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邬温别吃完饭后,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一串陌生号码。

  他接了电话后,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啊啊啊啊救救我——好痛——呜呜呜——好痛——”

  邬温别顿了下,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

  他问:“你现在在哪?你怎么了?我帮你报警?”

  “痛,呜呜呜好痛……你来陪我吧…你来替我吧……”

  邬温别刚想说什么,又听见对面忽然嘻嘻尖笑,然后开始发癫。

  邬温别默了默,最终挂掉了电话。

  他轻叹了口气,又还是拨打了报警电话,跟警察说了一下这个号码那头的情况。

  邬温别跟警察客气完了后,手机又响了起来。

  依旧是陌生号码,邬温别挂了一次后,还响了第二次。

  他到底还是接了起来,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喂?出来,我在草莓大学门口。”

  语气硬邦邦的,听上去分外生硬。

  是老头子。

  邬温别呵呵了声。

  一云:“?什么态度——”

  邬温别:“我还没有原谅你。”

  他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一云:“???”

  他干嘛了他???

  他再次把电话打过去,邬温别还是接了:“说。”

  一云:“你原谅我什么?”

  邬温别幽幽:“你只给我500块生活费的事。”

  一云:“……我手里就这么多钱!”

  邬温别呵呵:“你在观里装疯卖傻坑蒙拐骗了多少人大把大把捐香火钱——”

  一云:“你都知道那是香火钱了!是给神明的!”

  邬温别:“呵呵。”

  他显然是不信的。

  一云:“你别呵了。”

  2.

  邬温别没在电话那头再呵了,而是选择出门和老头子线下掰头。

  正好家里也停了电。

  不过话说回来……

  业主群也没说会停电,谢约尔也没提前跟他说。

  难道是线路突然出了问题?

  邬温别正想用手机看一眼群里有没有紧急通知,但才打开手机,手机就因为电量告急黑屏。

  “……”

  好吧。

  都怪他睡觉的时候忘记顺便充电了。

  正巧电梯“叮”的一声到来。

  邬温别踏入进去,按了一楼后才想起来停电的话电梯为什么会运作——

  难道是紧急连了发电机?

  还是只停了他们一户?

  那也太倒霉了。

  可能是跳闸?

  3.

  他无所事事又不是很在意地想着,因为脑子还没完全睡醒,低垂着眉眼,也没有注意到电梯里小小的楼层显示电子屏倏地跳到了“-18”。

  猩红的字体十分惹眼,邬温别只感觉到空气好像又下降了几个度。

  冷得他都有点起鸡皮疙瘩。

  电梯门应声而开时,数不清的鬼影和血淋淋的手,甚至还有弯折到不可思议的手都朝着电梯里涌来。

  邬温别却像是没看见似的,轻轻地咦了声。

  那些鬼手和影子在冲到他面前时,又全部消散。

  邬温别探头看了看,发现好像是地下停车场,就是没有停一辆车。

  奇怪。

  邬温别想。

  他回身看了眼电梯,就见上头显示着“-3”。

  他怎么到地下三层了?

  不小心按错了吗?

  邬温别带着疑惑重新按了一下“1”,再按了“》丨《”键。

  4.

  “……又失败了。”

  少女咬牙:“我们还有出场的机会吗?傅姐要不你喊一下我名字先让我的名字登个场吧。”

  她委屈道:“他身上还挂着穷奇给的‘圈地符’呢。”

  傅姐:“……落落,你冷静点。”

  于麓:“圈地符是什么?”

  驾驶座正在啃汉堡的花花哦了声:“落落自己取的名字,就是那些大妖凶兽留下自己的毛发或者血液在什么地方,以此震慑那些小妖魔鬼怪。”

  落落道:“这要是以前的穷奇,请麒麟老祖出山就好,可现在的穷奇…便是麒麟老祖也压不住了。”

  于麓还算是半个新人,没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啊?”

  花花咽下汉堡:“他吃了太多凶兽和神兽,光是叫得上名字的饕餮、混沌、梼杌,还有龙九子的睚眦,朱厌、蛊雕……这些东西之间吞噬会导致一定程度的融合,你都分不清他究竟还是不是穷奇了。”

  傅姐精辟总结:“他现在就像是披着穷奇皮的一个怪物,比现如今世上任何神鬼魑魅魍魉都要可怕的怪物。”

  于麓:“那…我们要怎么办?”

  “找沈涉帮忙。”傅姐果断合上了估计起不到作用了的计划书:“他是我们管理局的编外人员,只要向他许愿,愿意付出代价,他就能帮我们。”

  5.

  邬温别到草莓大学门口时,远远地就看见穿着短袖鹤氅,里面只穿了个花裤衩,袒丨露着上半身的一云。

  一云上了年纪了,很明显的头发半白,但身材还是很好,虽然精瘦,肌肉线条却很明显。

  他此时就坐在路口的墩子上,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与人说:“……你这一劫并非不能化,这样,你周日早上九点到西瓜市的一云山一云观上炷香,这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别听他的。”

  邬温别走过来,面无表情道:“一炷香1688起,最高168888888,他是个骗钱的精神病。”

  本来都已经动摇了的男人登时瞪大了眼睛:“!”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一云:“你是骗子!”

