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理子坐在屋中, 感觉空气中开始绵延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无一郎亦是抬眼往窗外看去。

  窗外的夜风呜呜地呼啸着,伴随着屋外响起的异动,属于鬼的气息陡然在空气中炸开。

  浓烈的、粘稠的、充满着恶意的气息几乎溢满他们的四周。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仿佛身体本能一般,无一郎拿起日轮刀,拇指抵在刀柄处,露出一截雪白的刀身。

  只在等拔刀的时机。

  无一郎拉开窗户,汹涌的风流灌入屋内,吹得他的长发在空气中疯狂舞动。

  但还没等无一郎从窗户中跳出,屋内的电灯闪了闪,屋外响起轰地一声—— !

  房屋仿佛被什么东西自上而下劈断一般, 先是抖落几片木屑, 随后成吨木梁从下而上向他们扑来!

  夜空中再一次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顷刻间,方才还稳稳扎与地基之上的宅邸, 瞬间化成一片废墟,将里面珍藏的无数奇珍异宝尽数埋入地底。

  眼前一片灰黑,待到尘灰散开时,椿理子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无一郎只身挡在她的面前, 隔绝了大部分灰尘。

  在千钧一发之际, 无一郎拉着她和祖母避在了房间的最角落。

  承重木梁为他们在角落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隙, 才免于被倾泻而下的木材埋在底下。

  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的日轮刀也被塞入手中。

  头顶刮来习习夜风, 无一郎抬眼顺着气流的方向望去:“我们应该是在最上面,把上面的木头弄开就能爬出去了。”

  「霞之呼吸·壹之型·垂天远霞」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黑暗中银光一闪,无一郎拔刀出鞘, 强而有力的几击突刺瞬间把遮挡在头顶的木板戳破。

  大片大片的新鲜空气从空隙中涌入,无一郎率先跳了上去, 将手伸了下来。

  “先出来离开这里。”

  将手交给无一郎,祖母还未能接受眼前的情况,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到底是……”

  椿理子则是在下面托着祖母:“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鬼!但现在来不及解释了,保命要紧!”

  将祖母成功托了上去之后,椿理子也赶紧爬了上去。

  即便已经在下面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出来视野开阔的瞬间,椿理子的瞳孔还是颤了颤。

  曾经承载她无数回忆的家,只在弹指间就被被夷为平地。

  他们运气算是好的在最上层,而瓦砾木屑之下,埋葬得估计是数不清来她家做事的佣人……

  祖母看出来她内心所想,开口道:“为了不让这件事让别人知晓,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已经安排宅子里的佣人暂离一段时间。”

  “那……”

  椿理子还想问些什么,却被空气中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

  “我有故意避开你们的,但是不小心加大了点力度,不过没死真是太好了。”

  那道声音一如既往地顽劣、轻佻,同时也极具辨识度。

  椿理子不可置信地转头,视线越过已经拔刀的无一郎,直勾勾盯向缓步向他们走来的人影。

  红色的羽织、耳上的璎珞耳饰,紫色双瞳、以及那把极具辨识度、可以装得下两个人的红色纸伞。

  只不过他的头发和睫毛全部变成了白色,但这副面容和椿理子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另外一副面孔重合了。

  信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发问:“姐姐,还记得我吗?”

  握紧日轮刀的指尖发白,椿理子抿紧嘴唇:“……..记得。”

  “那太好了,我还担心姐姐会忘记我长什么样呢!”信弯了弯眉眼。

  盯着眼前这个漠视一切的面容,椿理子的脑海中开始泛起涟漪。

  怎么会忘记……

  幼时,她因为一些家族间的冲突被京都大族贺茂家绑至家中。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患有卟啉症,无法晒太阳,所以在宅中备受歧视的小佣人。

  那个小佣人觉得她讲的故事有趣,喜欢和她一起玩,但却被贺茂家中人发现,粗暴地被拖了下去。

  也就是在他被拖下去的那一晚,那个血债累累、只钟爱贵族的鬼造访了贺茂宅。

  椿理子趁着混乱跑了出来,惊魂未定的她还请求祖母寻回那个小佣人。

  可事与愿违,不仅没有把那个小佣人带出来,甚至连他的尸体都没有看见。

  为了避免灾祸,椿理子匆匆被送出国,唯一遗憾的是再也没见到那个小佣人最后一面。

  直到现在——

  “毕竟我很喜欢装人类混在人群里玩,不过姐姐还能记得我长什么样真的很开心。”那张脸褪去记忆中眼底的温柔,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容,“听到你为了我握刀我也超开心的哦!”

  握紧日轮刀的力度再次加大,椿理子的唇角止不住地颤抖。

  但信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欢快地在瓦砾之上转了一圈,用着天真的语气说出令人如坠冰窟的话。

  “你们也变成鬼吧。”他伸出双指,指向椿理子和无一郎。

  “喂。就算再没脑子,说的话也要适可而止。”

  一直沉默不语的无一郎蹙紧眉头,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将日轮刀刀尖对准信。

  「霞之呼吸·贰之型·八重霞」

  飘渺的雾气瞬间环绕着日轮刀,在朦胧的雾气笼罩之下,变得捉摸不透八道斩击向着信袭去。

  此刻,无一郎仿佛忽视了一切阻力,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信的面前。

  日轮刀刀尖划过信的长发,白色发丝成缕般下落,可在日轮刀即将划向脖子的瞬间——!

