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抱着被子,觉得从没有这么委屈过。
感觉无声哭了好久好久,可男人就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安慰。
没有温柔。
唯余死一般的寂静。
苏言受不了这样的氛围。
“傅司宴。”
他叫了男人一声,男人没应。
苏言怒火心中烧,直接用脚将傅司宴往地上踹。
没踹动。
又整个身子撞了过去,将人挤下了床。
“你不是要冷静吗?我让你好好冷静冷静,地上更凉快,你以后就在地上睡了,等冷静好了再说!”
傅司宴刚站稳,看向媳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只见苏言劈头盖脸朝他骂了一顿,然后就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傅司宴抿唇未语,沉郁的眸子里却闪过自责。
他好像,又把人弄哭了……
明明是怕伤害到苏言,才背对着他努力克制,不想自己的嫉妒迁怒到苏言身上。
可他还是哭了。
“苏言……”
傅司宴轻声唤着,犹豫着用手拍了一下被子,对方回以冷冷一哼。
“别闷在被子里,你出来,有什么我们好好说。”
没等傅司宴强行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听到这句话的苏言先自己掀翻了被子。
“好好说?你有给过我好好说的机会吗?”
“傅司宴,你平时莫名其妙来脾气了,不解释清楚也就算了,我可以忍,也可以等。”
“可你为什么要在我们、我们……之后忽然变脸?”
他和傅司宴刚刚做完最亲密的事情,这也是唯一一次苏言觉得不抗拒厌恶害怕,反倒沉浸其中的一次。
苏言以为自己和傅司宴的感情前进了一大步,从未这么愉悦过。
可他的以为,也仅仅是他以为。
不代表傅司宴也这么想。
“享受完了就翻脸无情,傅司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眼泪落得比断了线的珍珠还要凶猛,让傅司宴难受之余,也越发无措了。
“对不起。”
傅司宴想给媳妇擦眼泪却被推开,喉间许多想要问出来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出口的也只有这干巴巴的三个字。
想问苏言和谁在一起过,那个人为什么都没人知道,更没被他查到。
可傅司宴一面觉得自己一个耍手段强取豪夺的,没资格这么问。
另一面,又觉得这是苏言的秘密。
苏言瞒着别人,必然也会瞒着他。
“除了对不起,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说吗?”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没等到男人解释缘由的苏言,还是主动问了出来。
不问还能怎么样呢。
由着这么发展下去,两人迟早还是重蹈覆辙。
苏言苦涩的想着,他和傅司宴都已经错过一次了,天知道他还有没有下一次重生,去和傅司宴好好磨合。
“比如,解释一下刚刚为什么不想理我?”
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男人,执着的追寻着一个答案。
傅司宴再度伸手想给他擦一擦。
这次苏言没有躲开,顺势握住了男人的手。
“傅司宴,我不是每一次都有耐心一遍遍问的,我也不是耐心永远都用不完,如果一直等不到答案,你给我的只有一个个谜团,我也会累的。”
苏言不是那种,吵完架,哪怕问题没解决,过几天事情就自动过去了的人。
没有解决的问题,他会一直记得。
会闷在心里。
会难受。
他这样的性子,偏偏没有遇上一个有什么事都会说出来,两人一起商量解决的伴侣,而是遇上傅司宴这样有点事都喜欢憋在心里的。
个中苦楚,却无人能领会。
“你欠我的答案不止这一个,如果你还打算想上次一样,沉默以对,那以后我就不会追着你再问了。”
苏言咬牙,三十六计在脑海中一一闪现。
很想用走为上计,让傅司宴一个人好好冷静个够。
最终还是没舍得。
苏言垂着脑袋,想了又想,苦肉计浮上心头。
“我本来以为你让我住进这里,是对我敞开心扉,愿意接纳我,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想想也是,我不过就是被你们傅家买来冲喜的工具人,一旦你不克妻了,我也就失去了作用。”
“区区工具人也敢对你拳打脚踢,也敢逼着你说你不想说出口的话,你一定对我很不耐烦,很想把我甩开了吧?”
