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的糕点是百川城最有名的, 等一会太阳落山,这河里满是河灯,漂亮极了!”

  被老鸨热情地迎上二楼,宴绥选了个靠窗的包厢进去。

  一楼戏台上的歌伎抱着琴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 周围时不时传来几声女孩子清脆的笑声, 宴绥推开窗, 窗外就是落日下波光粼粼的银川河。

  “宴师兄,我们来这,不妥吧。”

  把一路上被人扔进怀里的手绢交给跟在身后的跑堂还回去,万云舸看着已经刷刷刷点了好些糕点饭菜的宴绥, 冷着张脸坐下, 看对面人托腮好奇地观察楼下的姑娘们。

  要是换在半柱香前, 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堂堂戈鋋峰内门师兄,进阶神速天赋异禀可以称得上他们这一辈数一数二领军人物的的宴绥,居然会带着师弟来这种地方!

  万云舸的视线直勾勾的没有掩饰, 但不知道宴绥在想些什么, 居然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犹如实质的灼灼视线。

  万云舸低头看看怀里抱着的宴绥给他买的一堆东西,有点失望又莫名有点不爽,只不过面上没有什么显露, 还是那个疏离冷淡的万师弟。

  “这有什么,修道不就是在天道底下抢机缘然后逆天而行吗,我们修仙的本该是这世上最最洒脱的, 万师弟怎么反而古板起来了?”

  “一梦烂柯,一梦成仙, 机缘罢了。”

  宴绥对着正襟危坐的人摇头晃脑地说道, 没有注意到不对劲, 懒洋洋地喝了一口这醉春楼最好的酒,颇感意外地挑起眉头,没想到这酒绵密入喉,仔细一品还挺不错的。

  诡辩!

  万云舸抿紧唇挺直腰板不为所动,看着宴绥好像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冷哼一声,索性闭起眼默念清心诀。

  “客官,你们的菜来了。”

  包厢的门被推开,三个身着薄纱肤白细腰的姑娘端着盘子进来,纤纤细手捏着古青色的碗碟,颜色反差十足的吸引人目光。

  她们红唇微挑,动作迅速又温柔,弯腰俯首间,幽幽暗香传来。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端菜的那人腰弯得很低,从前面看去,一片雪白肌肤直撞眼球。

  然而可惜的是,无论是左边眉眼含笑气质温和的,还是右边表情淡淡高冷疏离的,两个丰神俊朗的人愣是没有往她身上看一眼。

  刚才一进门看见桌边的两个人,芊儿就明白了为什么老鸨千万叮嘱她要好好表现,虽然这两人衣着简单低调,但是那通身的气质却骗不了人,绝对是有些什么来头的。

  慢吞吞地上完了菜,芊儿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经意间和桌边眉眼含笑的青年对上视线,芊儿愣住一瞬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掩面轻笑,作势就要贴着宴绥坐下。

  “接下来就不劳烦姑娘们了,我弟弟害羞,你们人多他该吃不下了。”

  万云舸睁开眼瞥了眼对面又开始胡说八道的人。

  虽然宴绥刚才和万云舸讲得头头是道,但因果这东西不好说,而且他也不是真的想来一段什么粉红记忆,顶多就是想逗逗一看就特别单纯的万云舸而已。

  听到宴绥算是婉转拒绝的话,原本蹭着他要坐下的芊儿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先不说老鸨在下面千万嘱咐她们要伺候好这两个看上去就不差钱的主,就凭这两人难得帅气俊朗的长相,不比出去伺候那些肥头大耳的油腻老男人来得好?

  对面的两个姑娘对视一眼,仍旧要在宴绥和万云舸身边坐下,伸手要去揽他们的胳膊。万云舸的眉越皱越深,鼻尖是胭脂水粉刺鼻的香味,眼看那涂着丹蔻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衣服,他眉头直跳,手里暗暗抱紧东西,打算立刻翻窗就走。

  “这样吧,我知道姐姐们也不想伺候我们两个臭男人,这些银两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姐姐们拿去给我们兄弟两个弹个小曲就好。”

  注意到对面单纯的小师弟快要被成熟的大姐姐逼急了,宴绥本来还在看戏的良心好不容易苏醒,在万云舸站起身的前一秒,从腰间摘下一袋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姐姐们就不要再取笑我们了,否则我们兄弟两个就只能告辞了。”

  听到钱袋子砸到桌子上那不算小的一声,围在宴绥和万云舸身边的三个姑娘立刻收回了手,宴绥身边那个看上去最大的姑娘嘴角微笑的弧度不变,伸手提走了袋子,牵着另外两个愣住的人往旁边屏风后面走去。

