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宴绥看着挤出车厢慌不择路的背影咬牙低呵一声。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站在身边的人就已经敏捷地蹿了出去。

  “砰!”

  他新上岗的秘书迈开长腿追了几步,一脚将逃跑的人踹翻在地,随后踩在那人背上不给他继续起身逃跑的机会。

  “你是找死吗?”

  宴绥握着手机,蹲下身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

  本来躺在地上还在不断挣扎的中年男人,看见面前蹲下的青年后索性放弃了动作,油腻肥圆的脸上两只被横肉挤在角落里的眼睛下流地扫视了宴绥一圈,咧开嘴恶心地笑着。

  “美人的屁股真不错,多少我也不算亏!”

  说着,半秃的男人还想伸手去握蹲在他面前的宴绥的脚踝。

  “唔!”

  萧钟彦将宴绥拉起来护在身后,脚下用力,猥琐男停住手发出痛苦的□□声。

  “身手不错。”

  本来同一个车厢里,戴着棒球帽靠在角落里睡觉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看着将人牢牢控制住的萧钟彦,挑起嘴角神色莫名地称赞道。

  系统:滴滴滴!正攻之一出现!请宿主注意!

  宴绥听到系统提示,快速扫了眼这个戴着帽子看不清五官的人。

  来人很高,宴绥自己一米八,但不知道为什么设定是总裁攻的他,居然比总受萧钟彦要矮上个两三指。

  可是现在面前这个据说是正攻之一的人,却比萧钟彦还要高上半个头!

  宴绥默默后退一步,和身边的两个人拉开点距离。

  “这人交给我吧,半夜蹲了这么久总算落网了。”

  那人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证件,上前几步递到宴绥和萧钟彦面前。

  宗冉。

  可能是靠得近了,宴绥就着上方惨白的地铁标牌光线,总算看清了这人的脸。

  嗯,浓黑的长眉,深邃的眼睛,还有小麦色的皮肤,长得意外的正直。

  正准备弯腰给地上的人扣上手铐,宗冉敏锐地察觉到宴绥好奇的视线,他抬头看向这个虽然有点狼狈但仍然打扮不斐的上班族,挑起了个笑容。

  有意思,真可惜今天没时间。

  宗冉瞧着宴绥露出来的职业微笑,又瞥了眼他身后冷脸站着全程一言不发的人,笑容更深。

  留了电话号码,宴绥目送着宗冉带人去了地铁站的值班室,回过神来才发现整个地铁站台上除了他就剩下萧钟彦,最后一班地铁早已开走。

  这个点,公交也停运了。

  宴绥看看身边背包拿伞的秘书,对上视线的萧钟彦不解茫然。

  “……算了,我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吧。”

  甩甩伞上还没干透的雨水,萧钟彦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宴绥不一开始就叫司机来接。

  偏要和自己一起坐地铁。

  看了眼低头找号码准备打电话的上司,又瞥一眼宴绥依然湿透的裤子。萧钟彦的手指动了动,不着声色地往人左边挪了点。

  时不时哆嗦一下的总裁,打电话的声线总算没有那么紧绷了。

  有钱人真奇怪,有钱又闲,没事体验平民生活。

  称职的防风墙秘书暗暗想着。

  *

  因为萧钟彦的家在地铁最后一站,上车后宴绥吩咐司机先送萧钟彦回去。

  “刚才多谢了。”

  宴氏总裁高档奢华又温暖的车内,宴绥拿着车里备用的毛巾擦干净濡湿的裤腿,调高后排温度,身上缠绕的寒冷感这才逐渐消散。

  “没事,我应该做的。”

  萧钟彦偏头看着窗外,金丝眼镜架在他挺翘白皙的鼻梁上,此时低垂着的眼睫又卷又长,似乎都要扫到前面的镜片。

  路灯间断的光影不断在他脸上掠过,越发显得人侧脸精致,柔和了疏离的气质。

  明明看脸就是一个清隽书生气的小男生,谁知道下手还挺狠的。

  说实话,看见萧钟彦一脚踹倒那个猥琐油腻男,宴绥还是有点被震惊到的。

  这样的武力值,什么样的变态能有机会得逞?还是说变态的等级会随着要变态的对象改变?这么说来我很弱吗?

