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琳琅院帮他上药时, 宝珠发现无论是院内还是院外都静悄悄的。
小脑袋一转,立马笑着小跑推门进了屋子,“二哥是不是你来了, 怎么都不派人和宝珠说一下。”
张开手臂把人抱进怀里的沈亦泽扫向跟在后面的沈归砚,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二哥要是不来, 怎么知道宝珠的屋子里多了一只老鼠。”
听到有老鼠的宝珠立马从二哥怀里探出头, 小脸煞白的拽紧他袖口, 唇线抿得紧紧的, “哪里有老鼠啊,现在抓到了吗。”
沈亦泽安抚地揉着宝珠的脑袋, 桃花眼半眯, “你放心,有二哥在,谅那只老鼠也不敢做什么。”
被明晃晃打成“老鼠”的沈归砚即使快要被通天醋意吞噬,也要保持君子之风,一把拽过宝珠, 拉到自己身后,眼尾泛红,似被扔在暴雨中的落汤小狗,“宝珠,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沈亦泽眼梢上挑, 遮不住的寒冰刺骨,“上药这种事就不用劳烦宝珠了,二哥来帮他, 毕竟他脸上的伤,也有二哥的责任。 ”
闻言, 拍了下手的宝珠眼睛亮亮地看着二哥,又看了眼笑容僵硬的沈归砚,“好啊,那就麻烦二哥了。”
反正能不用自己做的事情,宝珠向来不会拒绝,再说只是上个药而已,谁上不是上,为什么一定要自己上。
他也真是矫情,事儿多。
沈归砚垂下浓长的睫毛,眼睑投下小片暗影,拉过她的袖子,鼻音略重,“可是,宝珠答应了要帮我上药的,宝珠是后悔了吗。”
少年露出那双被雨水清刷过,显得格外清澹脆弱的桃花眼,眼尾泛红,几缕发丝顺着脸颊垂落,带着一抹被抛弃后的凄美。
觉得他这模样怪好看的宝珠眨了眨眼,连忙否认,“没有,还有二哥不是答应帮你上药了吗。”
“可是我不想要别人,我只想要宝珠帮我。”
双手抱胸的沈亦泽鄙夷着他这副勾栏做派,嗤笑,“怎么一定非得要宝珠,小弟是看不起我这个二哥,还是你抱着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
沈归砚回讽,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会,我可是一直都很敬重‘二哥’的。”
宝珠适时出声,责怪他的不懂事,“好啦,二哥都好心帮你上药了,你还挑什么呀。”
沈归砚清楚要是他在拒绝,怕是心里有鬼,也会让宝珠认为自己不懂事,只能皮笑肉不笑,“那就麻烦二哥了。”
宝珠很快让冬儿拿来药箱,托着下巴看着帮沈归砚上药的二哥。
昨天她上药得那么轻了他都喊疼,二哥向来下手没个轻重,等下怕是不直接疼死他,所以她得要盯着点。
不过看他们上药好无趣啊,她出去拿碟糕点进来吧。
沈亦泽用棉花棒沾了一点药往沈归砚红肿的地方涂,表面看着是兄友弟恭,实际上捏着的那根棉花棒正如刀尖一样要划开他的脸,好剥出里面鲜血淋漓的白骨。
沈归砚掀开眼皮,在他下死手之前迅速避开,并握住他准备把棉花棒戳进自己眼球的手,“二哥,你是好心在为我上药,还是想要把我的脸戳烂?我和宝珠的婚期就要到了,二哥该不会是想要让我以这副尊荣见人吧。”
沈亦泽甩手,“你就那么笃定,会得偿所愿。”
“我非但笃定,还很自信。”沈归砚不介意直接撕破脸皮的勾起唇角,“我倒是很好奇,二哥为什么一直要针对我,该不会是你。”
他刻意停顿,凑到他耳边极尽嘲讽,“对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妹妹,抱有某种不堪入目的想法吧。”
被人直面戳破内心野兽的沈亦泽也不否认,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傲慢,“你很聪明。”
他们是兄弟,兄弟之间最明白对方是什么货色,何况他也不打算掩藏对宝珠的心思。
自己从小养大的果实,他从来不打算拱手让人。
沈归砚把他的话照单全收,拍了拍手,“多谢二哥夸奖,如果我要是不聪明一点,怕是早就连骨头都烂在了泥地里。”
“不过你们可真是让我感到恶心,居然会对自己的妹妹产生这种龌龊的想法。”
“我们恶心?你不也同样恶心吗,我应该叫你小偷还是人贩子。”沈亦泽在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他的脖子,看他的眼神锋利无比,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脸。
“身为哥哥的我还是得要奉劝你一句,一个人单纯是聪明,可是活不到最后的。”
任由他掐着脖子,瞳孔中翻滚杀意的沈归砚勾起一抹嘲讽,“好啊,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不过我也要奉劝二哥一句,宝珠马上就要进来了,你说,要是她看见她最敬重的二哥想要置他的亲弟弟于死地,她会不会认为你就是个天生的刽子手,杀人犯。”他真正要提防的从来不是这位二哥,而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哥。
毕竟他的那位好大哥,可是连他师父提到都要满口称赞的人物。
——
那天不知道沈归砚和沈母说了什么,婚礼不但如期举行,还提前了一个月,以至于整个沈府都变得忙碌起来。
在大家都忙的时候,一直被关在屋里的宝珠才允许出门放个风。
