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古代言情>找错反派哥哥后【完结】>第五十五章

  楼清棠与萧弄的往来一向隐秘, 没几个人知道他俩相熟,所以楼清棠也发足了戏瘾,委屈得真跟那么回事似的, 说得本地官员们一个个如坐针毡。

  诉完了自个儿冤屈的苦, 楼清棠飞快瞄了眼钟宴笙。

  一段时日不见, 小美人眉目沉静,韵致愈发动人了, 大概是身份不同了,穿着身煊赫的赤红色圆领袍,艳若桃李, 光彩照人。

  看起来没受什么罪的样子。

  他就知道, 萧弄那匹大尾巴狼恼羞成怒, 遭殃的绝对不会是这小美人。

  再瞅瞅另一头没什么表情的萧弄, 楼清棠就知道,自己挨的那顿削大概是白挨了。

  楼清棠从不白吃亏,就算是打不过萧弄, 也得从嘴上讨回来,望着钟宴笙,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得知定王殿下亲临, 草民的心也定了下来——不过,敢问这位年轻的小公子是?”

  他咬重了“年轻”二字, 萧弄端着茶盏的指尖一顿,面无表情望向他。

  楼清棠实在是太有钱了, 据说还有朝廷重员的背景, 魏巡抚对他的态度很谨慎, 并不怠慢, 微笑介绍:“楼先生有所不知, 这位是陛下前些时日才寻回的十一皇子,与定王殿下一同前来剿匪。”

  楼清棠恍然大悟,连忙揖手赔罪:“原来是十一殿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哎呀呀,竟不知十一殿下如此青葱年少。”

  钟宴笙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语气夸张,抿唇笑了笑:“嗯。”

  他一笑起来,漂亮的眉眼显得格外柔软好欺负,注意到萧弄递过来的警告视线,楼清棠心里啧啧,嘴上不停:“匪徒穷凶极恶,小殿下不怕吗?”

  钟宴笙好奇他想做什么:“不怕。”

  “不怕就对了。”楼清棠满脸敬仰地朝着萧弄拱拱手,“定王殿下大您整整七岁呢,还是您的王叔,想必小殿下也是从小就听着定王殿下的传说长大的吧。”

  萧弄:“……”

  钟宴笙不明所以点点脑袋:“嗯嗯,我小时候就听过王叔的传说了。”

  萧弄十六岁一战成名,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雍,钟宴笙那时候九岁,时常搬张小凳子坐在游廊上,乖乖等出门跟着去采买的云成回来,跟他讲外面发生的事。

  那些日子边关混乱,人心惶惶的,定王世子以少胜多,击退敌军,是大雍折了几个大将后的首胜,格外振奋人心,再经过别人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传得十分精彩。

  钟宴笙现在都还记得自己那时听得津津有味的。

  只不过后面定王世子正式封王、又接连打了好多胜仗后,名声反而越来越恐怖了,叫人提都不敢多提。

  钟宴笙一点头,萧弄的脸色就更差了。

  “嘭”地一声,他没什么表情地将茶盏再次磕到桌上,嗓音冷飕飕的:“废话完了?”

  楼清棠立刻将灿烂的笑容一敛,恢复了正经神色。

  魏巡抚看得眼皮直跳。

  这个楼清棠向来长袖善舞,怎么那么没眼色,拍马都拍不对,说得跟定王殿下有多老似的……虽然定王殿下是比十一殿下要大不少。

  但这话说得定王殿下显然很不高兴。

  魏巡抚在京中有人,捎带消息回来时,听说了沛国公府那个得罪了定王殿下的三少爷,曾经在京城欺男霸女没人敢管的世家子弟,说下手就下手,现在人都吓疯了,神志不清的成了个废人。

  定王做事如此嚣张肆意,陛下也似乎在刻意纵容。

  要是惹定王不高兴了,说不准他一翻脸就能把人脑袋砍了。

  “其余人退下。”

  一片沉默中,萧弄的嗓音格外冰凉:“楼清棠留下,本王有话询问。”

  嘶,果然得罪人了。

  魏巡抚等人暗暗同情地望了眼楼清棠,没人开口反驳。

  方才众人先是被萧弄诘问,接着被钟宴笙问得大汗淋漓,楼清棠又窜出来诉苦后,搞得他们愈发坐卧不安的,早就想离开了,忙不迭起身告辞退下。

  其他人都退下了,大堂里只剩下霍双一行人和黑甲军,萧弄瞥了眼展戎,展戎立刻会意:“是!”