  作为一个刚被同性揩油的男人,宴绥莫名有点被小看的懊恼。

  也许是累了一天,又碰上这么个糟心事,所以宴绥的理智才会被蒙蔽,自己伸手捏了捏坐在隔壁的人的胳膊。

  西装外套下是结实的肌肉,紧实又有弹性,和自己软绵绵的胳膊完全不一样。

  直到收回手下定决心也要去报个健身班甚至连日子都订好了的时候,宴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天呐!

  这不就是职场性骚扰吗!

  慢慢转头,宴绥还抱着一切都是错觉或者萧钟彦没有发现的幻想,结果直接撞上他秘书疑惑的眼光。

  “……平时健身吗?有空一起啊。”

  “……”

  宴绥藏在高档手工定制皮鞋里的脚趾逐渐收紧,后排的气氛静得可怕。

  自己就像是一个变态,摸了人家一把后还问约不约。

  太尴尬了!

  萧钟彦的视线淡淡地落在宴绥身上,好像有审视又好像有戒备,宴绥绷着微笑的脸,一时没人开口。

  “平时有在一家健身馆兼职,我可以推荐给宴总。”

  “哈哈是吗,那我一定去,指名点你给你涨业绩……”

  算了,自己还是别说话了,越说越奇怪。

  宴绥讪讪笑着,随后靠着后座闭目养神,不想再面对让人尴尬的一切。

  萧钟彦看着阖目休息的人,嘴角翘起来一点又很快抹平,自己也靠着车门头抵着车窗闭眼休息。

  低调的黑车行驶在平坦的路上,宴绥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会,没想到后来真的睡了过去。

  *

  老旧的单元楼门口,一辆黑车平稳停下。

  司机松了油门,看着后视镜里靠在一起睡得正沉的两人,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们。

  低头看了眼放在支架上导航的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算了还是叫一声吧,自己也要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侧身转向后排,没等他开口,就和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上。

  萧钟彦在唇前竖起手指示意司机不要发声,自己侧头轻轻去推靠在他肩上睡得正香的人。

  司机:……

  “宴总,宴总?”

  “醒醒宴总,我到家了。”

  宴绥缓缓睁眼,眨着还氤氲着朦胧水汽的眼睛转向身边叫醒自己的人。

  “宴总,我到家了,今天麻烦宴总了。”

  “哦好的。”

  宴绥揉揉眼睛,意识逐渐清醒,看着窗外老旧的小区后知后觉后知后觉的发现萧钟彦已经到了。

  “那你赶紧上去吧,早点休息。”

  宴绥看着萧钟彦打开车门下车,又绕到自己这一边的车窗旁,他降下车窗。

  “宴总,这是我兼职的健身馆地址。”

  萧钟彦从他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张卡片,从窗户里递给宴绥,想了下又补上一句。

  “如果宴总想的话,你可以点我。”

  宴绥愣愣接住修长手指里的名片,听到萧钟彦的话又是耳尖一红。

  手指紧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强撑着平静面色点点头。

  “晚安宴总,再见。”

  “嗯明天见,晚安。”

  萧钟彦直起身,后退几步,看着司机重新发动起汽车,月色下的面容特别温和。

  宴绥冲他颔首,升起车窗就要准备离开,然而此时司机一个急刹,宴绥控制不住的撞向前面的座椅靠背。

  “你不要命啊!”

  前面的司机打开车门下车,看着紧紧趴在车前盖上不愿下来的人,又惊又恼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撞了人!得,得赔钱!”

  车前盖上的人打着酒嗝,浑身酒气,看到车后座的宴绥下车,扯着嗓子开口嚷嚷。

  “怎么回事?”

  宴绥皱眉看着一旁的司机,掩着鼻子后退一步。

  “刚才他自己突然趴上来的,这是讹人!”

  “少爷咱们报警吧!”