  如果有的选,谁会愿意放弃自尊侍奉别人呢。

  “多谢客官赏赐,芊儿和妹妹们这就去给两位客官弹上一曲。”

  宴绥摆摆手,看着三人消失在屏风后,不一会传来几声拨弦声,随后流畅柔和的古筝琵琶声响了起来。

  “快吃吧师弟,看上去不错呢。”

  又给自己的酒杯满上,瞧见对面的人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宴绥把离自己近的百合酥端到了万云舸面前。

  “她们要是现在走了免不了又要去下一间,不如让她们在这呆一会吧。”

  宴绥前倾着身子把那碟百合酥递过去,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万云舸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下意识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屏风,又看看已经开始自斟自酌的宴绥,最后还是动动手指,捏起一块百合酥吃了起来。

  琴声琤琤,鼻尖是淡淡酒香,口腹和耳朵也得到了满足,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正好,万云舸也放松了不少。

  但不知过了多久,后知后觉的万云舸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起来,好像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屏风后面的琴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就连开始十分喧闹的楼下也寂静一片。

  万云舸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竭力转动脑袋想要去看对面的宴绥,还没等他张口提醒,就被轻轻捂住了嘴。

  “宴……”

  仰头去看,本来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原本含笑的唇角此时紧抿,是万云舸不曾见过的严肃模样,正小心谨慎地盯着门口。

  看来麻烦不小。

  万云舸闭上了嘴,放缓了呼吸,他修为没有宴绥高,此时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就只能拖宴绥的后腿。

  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也许过了很久也许也就是几息的时间,要不是宴绥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脸上,他几乎都要觉得身旁空无一人。

  周围还是像凝固了一样安静,万云舸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很是随意洒脱的宴绥现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按理说他已是金丹晚期的境界,一般危险期前不应该是这般畏手畏脚的样子。

  然而就在下一瞬,万云舸身旁的人突然动了,他只来得及看见宴绥好像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不知道什么符,他也快速吞下一粒丹药,随后自己就被人拉起来放到腿上,他看见宴绥的脸极速逼近自己,两人几乎是脸颊贴着脸颊的程度,他感觉到耳前抚过一阵温热气流,就听见因为紧张而沙哑的声音。

  “听话别动。”

  万云舸抵在宴绥胸口上的手卸了力没有再动,他只感觉自己的耳朵痒痒的,不用看也知道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万云舸注意到此时他和宴绥的姿势不是很合礼数,自己完全坐在了宴绥的腿上,手撑在他的胸口,而宴绥一手正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后颈,更别提两人现在脸贴脸靠得这么近,他几乎都能闻到宴绥呼吸时吐露出的淡淡酒香。从外面看,他们两个现在完全就是,就是耳鬓厮磨难舍难分的样子!

  非礼勿视,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也许是过于安静的气氛放大了感官触觉,万云舸觉得耳朵和腰就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轻轻搔着一样,痒得不行,尤其是腰,平时别人碰一下他都要跳开,此时被人扶着,万云舸总想扭着腰蹭开。

  然而除了腰,贴在他后颈的手也占了他至少一半的注意力。宴绥的掌心本就温热,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原因,温度更是高了不少,此时紧紧贴在自己的后颈皮肉上,万云舸觉得就像是烙铁印在了自己的后颈,烫的那块地方留下了消不掉的印记。

  越想就越难熬,万云舸强迫自己去忽略那些触感,他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身前人的呼吸节奏上,放在自己掌心下规律跳动着的心跳上。

  “万师弟我们得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完全把自己沉浸在掌心下心跳节奏中的万云舸,被突然出声的宴绥吓了一跳,他试探着从宴绥腿上站起身,发现刚才那种怪异的情况已经消失不见。

  “刚才出了什么事?”

  万云舸看着还是一副严肃模样的宴绥,不免有点担忧地皱起眉头,但跟着站起身的人却掏出来之前烧剩下的半张传送符咒,没有犹豫立即掐诀点燃。

  “事关我的生死存亡,先回去再说。“

  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严重,万云舸收了声没有再问,然而在传动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绷着脸的人眼疾手快地从桌子上顺走了一盘百合酥。

  “你的东西你收好,这碟是给黄师弟带的。“

  万云舸:“……”

  作者有话要说:

  蹲门口的黄郁:难道这就是我的机缘?(指顺手带回来的百合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