  见他们如此有默契,钟宴笙不明所以地也望向云成,和云成大眼瞪小眼,只看出了彼此眼底的茫然迷惑。

  展戎一抬手,示意黑甲军们退下,走到霍双面前,比了个请的手势:“主子要问这位楼先生的话,你等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想偷听机密。”

  霍双巍然不动:“定王殿下的人可真会扣帽子,我们是十一殿下的随从,凭什么要听你主子的话?”

  “小殿下若是吩咐,我等也会听小殿下的话,出来做事,尽心尽力,主子与小殿下可是齐心协力一家人,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存心挑拨离间?”

  “……”

  霍双额上爆出一根青筋,身后一群侍卫更是气得纷纷按住了刀柄。

  定王的行事作风那般雷厉风行,结果手底下的人,竟比都察院那群御史还嘴碎还会给人扣帽子!

  钟宴笙看他们像是又要起争执了,开口劝解:“好啦霍双,你们退下吧。”

  虽然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语气软绵绵的,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但自上回亲眼见到钟宴笙用匕首比着万洲喝退后,没人再真觉得这个小殿下是柔软可欺的。

  这些侍卫不知不觉中收起了轻视的态度,对他的命令信服不少,松开按刀的手,黑着脸跟着展戎一同退出了大堂,守到廊下。

  人都被遣散了,连云成都被展戎提溜走了,钟宴笙感觉他们像是要说什么机密,犹豫了下,小心询问:“我也离开吗?”

  萧弄见他要走,立刻起身,把人轻轻推回去坐好:“别乱跑。”

  语气低且柔和。

  “喔。”

  钟宴笙坐下老实喝茶。

  楼清棠看在眼里,嘴角扯了扯。

  姓萧的对他可不是这语气,这脸翻得比书还快,他这辈子居然能听到萧弄用这种语气对人说话!

  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都能看见。

  萧弄把钟宴笙按回去,背着手转过身,脸色变化十分神奇,几乎眨眼之间就冷淡了下来:“安排你的事如何了。”

  楼清棠啧了声,阴阳怪气:“哎呀,小殿下还青葱水嫩的呢,定王殿下就开始耳聋眼花了?方才草民不就说了,草民被劫掠时害怕极了,见镖师不敌匪徒,便将所有的货物都交给匪徒保命了。”

  刚说完,他就见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悄悄从萧弄背后冒了出来,望过来的一双眼乌黑明亮,仿若含情,嗓音软软的:“楼大夫,你说的货物,是不是除了绸缎之外还有其他东西?”

  哎哟,真是可爱,跟只小动物似的讨人喜欢。

  楼清棠一下心软了,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但话还没说呢,萧弄就抬抬手,把背后钻出的小脑袋摁了回去。

  “……小殿下真聪明。”楼清棠心里骂了一声,“被劫掠的货物中,除了绸缎之外,还有香料、茶叶等物,都是那些个外藩喜欢的东西。”

  钟宴笙被摁回去了,又从另一边冒出来,抓住了重点:“香料?”

  还挺敏锐。

  萧弄挑挑眉,手放下,按着钟宴笙的脑袋,用力揉了两下,把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身后的人哎呀了声,自个儿缩了回去。

  “楼清棠家学渊源,几代学医。”萧弄转过身,望着蹙着眉理头发的钟宴笙,笑了笑,“也会点调香之术。”

  之前送进宫的那个有安神之效的香囊,里头的药材搭配就是楼清棠的手笔。

  钟宴笙恍悟:“所以,哥哥你是让楼大夫刻意带着货路过这边的狭道,在里面藏了能引路的香料?”

  “不错。”萧弄眼底浮过点细碎的笑意,“迢迢,变聪明了。”

  钟宴笙老大不高兴:“我一直很聪明。”

  萧弄和楼清棠还真够大手笔,那么多货,也敢拿来当诱饵,万一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岂不肉疼死了?

  不过钟宴笙又觉得,萧弄在的话,那批货就不可能丢。

  而且听桂广这批官员的意思,那些匪徒也不是路过个商队就劫掠的,要是诱饵不够大的话,也不一定能把他钓出来。

  哥哥真厉害,还没出京就已经先想好怎么捉贼了。

  钟宴笙望着萧弄,眼睛亮晶晶的。

  萧弄的手指蜷了蜷。

  又勾他。

  楼清棠沉默了会儿,指指鼻子:“俩位,你们还有人记得我还在场吗?”

