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 又见安小兮

　　是安小兮。

　　她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

　　或是注意到白泽的视线，安小兮歪着脑袋，也看了过去。

　　于夜色中，两道不应该遇上的视线撞到一起。

　　“小孩…”宋嘉业下意识警觉，就要拿萝卜灯出来。

　　“安小兮？”

　　没等他动手，白泽声音沉沉的叫了声，带着些不解与凝重。

　　“嗯？”

　　握着吊住秋千的铁锁链，安小兮的应声不卑不亢。

　　“梦游？”

　　先是抛出替她主观辩解的话，白泽观察着她的脸色。

　　“不知道。”安小兮摇了摇头，声色平淡，听不出真假。

　　没有立刻靠近，白泽神色沉重，左手按着放置在裤袋的短棍柄，和安小兮拉近了一点距离，就及时止步。

　　而处于状况外的宋嘉业则是一脸懵。

　　“你认识她？”他先是问了声白泽。

　　不过白泽仅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细说的意思。

　　“你为什么会在这？”白泽的警惕之中，带着一抹锐利。

　　“醒了就在这了。”安小兮回话，声色平静，充满无辜。

　　“说实话！”

　　安小兮第一次消失，出现在儿童乐园，白泽能用梦游来为她解释，但这是第二次，无缘无故的第二次！

　　梦游，

　　她现在可没有一点梦游的样子。

　　“我真的不知道。”感受到白泽话声里的隐怒，安小兮带着一丝促然道。

　　对视着，白泽紧盯着她。

　　和安小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泽就感觉她不太对劲，但那时是诡异的开端，一直生活在太平中的他，虽然感到奇怪，但多半将此类感受归于多虑。

　　前天，苏酥早上告诉白泽，安小兮不见了，他还是从人的动机方面去分析的，虽然不解，但没有更好的解释。

　　今天是第二次。

　　说是梦游，但梦游的前提是无意识。

　　眼前的安小兮，不仅吐字清晰，那双在夜晚散发黑光的大眼睛，可让人看不出一点无意识的状态。

　　“业哥，你之前说，如果遭遇诡异，掐灭南瓜灯就能让对方落荒而逃？”白泽沉声道。

　　宋嘉业怔了一下，应了声‘是’。

　　掐灭南瓜灯，证明诡异。

　　白泽虽然是第一天入职，但在刚刚听宋嘉业说了不少类似小萝卜灯的神奇作用。

　　一步一步走到距安小兮不足三步远处，白泽一手提着南瓜灯，一手探入灯内，要用手去掐灭火心。

　　安小兮歪着脑袋，表情疑惑。

　　橘黄色的光被黑暗吞没，安小兮被照亮的小脸蛋顿时暗淡。

　　白泽盯着安小兮，只见她仍歪着小脑袋，表情越发困惑。

　　“没事？”宋嘉业拥了上来，在白泽身边也把自己的南瓜灯掐灭。

　　又一簇橘黄色的灯光消失，只剩下略显猩红的月光照耀。

　　“这小孩挺正常的。”宋嘉业根据南瓜灯熄灭后，安小兮无动于衷的表现判断道。

　　“萝卜灯给我一个。”

　　白泽说了声，接过宋嘉业递来的萝卜灯的同时，把南瓜灯放在了地上。

　　“拿着。”

　　捏着木棒柄，白泽把萝卜灯放到安小兮的小手里，灯芯发出浅浅白光。

　　安小兮没有说话，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南瓜灯和萝卜灯都没起作用…

　　透过夜色，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平静的小脸蛋。

　　“大晚上的，小妹妹你一个人不怕吗？”

　　趁白泽沉默间，已是把安小兮划为正常小孩的范畴，宋嘉业半蹲，和坐在秋千上的安小兮高度持平。

　　“不怕。”提着小萝卜灯，安小兮虽然在回宋嘉业的话，但目光一直放在白泽身上。

　　“怕也没事，有叔叔在，”宋嘉业笑着站起身，“既然你们认识，先把这小家伙送回家吧。”

　　这一句话，他是对白泽说的。

　　没有立即回应，白泽紧皱的眉丝毫没有放松的兆头。

　　虽然南瓜灯和萝卜灯都没对安小兮起作用，但这是她第二次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其中的诡异程度，让白泽不寒而栗。

　　想是这么想，但总归和安小兮认识了几天，白泽除了把安小兮带回家，她也去不了其他地方。

　　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这吧？

　　且不说秋夜有多冷，从小受到的教育就不允许他这样。

　　可真要送回家，苏酥姐能安全吗？

　　落在安小兮脸上的目光幽幽，白泽思想斗争不断，除了把她带回家，一时间想不到任何办法。

　　或是受愈发压抑的氛围影响，宋嘉业静静的站在一边。

　　“走吧。”

