要吗,你就休个一周……”

  穆流风眉头皱起来,偏过脸去与他对视,“没有人会为了这种事情,让剧组停工一周的,骨头没断,打一针就可以接着上了,哪有那么娇气?”

  顾承佑不说话了,只是显得十分难受。

  穆流风也有些难过,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臭小子……

  他艰难地坐起来,抱住顾承佑,“别哭啊,佑宝,你长得那么酷,谁知道你是个小哭包?嗯?”

  顾承佑面无表情,目光冷酷,眼泪掉了一滴下来。

  “佑宝,宝贝,”穆流风哄他,“不要哭,其实没那么疼的,打了一针就好了。”

  “又骗我,”顾承佑抹眼睛,声音冰冷但难掩哽咽,显得更加可怜,“不信你了。”

  “我就是怕你掉眼泪,”穆流风哭笑不得,“下午我让你走,你不回头看我,我就知道你又哭鼻子了,真是怕了你了。”

  “佑宝,别哭了,嗯,宝贝?”

  顾承佑鼻子、眼睛都红红的,憋着嘴不说话。

  穆流风好话说尽,对他又抱又拍,就差再亲他一口,但顾承佑反而哭得更凶了。

  “你以后还骗我吗?”顾承佑兴师问罪,如果不是眼睛通红,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穆流风说:“都怪那个遮瑕,还花了我五百多,真的是……”

  顾承佑怒道:“你花五百多买遮瑕,就为了骗我?!”

  “我……”穆流风无言以对,只能抱着他,“宝贝,我错了好吧?不骗你了,以后都跟你说。”

  顾承佑抹了把脸,坐在那不说话,如果没在吸鼻子,他这个坐姿还是很酷的,

  穆流风握住他的手,“但你要相信我,我最主要不是为了不停工,是为了你别这么担心。”

  顾承佑沉默了一会,恨恨道:“你是我哥,我管不了你。但是这半个月,你不许拍打戏,文戏我不管,你要是敢拍打戏,我也做不了别的,当场哭死给你看!”

  穆流风:“……”

  穆流风觉得他的威胁很有意思,但又不敢笑,想了想后面的剧本,“可是还有个大决战……”

  “那个可以放到最后拍。”

  穆流风又想了想自己跟导演刚才打的商量,答应了他这个要求,说:“那你也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什么?”

  “在外面,你不要搞得太夸张。在国外我受伤那次,你真的搞得我怕了,好像我快死了一样。”

  轮到顾承佑无语。

  他用力抹了把脸,把鼻涕眼泪都擦掉,冷漠道:“我尽量克制。”

  “嗯。”

  “所以今晚我陪你睡,后面半个月都陪你睡。”

  “嗯……”穆流风答应到一半,发现不对,“嗯??”

  顾承佑十分坚定,“就这么定了。”

  穆流风忙说:“不不不,没定,这可不能定!”

  顾承佑冷静道:“那我继续哭?”

  “……”这小子太可怕了。

  后面顾承佑帮穆流风换了药,又试了试床垫,觉得不够硬,给他拿来自己随身带的枕头垫在腰下面,还下单了棕榈垫,第二天就能送来。

  他确实很有照顾伤员的经验。

  而后,顾承佑拿毛巾裹着冰袋给穆流风冰敷,敷得又轻又仔细。

  穆流风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不好意思道:“怪麻烦你的佑宝,应该是我照顾你,现在要让你这样帮我。”

  “过去十年你一直在照顾我,”顾承佑手上不停,语气很平淡,“以后一百年都我照顾你。”

  穆流风心中一颤,笑起来,“原来我还能活一百年吗?”

  顾承佑沉默片刻,问:“哥,你之前说觉得我成长了,到底是不是骗我?”

  穆流风说:“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伤要瞒着我?”

  穆流风想了好多解释的话,最终只能认真道:“你现在很好,是我的错。我不习惯依赖别人,哥哥给你道歉,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顾承佑顿了一会,把头抵在穆流风后心上,又不说话了。

  穆流风感受了一下,惊悚道:“你不会又哭了吧!”

  顾承佑声音冷冰冰的,“没有。”

  但带着鼻音。

  他沉默了好久,低声说:“哥,如果我再厉害一些,再坚强,再聪明一些,你会甘心情愿愿意让我帮你,习惯让我来罩着你吗?”

  “你已经很好了呀。”穆流风拍着他的手,“是我不好,不喜欢麻烦别人。”

  “我是别人吗?”

  “当然不是。”

  顾承佑从后面贴近他,抱住他,睫毛搔到穆流风后颈的皮肤,搞得穆流风有些痒,好有点麻酥酥的。

  顾承佑说:“那就这样说好了,有事要习惯依赖我,不能把我排除在外。”

  “好。”穆流风拍着他,“相信你,依靠你,不瞒着你。”

  顾承佑坚决:“今晚我跟你睡。”

  “这个……还是算了吧。”

  -

  可惜,很显然,顾承佑的“不夸张”,标准跟穆流风的,绝对很不一样。

  后续的日子里,穆流风在他眼中,仿佛成了一级保护动物,那叫一个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穆流风又感动又尴尬,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可以了佑宝”“真的没事,我自己也行”“佑宝啊,算我求你了……”

  当然,说什么都没用。

  事实证明,顾承佑就是犟牛。

  他认定什么事情,八头普通牛都拉不回来。

  他说要从头到脚全方位地照顾穆流风,就是从头到脚全方位的照顾,少一根毛,他都不答应。

  也许人都是对自己爱的人最温柔,也是对自己爱的人最凶。

  顾承佑的爱偶尔会有点粗暴。

  就像他小时候,穆流风辅导作业时要吼他一样。

  顾承佑也天天在吼不好好养伤的穆流风。

  随便乱跑要吼,偷吃辣的要吼,晚了五分钟吃药也要吼……

  剧组的嗑学家们给这种现象命名为:河东狮吼。

  穆流风这样温和却有气场的一个人,整日被他教训得一溜一溜的,简直在全剧组面前丢尽了脸,大哥的尊严全无。

  但很多时候,他又不自觉地感到甜蜜。

  没有其他人会像顾承佑这样,哪怕违背他意愿,也要这样对他好。

  真的,没有其他任何人。

  与“河东狮吼”对应的,剧组的人又开始叫穆流风“妻管严”。

  显然“风流一顾”在剧组中压倒“天佑承风”,占着上风。

  顾承佑冷笑,“谁会嫁给这种涂遮瑕骗我的人,我这叫御妻有方。”

  穆流风:“??”

  他真的体会到了被翻旧账的痛,无可奈何,“佑宝,我是真的错了。还有,别人乱传就算了,你可别在那胡说,影响不好……”

  顾承佑才不理他。

  隔三差五,穆流风就需要接受理疗。

  影视城在偏远的郊区,理疗师又不好约,上门不算太勤。

  顾承佑对此颇感不满,在一次理疗师治疗的时候,全程在旁围观,并认真录像,还时不时询问技术要点。

  穆流风浑身只盖了一条毛巾,趴在床上,见顾承佑拿手机镜头对着自己,觉得极为羞耻。

  “佑宝,”他乞求地问,“非要录吗?”

  这时理疗师正按在穆流风后腰那里,顾承佑严肃认真地举着手机,对着他的后腰近距离拍摄,还问理疗师:“屁股按吗?”

  穆流风忍无可忍,“……顾承佑你给我出去!”

  腿长在顾承佑自己身上,他说不出去,就不出去。

  这一观摩学习的效果,当天晚上就体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