  钟宴笙当然记得,他歪过头,十分虚心,不懂就问:“可是那群匪徒不是很警惕么,楼大夫突然带着大批货物经过,不会引起怀疑么?”

  楼清棠对钟宴笙耐心多了,语气缓和下来解答:“我经常亲自跟随商队四处走,这批货物也的确是要送去安南的,本来该走水路,但这两年南方水贼猖獗,若是被水贼撞上,下场无一例外,杀人越货,一个不留,在水上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是路过宝庆府这条道,却不一定会被劫掠,被劫了也不一定会被杀,我一个老实巴交的商贾,换这条道岂非很合理?”

  钟宴笙恍然大悟:“是这样啊,我先前还奇怪为什么一定要你出面,以为你一直跟在哥哥身边呢。”

  “哈哈,小殿下你可真会说笑,要是总跟在定王殿下身边,我早气死八百回了。”

  楼清棠皮笑肉不笑,一不注意,嘴就顺着秃噜:“要不是今年以来,你哥哥的头疾发作得愈发频繁,我往年至多也就跟他见上两三面……”

  钟宴笙一怔:“头疾?”

  萧弄从来没跟他说过什么头疾,也没有表现出来……不对,他有表现出来的。

  萧弄的脸色沉了下来:“楼清棠。”

  楼清棠自知失言,猛然住嘴,笑着打哈哈,转移话题:“那群匪徒太警惕了,我当时没敢立刻派人跟上,结果当天下午就下了场雨,把香料气味冲散了。不过你家踏雪争气,昨日派出去的人跟着踏雪,应该快探出他们的老巢了。”

  钟宴笙张了张嘴,看出萧弄不肯多言的样子,抬手拽住了萧弄的袖子,安静了会儿,没有在楼清棠面前追问,转而问:“哥哥,他们好像不是坏人,我们真的要将他们剿除吗?”

  坐在面前的少年清瘦单薄,有种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温和明澈感,像那只勿入他手心的小山雀,柔顺安静,好像什么都不懂,反应也不快,却又比所有人要通透得多。

  萧弄顿了顿,道:“到底如何,先对上一对再说。”

  钟宴笙点点脑袋,乖巧应声:“好。”

  萧弄的头疾似乎是个忌讳,不喜被人提起。

  他记得第二次去长柳别院时,萧弄的状态就很差,还有在景王殿下宴请宾客那日,萧弄当众把他带走,在马车上几乎钻进了他怀里。

  他误会萧弄了,萧弄不是阴晴不定的变态,他就是疼的。

  听楼清棠的语气,这头疾很严重的样子。

  如果这个头疾是隔一段时日就发作一次的,那按刚认识时发作一次,景王殿下宴会上又发作一次的频率来说,萧弄的头疾好像又快发作了。

  明明被伤了自尊,那么生气,明明头疾要发作了。

  却还是肯跟他一起南下,帮他花心思追查匪徒。

  钟宴笙表面上一派乖巧无辜,心跳越越来越快,悄咪咪想,他今晚一定要逼着萧弄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还有头疾是怎么回事。

  萧弄不说的话……他就不答应跟他睡觉。

  钟宴笙能想到最厉害的威胁就是这个了。

  想得面颊都有些红。

  “怎么脸一直红红的?”

  愣神时萧弄的声音从头顶落下,随即一只大手抚在了他的脸上,冰凉凉的,贴在发烫的脸上很舒服。

  萧弄的眉头皱了起来:“迢迢。”

  钟宴笙还以为是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心里一咯噔:“嗯?”

  “你有些发热。”萧弄的手转移到他额头上,确认了,“着凉了。”

  钟宴笙迟钝了片刻:“啊?”