“傅司宴,你别急着摇头,也别急着打断我的话,毕竟这是我最后一次自不量力,妄想和你平等相处了。”
“以后,我不会再这么没大没小,也不会再生出些胆大妄为的心思了。”
“我不配。”
明明心里知道这些话都是故意刺激傅司宴才说出来的,只为赌他在意自己,才把自己贬得低入尘埃里。
可苏言还是很难受。
如果不是深信傅司宴迟早会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不是现在也会在将来。
如果没有重生。
他说的这些,就不只是刺激的话,而是事实了。
以他的家世、个人才能,放在傅司宴的交际圈里,恐怕连结交都不配,更别提并肩而立,平等共处了。
所以,他所有的放肆,所有的嚣张。
都不过仰仗傅司宴的宠溺罢了。
最后那句“我不配”,连苏言自己都分不清楚,多少是演的,又有多少是真情实感。
傅司宴默默等青年说完后,倏的扑上床,强行将人按进怀里。
任由苏言怎么挣扎拍打,都没松开半分。
“苏言,你没有不配,也不是工具人。”
是我早早放在心尖上、无人能比拟的存在。
苏言没再挣扎。
听着胸膛处传来的,男人有力的心跳,苏言偷偷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泪水再度喷涌了起来,沾湿了衣襟。
“傅司宴,你别说假话安抚我了,我怎么可能配得上你。所有人都知道,傅家的大少爷只有最顶级的名媛才配得上。
如果你的前三任未婚妻没有出意外,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有交集,我连见你的资格都没有。”
傅司宴感受着衣襟传来的湿意,那种钝痛,比清晰感受到苏言和别人在一起过还有难受。
苏言说配不上他。
说没有见他的资格。
可明明这些话,更适合用在他自己身上。
哪怕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家世,认为他与苏言不相配。
可……
“苏言,在我心里,是我配不上你。”
他傅司宴,有一个肮脏的家庭,有一颗跟着染黑了的心。
他永远都不可能像苏言一样,天真而愉悦的笑。
他也永远不可能,眼里盛满星光,璀璨而纯粹。
哪怕苏言问再多再多次,傅司宴都没法将自己卑劣的心思摊开来。
苏言心里有个小人,不停的点头,十分高傲的站在台阶上,对着同样是小人的傅司宴说:你知道就好。
既然觉得配不上我,那就好好对我。
我让你说什么,你就得老老实实交代喽。
可现实中的苏言,还在掐大腿哭。
不停的说让傅司宴别骗他了,别糊弄他了,他有自知之明……
通过另一种方式,让傅司宴也体会了一把对伴侣深深的无力与无奈。
“别哭了!”傅司宴冷声喝道。
以为男人失了耐心的苏言愣住,掐大腿的手也松了,眼珠子愣愣的,眼泪还在不受控制的坠落。
“苏言,求你别哭了……”
硬气了不到十秒的男人,又柔了声音。
指腹轻轻将眼泪拭去,傅司宴心底那点苦涩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
“可、可是傅司宴,你说你配不上我,却又在要了我身子后就不给我好脸色了,你说我该信你的话,还是你得到就不珍惜的行为呢?”
被丢到九霄云外的东西,又被怀里的小娇妻给拎了回来。
傅司宴想将这事揭过去都不行。
偏偏怀里的人不是他的下属,也不是傅家请的佣人,不会因为他一个不悦的神情,就立刻转移话题。
眼看着媳妇有继续哭的趋势,怕他把眼睛哭坏了,傅司宴只能为自己的反常找合理的借口。
“言言,我只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和你的表现比起来有些丢脸……”
商场上运筹帷幄,却在床上像个愣头青、傻小子。
苏言比他懂多了,明明身处受位,却在某种程度上占据了主导。
说是介意自己的表现,也不算谎话。
“真的只是这个?”苏言有些不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又是演戏又是自贬,还哭得眼睛都不舒服了,逼问出的理由竟如此简单。
傅司宴冷脸肃穆的点头。
苏言却还是看出了端倪,冷笑着看他:“你在撒谎。”
傅司宴:“……没、没有。”
“好啊,你果然在撒谎,说话都结巴了!”苏言在床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雄赳赳气昂昂的怒视男人。
傅司宴:“……”似乎、好像被某小只给套路了。
*
被挂了电话的苏瑞安大骂三声逆子,气得想要摔了手机。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本想直接挂断的苏瑞安,一看是公司股东的,只得深呼吸按捺脾气接了。
“周伯,您……”
苏瑞安赔着笑,想着这位父亲的老友是不是想通了,决定支持他。
可迎来的却是一通斥责。
不是斥责他不会管理公司,而是怪他没好好照顾儿子?
他自己的儿子,怎么对待干外人什么事?
苏瑞安脸色铁青,还只能压着脾气给自己找补解释。
对面的周伯却不接他的话,只冷冷下了裁决:“我们几个股东都商量过了,你毕竟是言言的亲生父亲,我们这些外人也不适合插手太多。”
“哪里哪里,周伯您是我长辈,怎么插手都是应该的。”
苏瑞安为了公司主权,咬牙放低了自己的位置,迎合着对面的老东西。
心里却松了口气。
看来苏言在梁九那闹了一通,让股东们都听到了风声。
这些老东西看在父亲疼苏言的面子上,也只是意思意思骂他一顿,却没打算真怎么着。
“你以后积极认错改错,好好对言言,不然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只能替苏老弟清理门户了。”
听到这后半句,苏瑞安整个人都炸了。
没再应承这位长辈,直接摔了手机。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们只知道苏言是我父亲的孙子,怎么就忘了我还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呢?”
“这么把我父亲当回事,在傅家要夺权的时候怎么都缩着脖子,不为我们苏家不说话了?现在充什么长辈教训我!”
阮时白也没想到,公司股东看着和苏言没怎么联系,竟然都这么支持维护他……
这几年他跟着父亲,去这些股东家拜年的时候,那些人对他都不冷不热的。
明明拜年的时候提到苏念,他都暗暗上着眼药,把不被允许出门的苏言,说成是怕冷不想出门什么的……
为什么这些爷爷的好友,就没因为苏言的失礼行为,对他厌恶呢?
阮时白心里不停的泛着酸水。
要是小时候经常跟着爷爷出去串门的是他,现在这些助力,就都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