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听到要请家法的那一刻, 连哭都忘了。
要知道她从小到大别说请家法了,爹娘他们可是连重话都舍不得和自己说一句。
“我看你们谁敢动他们!”沈母生怕儿子被请家法,松开宝珠以身护住儿子, 大声嘶吼,“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在怎么责骂都无济于事, 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解决, 儿子刚被找回来没多久你就要动家法, 你还是个人吗!”
“你要是真敢对他们动家法, 你把我也一起罚了去,要不是我教子无方, 也不会出现这种事。”
听到要请家法的一干家丁们此刻都是缩着脖子, 完全不知道该不该进来,毕竟里面一个是老爷一个是夫人,得罪了哪头都讨不了半分好。
原先针锋相对的紧张气氛也跟着冷凝下来,唯有宝珠断断续续的抽涕声格外刺耳。
最先低下头的盛国公妥协的伸手按着太阳穴,“我这不是想要吓唬他们一下吗, 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沈母才不吃他那一套,“就算是要吓唬他们,也用不到请家法,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想的应该是要怎么解决, 才不会影响到府中其他未婚配子女的影响。”
沈国公讪讪,“夫人所言极是,不知夫人有什么好办法。”
沈母眉头紧蹙, 似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 才叹出一口气,“既然如此,便对外宣称让他们兄妹二人亲上加亲,也好堵住悠悠之口,宝珠和宥齐又不是亲兄妹,就算外人想说道,也说不到哪里去。”
像是被人蒙头打了一棍的宝珠都自欺欺人的把在马车里听到的话催眠成是幻听,可当现实又一次摆在她面前时,她彻底要疯了,“什么,要我嫁给沈归砚,不行,我不同意!”
她那么讨厌沈归砚,又怎么会愿意嫁给他。
眼睛通红的宝珠拉过沈母的袖子,鼻翼抽搦,“母亲,宝珠不想嫁给他。”
沈母的口吻带上一丝严厉,还有对她的不懂事,“宝珠,除了你嫁给宥齐以外,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除非你是真的想要绞了头发去寺庙里当姑子不成。”
“不,我不想,母亲,父亲,求你们在想一下,肯定还有更好的办法。”她之前是在情急之下说过要绞了头发去庙里当姑子,也仅限于是在情急之下,要知道当了姑子后就不能穿漂亮裙子,发间簪花,还要每天粗茶淡饭,她怎么能受得了这种苦。
沈归砚取出帕子,为宝珠擦去眼角滑落的泪痕,“父亲,母亲,既然宝珠不愿,此事不如先搁浅。”
谁知此事却惹怒了盛国公,“不行,此事要是不尽快解决,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看咱们府上笑话,要是在拖延一段时间,到时候你的肚子大了瞒不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肚子大了,瞒不下来。”宝珠觉得父亲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她怎么就一个字都不认识了。
盛国公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些重了,安抚道:“在你出嫁这段日子里,你就先待在院子里好好反省,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在出去。”
说完,拂袖转身离开。
随着父亲一走,说明此事板上钉钉在没有转圜余地的宝珠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脑内一片混沌。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和沈归砚被抓女/干的应该是另一个人才对,被犯跪祠堂的也应该是他才对。
沈母更是震惊得不行,视线频频扫向宝珠尚未显怀的肚子,一把拎起沈归砚的耳朵,咬牙切齿,“你跟我出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宝珠的肚里真的有了孩子,时间一久肯定就会显怀,到时候她可怎么办。
任由母亲拽着自己出来的沈归砚很是诚恳道:“母亲,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和宝珠之间一直都是恪守礼仪,绝对没有做出任何越过男女过界之事。”
沈母却是一脸狐疑,“当真?”
毕竟房门被撞开后的那一幕,任谁看都不会清白。
沈归砚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真正心爱一女子,又怎会未在和她明媒正娶之前毁了她的清白,堕她名声,这不叫爱,叫自私龌龊。”
真正的爱不应该是毁她清白,贬低她名声后,在像个救世主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对自己感恩戴德。
诚然,他的爱也有着自私的成份,否则早在醒过来的那一刻就应该带着她破窗离开,而不是留在原地。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有丫鬟举着竹竿挂上灯笼。
随着灯笼挂起,自照得院内一片亮堂。
有往来的丫鬟瞧见伫立在琳琅院外的沈归砚,纷纷红了脸,原先的这位少爷被找回来时整日穿得灰扑扑的,又来去匆匆得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今日她们才发现,原来归砚少爷有着一张不输给大少爷的脸。
少年身姿提拔,如瑶林琼树,纵是风流亦可入画。
此时的琳琅院内外都静悄悄的,即使天黑了都未挂上灯笼,唯剩清冷月光铺满于室。
躺在床上的宝珠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的琳琅院,只觉得鼻子好酸,可是想哭又哭不出来,只是憋着得难受。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偷鸡不成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小姐,你从赏花宴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吃东西,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多少还是吃一点吧。”端着饭菜在门外敲门的冬儿并不知道正厅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小姐从回来后就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
“我不饿,我不吃!”