　　望着安小兮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白泽思绪复杂异常。

　　似是察觉到白泽的态度不太对劲，安小兮乖巧的应了声‘嗯’，跳下秋千。

　　“啧，有一说一，”宋嘉业低头看着安小兮，称赞道，“这妮子长的怪好看捏。”

　　走出了儿童乐园，宋嘉业越是看安小兮越是喜欢，不禁道：“这小家伙你亲戚家的？”

　　“不是。”白泽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把全貌告诉没认识几个小时的宋嘉业。

　　“总不能是你女儿吧？”或是想到了什么，宋嘉业难以置信道，“现在年轻人玩的这么开吗？”

　　“邻居托我照顾的。”见他拉着这个话题不放，白泽随便扯了一句。

　　“我儿子跟她差不多大，模样随我，贼帅，”宋嘉业自信满满，“改天把她妈妈介绍给我认识认识，问下订不订娃娃亲。”

　　“嗯嗯。”

　　敷衍着，白泽也想认识认识她妈妈。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安小兮看白泽的脸色从刚刚开始就没好过，或是也不知道怎么办，她一边跟着白泽的步伐，一边用小手试探性的要抓白泽的手。

　　几次试探下来，见白泽没有排斥，她才放心的牵住了一根手指。

　　嗯？

　　感受到小手的温软，白泽不着痕迹的低头看了眼，由高到低的视角，能看到安小兮垂着小脸，显露几分委屈与无辜。

　　胸口像是被一颗石子堵住，说不上来的难受。

　　收回目光，白泽看着前路，眸光越发复杂。

　　儿童乐园离三单元不算远，在去聚集地换新装备之前，白泽先是把安小兮送回了家。

　　没有上楼，宋嘉业在单元楼门口无聊的踢着石子。

　　用钥匙开了门，白泽径直走到苏酥的房间。

　　氛围从刚刚开始就不太对，安小兮像是罚站般站在门口，小脸上显露的委屈比例慢慢变大。

　　事情复杂，白泽顾不得敲门，推门而入，弄出的动静不大不小，刚好把浅梦中的苏酥吵醒。

　　“苏酥姐，”

　　他叫了声，见苏酥揉着睡眼茫然的看了过来，随手把门关了，走到床边坐下。

　　“早上了吗？”苏酥睡的有点懵，以为白泽巡逻刚回来。

　　“你听我说，”没有回应，白泽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门，压低声音道，“刚刚巡逻到一半，路过儿童乐园，我看到安小兮在那边荡秋千。”

　　简单叙述事情全貌，白泽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沉，再加上窗外飘进的夜色，大有一种恐惧片既视感的氛围。

　　苏酥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将她裹住，头皮发麻的同时，悚然感缠绕神经，娇躯微微发颤。

　　“不要说鬼故事好不好…”

　　被窝的温暖一散而空，苏酥才刚醒，胆子本来就小，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这个你拿好了，遇到危险就吃…”

　　递过去一枚南瓜糖，话声戛然而止，白泽及时想到巡逻守则最后一条，脸色变了变，没把话说全，模棱两可道：“遇到危险就吃，听到了吗？”

　　在白泽肃然的目光下，苏酥弱弱点头，似懂非懂。

　　“巡逻不能终止太久，等会你看着点安小兮就行，等我巡逻回来，”白泽眸色闪烁几点复杂，“她梦游梦的太严重了。”

　　看苏酥都快要吓哭了，白泽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花，终是给话留了余地。

　　梦游梦的太严重了。

　　耳边是白泽柔软下来的声音，脸颊拂过一张大手，苏酥松了口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

　　“我先走了。”

　　说了声，白泽就匆匆忙忙出了房间。

　　安小兮仍站在门口，垂着脸蛋。

　　“苏酥姐等会陪你。”

　　或是见不惯小孩这样，白泽撇过头。

　　推开门，下了楼，宋嘉业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你总算下来了，”宋嘉业有些着急，“赶紧走吧，南瓜灯不能熄灭太久。”

　　应了声，白泽跟在宋嘉业身后，加快前往聚集地的脚步。

　　据宋嘉业说，终止巡逻状态分别有两种辨别方式，其一是连样子都不装，直接回家睡大觉、其二是南瓜灯熄灭，无论主动还是被动。

　　前者会死，但具体如何死，宋嘉业也不太清楚，他也是只听过别人提过一嘴。

　　而后者，只要及时到聚集地换上新的、发着橘黄色光的南瓜灯，就能重新进入巡逻状态。

　　但如果没能及时替换，其后果，宋嘉业告诉白泽的，是他曾经亲眼见证过的，一个从巡逻开始掐灭南瓜灯，直到巡逻结束都没有进行更换的人的遭遇——

　　人体犹如在火上融化的冰块般，一秒一秒的化成一滩血水。

　　小跑着，直到无数簇火苗进入视线，宋嘉业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