  他明明有老实盖着被子的。

  不过他的窗户被萧弄撬开过,关得不是很严实,晚上他挑灯画小人儿时,能感觉到窗户里有风漏进来。

  钟宴笙这会儿才发现,他下船后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大概不是因为在船上待了几日回地上不适应。

  “笨。”

  刚夸完他聪明的萧弄又绷起了脸:“连自己生病了都没发现。”

  钟宴笙:“……”

  好生气,但是反驳不了。

  “楼清棠。”萧弄的声音毫无波澜,“去让人抓药。”

  楼清棠:“……”

  合着他好不容易做回本行,又当起了大夫。

  但方才说话错,楼清棠也不好反驳,悻悻离开。

  楼清棠一走,展戎就进来了:“主子,有新消息。”

  萧弄收回覆在钟宴笙头上的手,去接消息,钟宴笙感觉他的手贴在脑门上格外舒适,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不让走。

  手腕突然被抓回去,萧弄垂下眸,看着他迷糊的样子,喉结滚了滚。

  这小孩儿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展戎看出了萧弄没空伸手,目不斜视地低声禀报:“带着踏雪进山的兄弟们发现了点踪迹,楼船上的人也都下来了,扎营在驿馆外。主子,您看下一步是要做什么?”

  掌心里的肌肤柔嫩又滚烫,高热的温度似乎能隔着皮肉烫到心口,萧弄皱着眉又摸了摸钟宴笙脸颊的温度:“去睡觉。”

  “嘎?”

  “你去睡觉。”萧弄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和声音对钟宴笙说话,“乖乖的,我去春风谷探探。”

  春风谷就是那群林中匪徒经常出现的地方,中间一条狭道,四周群山绵延,来往行商,必经此地,匪徒盘踞在这种地方,端的是进可攻退可守,若是不实地去摸清楚那附近的地势,就容易吃亏。

  钟宴笙很想跟着一起去,但脑门烫得厉害,只好点头:“好,那你要早点回来。”

  萧弄勾勾唇:“我还没走就开始撒娇了?”

  “不是撒娇。”钟宴笙反驳。

  萧弄为什么总觉得他在撒娇。

  钟宴笙垂着长睫,意识恍惚了下,烫呼呼的脸颊又在他宽大的掌心里轻轻蹭了蹭。

  乖得不行。

  要不是那群匪徒踪迹难寻,萧弄都不大想走了。

  这会儿霍双等人也甩开纠缠的黑甲军进来了,萧弄收回手,嗓音淡淡的:“十一殿下身体有恙,送他去好生歇息。展戎,把魏巡抚叫过来,本王有事吩咐。”

  展戎无视对他怒目而视的霍双:“是!”

  霍双再火大,听到钟宴笙生病了,关注点难免转移,但他还没凑上去,云成先冲了过来,只好后退一步:“驿馆里的房间已经清扫备好,方才属下已经派人去检查过了,殿下请随属下来。”

  钟宴笙站起来,莫名其妙生出几分不舍,又朝萧弄望了眼,擦身离开的瞬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抓过去,不轻不重地顺着他的每根手指都捏了把。

  当着一群人耍流氓似的。

  他的脸瞬间变得愈发滚烫,连耳尖都在发红,云成还以为是病情加重了,赶忙询问:“少爷,您感觉怎么样?”

  钟宴笙受惊地缩回手指,眼睫乱颤:“……挺好的。”

  挺好的?当真不是在故意撩拨么。

  萧弄盯着他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钟宴笙也不敢回头看萧弄的反应,飞快跟着云成离开大堂,去了后面的院子。

  宝庆府不算太大,驿馆修造得也不算奢华,不过房间比舱房要宽敞舒适多了。

  这会儿已经清扫打理好了,钟宴笙躺到床上,一离开萧弄,病痛的感觉就格外猛烈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滚烫了。

  钟宴笙裹着被子躺下,身上有些发冷,含糊地眯了会儿,厨房就送了药来,说是楼先生学过医,特地写的方子,随行而来的大夫检查过没问题,就让云成送进来了。

  钟宴笙喝下药,涌出一阵困意,拉着云成小声道:“云成,我睡一会儿,等定王殿下回来了,你来把我叫醒。”

  云成看他脸烧得通红,心疼地哎了声:“好,少爷您快睡吧,定王殿下这会儿在跟魏巡抚他们商量去春风谷呢。”

  钟宴笙唔了声,裹着被子,由着那股困意眯了过去。

  这一觉昏昏沉沉的,做了堆杂乱无章的梦,一会儿是初相识时,萧弄在昏暗的房间里朝他望来的血红眸色,一会儿又是景王宴会那天,他被萧弄抱上马上后,察觉到他背后微微的潮意。

  他一直以为萧弄睡得很好的。

  可是一个有着多年头疾的人,怎么可能会睡得很好呢。

  所以拉着他念书,也不是出于恶趣味,而是听着书才能勉强合会儿眼吗……

  钟宴笙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着,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酸的苦的甜的一道倾灌进去,扰得他睡得很不安稳。