“把饭菜给我吧。”出现在门外的沈归砚接过冬儿手上的托盘,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可视力极好的沈归砚依旧一眼看见了躲在被窝里,拱成小山丘的人儿。
把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取出火折子点亮几盏油灯,才走到床边,轻声道:“是我。”
宝珠听到他的声音,一把掀开盖住脑袋的缠丝雪绒被,眼尾还挂着哭得未散的一抹嫣红,“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吸了吸鼻子,咬着牙齿阴森道,“我告诉你,我沈宝珠就算是死,从这里跳下去都不会嫁给你的,你永远不要想着癞//□□/吃天鹅肉!”
“我没有要看你笑话,更不会嘲笑你。”沈归砚像是在无限纵然她在闹坏脾气的父母,等她骂完后,才拧眉疑问,“宝珠该不会是想着像小孩子一样,用绝食来抗拒。”
抱着枕头的宝珠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那么个幼稚的人,偏过头,矢口否认,“我才不是那么幼稚的人。”
她都多大个人,怎么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用绝食来威胁人。
“好,那么不是那个幼稚的宝珠,现在可愿意吃东西了。”
一时不差踩着了陷阱的宝珠气得直否认,“谁说我要吃东西了,我不饿,不想吃。”
过了好一会儿,见他非但没走,还打算在自己房间里吃东西,宝珠立马把怀里抱着的软枕砸过去,气得鼓起两边腮帮子,“你吃东西就出去吃,谁允许你在本郡主房间里吃的。”
沈归砚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小几旁,面前放着一碗鲜汤虾面和一笼蟹黄饺。
他先是用筷子夹起一块虾仁放进嘴里,并点评道:“虾仁鲜甜弹牙,汤汁鲜美,面有嚼劲又不失风味,宝珠真的不饿吗。”
闭上眼,背对着他的宝珠吸了吸小肚子,“不饿,我告诉你,你休想在本郡主面前用激将法,本郡主才不吃那一套。”
“还有你闭嘴,不许在发出任何声音了。”吃饭就好好吃饭,难道连最基本的君子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他不说话了,宝珠闻着空气里飘荡的香味,不自觉地往里吞咽着口水,她好像觉得有点儿饿了,吃东西就好好吃,老说出来做什么,欺负她没有吃过吗。
“这蟹黄饺虽比不上九月份的蟹肥美,却也唇齿留香,肥美味甜。”
“最绝的是,蟹黄饺的边缘煎得微微焦黄,起酥,一口咬下去,满是饱满多汁的蟹肉。”
“诶,可惜这笼蒸饺才有六个,看来这等口福只能由我一个人享用了。”沈归砚表面在说话,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明面上说不饿,实际上竖起耳朵的人儿。
“我吃了两个,现在还剩下四个,真是舍不得马上吃完。”
宝珠一听自己喜欢吃的蟹黄饺只剩下四个了,再也装不下去了,“不行,剩下的蟹黄饺是我的,你不能吃。”
可是竹编蒸笼里的蟹黄饺哪儿只剩下四只,分明是六只一只未少,旁边的狐狸倒是笑得格外猖狂。
沈归砚等她吃完饭后,才端着餐具出来。
冬儿满脸崇拜,“还是归砚少爷有办法哄小姐吃东西。”
要知道当小姐不想吃东西的时候,无论她们怎么劝,小姐都不会吃。
沈归砚沉吟片刻后,说,“下次遇到她不想吃东西,或者是没有胃口的时候,尽量多做几道她喜欢吃的饭菜或者是点心放在旁边,她要是饿了会自己吃。”
吃饱后,躺在如棉花班松软的大床上的宝珠却是一丝睡意都无,特别是一想到自己再过不久就要嫁给沈归砚后急得直打转,特别是父亲和母亲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摆明了告诉她,此事在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要做的,只有一条,那就是乖乖待嫁。
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与其嫁给沈归砚那个讨厌鬼,她还不如去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