  他说:“我要报警!”

  一云轻嘶:“我不是骗子……”

  “他就是。”邬温别在旁边快速道:“你有见过哪个大师只穿个裤衩踩着夹板在这算命吗?”

  一云恼怒:“我还穿了道袍!”

  邬温别呵了声:“一把年纪就别在这卖肉了。”

  一云:“???”

  他只是热!!!

  邬温别又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小哥你给我一个面子,这人我认识,你别报警了。”

  男人有点不情不愿:“我差点就被他骗掉钱了!”

  “这不是还没吗。”

  “……”

  这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男人瞪了一云一眼,到底还是说:“看好你家老人。”

  “好的好的。”

  邬温别语气诚恳:“谢谢。”

  6.

  邬温别和一云在烧烤摊坐下,一云望着菜单上的价目表,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嘀咕:“大城市就是什么都贵。”

  “…我请你。”邬温别说:“我找了份工资很高的兼职,你吃一顿还是请得起的。”

  毕竟是一云把他拉扯长大的。

  只是就算邬温别这么说,一云还是点了些便宜的东西,然后道:“我和那人相遇就是有缘,缘分注定要让我帮他度过未来那一劫,你这么拦了,到时出了事,你会要背因果债。”

  邬温别:“……”

  他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耳朵。

  一云:“干嘛?”

  邬温别:“我就不该出来找你,你能别神神叨叨像个神经病吗?还是你终于要去精神病院治病了,来最后见我一面?”

  “你!”

  一云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把你养大,你就这样对我?!”

  邬温别眼都不眨:“在您那教育下长大,我没变成疯子或是江湖骗子,全部都得益于我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

  一云更气了:“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一点你最近身边的异常吗?”

  听到这话,邬温别还真做出了思索的模样。

  7.

  一云望着他,心里有几分紧张,又有点期待。

  但邬温别很快就给了答案:“我发现城里很多人的精神状态也很美丽,尤其是我读的这个大学。”

  他神色复杂地说:“你一定跟我专业的那几个教授聊得来。”

  一云:“……”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骂我们都是精神病。

  8.

  一云有点颓然地恨恨咬了口里脊肉,刚想说什么,就瞥见一道身影从邬温别背后而来。

  一云登时紧绷起来。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邬温别坐着的小椅子的椅背上,邬温别有所感觉地回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带着十足的困意和冷恹,让人瞧着就有几分昏昏欲睡。

  “……老板!”

  邬温别惊喜道:“你也来吃夜宵?”

  脑子还有大半不太清醒的庄彧盯着邬温别许久,上上下下地把人打量了一道,视线又落在了邬温别只咬了一口的烤鸡腿上。

  他俯下身:“我打你电话没接。”

  邬温别哦了声:“因为没电了,老板我跟你说……”

  邬温别的话没说完。

  因为庄彧弯下腰,就着他的手咬了口鸡腿。

  庄彧的牙口特别好,一口下去,腿骨一块被咬断。

  他甚至懒得吐骨头,就这么嘎嘣嘎嘣嚼着一起吞咽了。

  鸡腿放得很辣,肉还算新鲜,但这些对于庄彧来说都是不存在的味道。

  他能品到的,只有上头残留的一点邬温别的唾液。

  好香。

  庄彧盯着邬温别的唇,几乎要维持不住眸色,恨不得现在就捏着这张精致到不真实的脸,探进去掠夺更多……

  “……老板。”

  邬温别呆滞的声音又唤醒了他的一点理智:“你吃鸡腿的方式好别致。”

  庄彧嗯了声,随意敷衍:“补钙。”

  邬温别:“……”

  庄彧另一只手拉开了旁边另一把塑料椅子坐下,蔫得很,半靠在邬温别的椅子上:“你继续,为什么不接电话?”

  “……因为手机没电了。”

  邬温别老老实实道:“租的房子也跳闸了。”

  庄彧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他就是感觉到有东西骚扰邬温别,才睡不安稳,醒来想找邬温别。

  妖怪管理局那边吗……

  “对了老板。”邬温别示意:“这个是我师父,我从小跟着他长大。”

  邬温别看向一云,难得地喊了声师父:“这个是我老板,我现在吃喝全靠他。”

  庄彧半掀眼皮瞥了一云一眼。

  一云咬着牙微笑:“庄老板你好啊。”

  庄彧扯了下嘴角:“光天化日,袒丨胸丨露丨乳,有辱斯文。”

  一云额角青筋暴起,刚想说什么,邬温别就重重点头:“我也觉得……师父你快把你的衣袍系起来吧!”

  一云:“……”

  庄彧扬扬眉,心情很好,脑子也清醒了点。

  他搭在邬温别椅背上的手更是轻快地敲了敲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