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曲红缨她们给自己出主意,怎么甩掉这个婚约。
她本来以为二哥肯定能有办法的,结果二哥回来才没几天就被父亲安排走了。
眼见距离婚期越近,她越像只在热锅上打滚的蚂蚁,两头急。
小浮云馆内,宝珠正蔫得不行的趴在桌子上,希望她们能给自己出个好主意。
要知道结婚,哪里有在家当姑娘时舒服,最关键的是,她喜欢的人可是萧哥哥,想要嫁的人也是萧哥哥。
曲红缨饮了一口紫苏饮,方才慢悠悠地说,“你那么讨厌他,嫁给他后不是可以慢慢折磨他吗。”
宝珠瞪眼,“我不嫁给他,难道我就不能折磨他了吗,就算是要折磨他,我为什么要把自己赔进去啊。”
又见她们一个两个都不说话,宝珠拉过汤芩竹的手撒娇,潋滟的鹿眼儿水汪汪的缠人,“你们可是我的好朋友,难道你们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跳进火坑里吗。”
曲红缨给她剥着水煮花生,“可是我们都已经收到盛国公府发来的请帖了,你老实和我说,你们……”
宝珠一听,当即炸了起来,放在桌上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否认,“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都讨厌死他了,怎么会喜欢给他。”
“那天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为什么最后,最后会变成我和那姓沈的。”一想起那天的事,宝珠恨不得自己就不应该出门看热闹,否则也不会成为被看热闹的那一个。
“这个………”曲红缨为难的挠了下脸,“其实你嫁给沈归砚也挺好的,他最起码长得不错,你又提前试过了,要知道有不少人结婚之前都没有见过面,完全属于盲婚哑嫁。”
???
张绾晴跟着点头,“你们两个成婚后也只是从一个院子换到另一个院子住,吵架了沈夫人肯定会帮你这边,你们两个又都知根知底的,你还是郡主,谅他都不敢对你不好。”
宝珠听得脸颊爆红,蹭地站起来,“你们胡说什么,我,我和那个姓沈的清清白白,我们两个可是连手都没有牵过,要是他真的那么好,你们嫁给他好了。”
顶多是亲过几回嘴而已,当然,她才不会傻不愣登的说出来。
往嘴里塞了一把瓜子仁的张绾晴满脸狐疑,“真的没有关系。”
“当然。”宝珠信誓旦旦的点头。
汤芩竹忽然问,“他穿什么颜色的亵裤。”
“白色。”宝珠不假思索的回答,立马引来哄笑声一片。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宝珠慌忙解释,“我也只是偶尔间看见的,绝对,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两个真的清清白白。”
曲红缨挤眉弄眼,笑得猥琐,“不是我们想的,又是那样,要不然你怎么会连他亵裤的颜色都知道。”
“宝珠你不老实。”
“你老实说,他的腰好不好。”
被他们打趣得满脸通红的宝珠又气又臊得直跺脚,“我和他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你们要是在冤枉我,我可就走了。”
她也只是在山洞里那一次无意看见的,也不是无意,是谁让他说裤子湿了,要把裤子脱下来烤火。
再说了男人们的亵裤不都是一个颜色吗,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
又一次被打趣得满脸通红的宝珠决定先不和她们玩了,等她走出小浮云茶馆,看见站在马车旁的少年,当即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路过,又想到你今天会和朋友们来这里小聚,想着你们的小聚就要结束了,顺路等你一道回家。”此时脸上肿意散去的沈归砚又恢复成了往日的翩翩少年郎。
“我和朋友们小聚关你什么事啊。”宝珠想起被她们打趣的画面,伸手推了他一下,“不对,是你跟踪我,死变态。”
在她伸手推自己时,反手握住她手的沈归砚解释道:“你们每月十五都会来这里小聚,而今日,恰好是十五,所以我能猜到你来这里并不难。”
松开她手后的沈归砚跳上马车,朝她伸出手,“最重要的一点是,再过不久我们就会成为一家人了,作为丈夫的我关心妻子的行程,并不属于变态。”
把手放上他掌心的宝珠瞪他,“谁要和你成为一家人了,你不要青天白日做大梦。”
反正,等大哥回来,大哥一定会办法的,大哥那么疼她,还那么聪明。
茶楼上的曲红缨直到宝珠走了好一会儿,才伸出脑袋,咽了咽口水,问,“宝珠走了吗。”
张绾晴也吓得直捂胸口,整个人躺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应该走了,我觉得自己好对不起宝珠,好有负罪感啊怎么办。”
曲红缨抱着头像只猴子在雅间里乱窜,“啊啊啊,我们可真不是人,居然会做出出卖朋友的事来,要是宝珠知道了,她会不会不和我们玩了。”
“那个姓沈的怎么知道事情是我们做的,居然还敢找人来威胁我,简直是岂有此理。”
“本来我以为自己够倒霉了,结果宝珠比我们都要倒霉,也不知道宝珠到底是怎么惹了那个疯子。”
——
马车刚行驶离开小浮云茶馆不远,便被另一辆华丽的马车拦在半路。
驾车的马夫很快回道:“少爷,郡主,拦住我们马车的是长公主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