  司机老刘在宴家开了二十多年的车,没出过一次意外,今天居然在这么个破地方给人讹上了!

  老刘看宴绥点头,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等下。”

  重新回来的萧钟彦往宴绥的方向走了几步,看清还趴在车前盖上醉汉的脸后,本来还算平静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眉头紧蹙。

  “这人我认识,我来处理。”

  “你认识?”

  宴绥惊疑地问,看着萧钟彦上前几步就要搀扶那人下来。

  “放开老子!不赔钱谁也别想走!”

  醉汉闭着眼大力挥手,一拳砸在了萧钟彦胸口。

  “爸,跟我回去。”

  爸?这人是萧钟彦的父亲?

  宴绥更加吃惊了,他看着面色蜡黄,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眼长相精致的萧钟彦,按住了老刘想趁机报警的手。

  像是听清萧钟彦的话,一直闭眼胡乱挥拳的人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球转了转,盯住皱眉捂着胸口站在一旁的萧钟彦。

  “滚!谁是你老子!你tm的不知道和谁生的野种,也配叫我爹!?”

  萧钟彦闭了闭眼,他低头看着自己攒钱淘来的二手皮鞋,背对着宴绥面色惨白,眼神冰冷。

  他上前一步,不顾挣扎拉着那人的胳膊狠狠一拽,让人从车上下来。

  “抱歉宴总,打扰到你了,你们现在走吧。”

  宴绥看着还在不断挣扎,一拳拳砸向萧钟彦后背的男人,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人却突然停下了动作,挣开萧钟彦的手冲到他面前。

  恶臭的酒气扑面而来,宴绥碍于萧钟彦的面子生生忍住后退的冲动。

  “宴总?你是这小子的上司?”

  男人看着宴绥一脸堆笑,还想上前去握宴绥的手,却被刘叔挡住。

  “嘿嘿我知道这小子是给你当秘书的,别的不说,他这张脸就适合当秘书!”

  他搓着手,语气算得上是急迫,回头拽过萧钟彦就把人往宴绥的怀里推。

  宴绥扶着萧钟彦站稳,听见男人继续说道。

  “这脸这身段,加起来不得百八十万?这小子我管得严,不管前面后面保证是个干净的,这也得再算上个二十万吧?”

  宴绥感觉到怀里的身体逐渐僵硬,皱眉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男人。

  “宴总您一看就是个大人物,有钱人,开得起这车又配个司机的还能是差钱的主?”

  “我呢,也不多要,就两百万!以后这小子就送给宴总您□□了!”

  “我绝不过问,就当老萧家从没有过这个人您看怎么样?”

  说完,那人摸了把黑车崭新的车漆,看着宴绥的眼里是没有底的贪婪。

  “你在说什么?”

  萧钟彦喃喃开口,虽然从小这个男人对自己又打又骂,把所有钱都拿去喝酒赌钱,但他从没想到有天这人会做到这步,会真的不要他。

  “闭嘴,老子白养了你二十多年,现在该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萧钟彦眼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他垂着头不再发出一声。

  气氛沉默,只余还在嗡嗡作响的汽车发动机声。

  宴绥抱臂看着那个男人,又瞥了眼垂着头像是没了家又被狠狠踹了一脚的小狗的萧钟彦,他轻轻笑了声。

  “说真的?”

  “什么?”

  宴绥往前走了一步,仰头不屑地俯视男人,语气轻蔑又不耐烦地开口。

  “两百万,再也不纠缠他?”

  “是的是的,钱到手我马上就可以立字据的!”

  男人脸上的肥肉激动地都快要颤抖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宴绥,恨不得头都要点掉。

  宴绥看他的样子嗤笑一声,解下手上的腕表丢进他的怀里。

  “找个识货的行家,我再多给你三百万,天一亮宴家的律师会和你联系。”

  宴绥转身牵过萧钟彦的手腕,走到车门边时又回头看了眼。

  男人小心翼翼地捧着手表脸上是还没反应过来的呆滞。

  “当然了,你要是敢跑。”

  月光下的人弯起嘴角,无声比着口型。

  “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