  直到突然有只冰凉凉的手拂过他的脸,钟宴笙困在梦里,睁不开沉重的眼皮,模糊感觉床边好像坐了个人,看了他一会儿后,弯下身在他眉心亲了一下。

  仿佛一道护身符,那些光怪陆离的梦被一个吻慢慢抚平了。

  床边的人没坐太久,就匆匆离开了。

  钟宴笙的梦却平静了下来,呼吸匀长,睡得浑身酥软地从睡梦里清醒过来时,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

  居然都到晚上了。

  夏天多雨,外面一片哗哗的雨声,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

  桌上点着只蜡烛,烛光飘飘忽忽的,大概是云成怕他醒来怕黑,提前点的。

  喉间干渴得厉害,钟宴笙爬起来,吞咽了下发疼的嗓子,开口想叫云成,却在撑起来时,发现有个东西顺着胸口滚下去,硬硬地硌着他。

  钟宴笙把那个东西抓起来,仔细一看。

  是个很精致的木雕,雕的是只……圆滚滚的山雀?

  看得出雕刻的人很用心,每一缕羽毛都雕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虽是死物,犹如有灵,可爱又讨喜。

  钟宴笙眼睛一亮,喜欢得捧着翻来覆去地看,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即使送他木雕的人什么纸条都没留下,但他一看就知道这是谁送他的。

  这是萧弄亲手雕的吗?

  钟宴笙用指尖摩挲着小山雀的每一条纹路,骤然想起自己只差几笔就画完的小人画,一时连口渴都忘了,兴冲冲地爬下床,从送进屋里的行囊里翻出他的画,放到桌上,热火朝天地忙起来。

  萧弄送他小山雀木雕,那他今晚也要把画送给萧弄!

  头疼脑热好像都远去了,钟宴笙披着外袍,趴在桌上,忙活了一阵,将小人画的最后一幕停在了城墙上。

  英俊的小人在吹埙,漂亮的小人望着他,城墙之下,铁花纷飞。

  他真正对萧弄放下畏惧与提防,就是在生辰的那晚,萧弄带他上城墙,用陶埙为他吹了一曲后。

  仔仔细细勾勒完最后一笔,钟宴笙满意地翻看了下。

  他特地让人用宣纸装订成书册那样的小册子,现在已经画满了。

  正翻着,余光里晃过道人影,逐渐靠近了房门。

  钟宴笙这几日都是偷偷摸摸画的,生怕被人发现,连忙将这册小人画合起来,塞进怀里,又将桌上的东西胡乱塞到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屋门恰好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人显然没料到钟宴笙已经醒了,动作一僵:“小殿下,您醒了?您感觉如何了?”

  “已经好些了。”钟宴笙假装镇定地坐在床上,抬眸望着霍双,“有什么事吗?”

  他的心思没放在霍双身上,目光顺着他肩头往外瞟了瞟。

  天都黑了,萧弄怎么还没回来?

  霍双思忖了下,似乎下定了决心:“小殿下,属下有点话想跟您说,其实属下……”

  他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噔靠了过来:“殿下!有急报!”

  来传信的人钟宴笙有些眼熟,是之前在驿馆大堂见过的,魏巡抚手下的人。

  钟宴笙记得,他喝药睡过去前,云成跟他说,萧弄在跟魏巡抚等人商量,准备去春风谷一探。

  此时不见萧弄,反倒见此人来传急报,他心口冷冷一跳,生出几分不太好的预感,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沉静:“说。”

  “两个时辰前,定王殿下与魏大人前去春风谷查探地势,回来时突降大雨,匪徒在大雨中出现,袭击了殿下和魏大人,魏大人负伤,已被送回来医治……”

  他迟迟不说重点,钟宴笙盯着他,轻轻问:“定王殿下呢?”

  钟宴笙的眸色很温柔,那人却被盯得冒出一额头的汗,忍不住擦了擦冷汗:“匪、匪徒的袭击突然,又熟悉地势,定王殿下与魏大人只是前去查探一番,并未带太多人……”

  “我问你,”钟宴笙打断他的话,“定王殿下呢?”

  “……定王殿下失散了。”

  作者有话说:

  楼清棠:他比你大,比你老~

  迢迢:哦哦。

  瞎弄:?他内涵我你还应和他!

  哪怕是定王殿下,也会有年龄焦虑呢(

  人没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