  上空却响起了琵琶的铮铮声。

  木拨子拨动琵琶弦,随着铿锵有力的琵琶声,两道音波从天而降。

  音波砸到的地方溅起半米高的木屑,无一郎不得不放弃了攻击脖子的机会,闪身退回到椿理子面前。

  有两只鬼?!

  椿理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只见那日他们没抓到的琵琶法师,此刻正抱着琵琶悬浮在空中。

  面对两只鬼,无一郎挡在她们面前的背影没有后退,而是挥了挥刀,将粘附在刀身上的木屑甩脱。

  “姐姐,你们先去安全的地方。”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平淡。

  见她们愣在原地,他又补充道:“不会呼吸法的人在这里只会添乱。”

  椿理子想出口反驳,但余光却瞥到了手臂被划伤的祖母。

  确实像他说的如此。

  不会呼吸法、体能都要比正常人弱上许多的祖母无疑于是个累赘。

  如果她现在直接参战的话,意味着他们不仅要抽出精力保护祖母,还大大地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

  在短暂地犹豫后,椿理子将祖母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咬紧嘴唇。

  “等我几分钟,马上回来。”

  说完,她便带着祖母往安全的方向跑去。

  可还没有跑出几步,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话语的内容令她的瞳孔骤然缩小。

  信抬起头,对着悬浮在空中的琵琶法师发号施令:“喂!琵琶!把那个老的杀了!”

  空气中陷入令人恐惧的沉默,椿理子没有回头,而是加快速度带着祖母往前走。

  越快离开这里越好、越快把祖母带到安全的地方越好!

  短暂地对峙后,椿理子的背后响起一声叹息。

  琵琶法师低沉嘶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我明白了,西风信来大人。”

  握住木拨子的手腕一转,琵琶声嘈嘈切切,血鬼术化成的音浪如狂风骤雨般向着他们倾泻而下。

  椿理子抱着祖母滚向一处掩体后面。

  密集的音波砸向废墟,顷刻间便分出数十米宽的沟堑,隔着升腾而起的尘雾,椿理子看不清另一边无一郎的情况。

  只能隐隐看到尘雾之下,微弱的刀光剑影在闪烁。

  在刚才的跑动中,即便有意避开那些音波,祖母和她还是不同程度地被伤到了。

  啧了一声,椿理子抬头望去。

  那琵琶法师稳稳地高居上空,仿佛俯瞰蝼蚁一般,不断地拨动琵琶弦释放音波。

  背后的掩体不断被击打,击穿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祖母在她身边,她无法迎战,但若逃跑的话,只会被上空砸来的音波击中身亡。

  “你去迎战吧。”

  在两难之际,身旁的祖母却推了推她,示意椿理子不必再管她。

  “可是……”

  祖母连忙让她打住:“椿理子你想想吧,不迎战和迎战的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此刻不迎战,她先要确保祖母能安然无恙,并且保证在返回的路上不被那密集的音浪击中,而在这个过程中,无一郎还很有可能在两只鬼的夹击下身亡。

  但若是此刻迎战,若能迅速击败那个琵琶法师,不仅能让祖母安全撤离,也能立马缓解无一郎的压力。

  哪个选择是最优解几乎是一目了然。

  可这个最优解的背后是……不会呼吸法、年近花甲的祖母要只身躲避不断袭来的音波。

  在椿理子犹豫不决之时,祖母的手掌捧着她的双颊,迫使两人四目相对。

  “身为华族家的女儿,危难关头最重要的是骨气。对你一样,对我也是一样。”

  “不必管我,就算我身死,以一条老命换你们两个也算赚了。”

  祖母掌心尚有余温,在她肃穆又带着些许温情的注视下,椿理子点了点头。

  音波再一次砸向她们身后,浓稠的尘雾瞬间炸开,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身居高处的琵琶法师也是如此。

  因为信的命令是只杀老人,不能伤到那个女孩,但那些升腾起的灰雾挡住了视线,他也不敢随意攻击。

  看来只能等尘雾散去再发起下轮攻击了。

  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琵琶法师放慢了拨动木拨子的速度,而是象征性地向下攻击。

  此刻,一阵夜风吹来,尘雾尽数被吹到另外的方向,露出了正小心翼翼贴着掩体行走的祖母。

  只露出了那个老人!天大的好机会!

  琵琶法师准备再次拨弦,可预料中的声音没有响起,他的手腕之下一空。

  啪嗒——

  几道狂躁的风流劈开了灰雾,握着木拨子的手腕顷刻间被划出一条血线,毫无征兆地从空中落向地面。

  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道湍急的风流冲散尘雾,向他袭来。

  “风之呼吸·玖之型·韦驮天台风!”

  椿理子高高跃起,随着挥舞日轮刀的动作,自下而上的尘风狠狠劈向琵琶法师。

  凛冽的寒光一闪,伴随着骨骼被斩断的咔嚓一声。

  椿理子从那团尘雾中冲出,手臂一挥:“你、给、我、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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