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沛舟掀了掀眼皮:“是吗?”

  轰——!

  不远处另一座山头,一道雷应声劈下,即刻山顶爆发出一阵强烈刺眼的金光。众人不得不以衣袖遮挡住视线,从缝隙里去看。青蛇的身体笼罩在耀眼的金光里,慢慢升到了半空中,最终化成了人形。

  “这...这是......”岑泽霖望着半空中化成的人形,瞪圆了眼珠子,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

  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雪白的皮肤,眼眸深邃,眼尾带着上挑的弧度,英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起,面部线条流畅,棱角分明。

  青年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身形挺拔,如果不是五官轮廓与过去的盛窈相近,众人根本都不敢相信,他们美艳绝伦的“组花”就在他们面前变成了一个身高一米八多的男人。

  “卧槽……”何晓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望着被金光包围着的青年,恍然大悟般说道:“以前我觉得窈姐说她是不是女人还有待考究,可能是在开玩笑,原来是我太天真了?”

  宣霆艰难地开了口,仿佛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他说:“这...原来我们二组就是个罗汉组,没有女人的吗?”

  “我以前觉得窈姐是我女神。”贺铭抹了一把脸,努力从沉痛打击中找回自己。

  “呵呵,窈姐诚不欺我。”岑泽霖抽了抽嘴角,回头瞥了一眼身侧的徐殊明,却发现对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惊道:“老徐!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徐殊明笑了笑,冲他们比了手势:“比你们早那么一点点。”

  众人一拥而上:“你最好老实交代,你们到底玩了什么鬼把戏!”

  “哎哎哎!饶命饶命!”徐殊明匆忙躲开,老老实实道出原委:

  “你们中了乔绾的摄梦阵之后,棠组长联系了我,我赶回来时小楚已经把你们控制住了。我俩一合计,就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鲛人族的歌声能让人陷入美梦中,在梦中得到最想要的,小楚利用这一点给乔绾下了咒,对方陷入梦境以为自己制服了窈姐。我再以移形阵将窈姐转移到另一个山头。趁着乔绾陷在梦境里时将你们唤醒,老大出手解救了被她分/身钳制住的费景行,只待窈姐渡劫飞升,亲自制裁这条不知好歹的蛇妖了。”

  众人听完,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就在自己陷入困境的短短数十分钟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岑泽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化作了简短地一个字:“高!”

  比他们更惊讶的是乔绾,她看着被金光笼罩着的人缓缓靠近,恐惧与惊讶一点点从她眼瞳里蔓延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回头去看脚边,原本该躺在那儿的青蛇尸身已经变成了一堆符纸。

  “不...不...这不可能!她明明!”乔绾还没说完,便被人一把捏住了喉咙,她艰难地回过头,看着终于渡劫成功显出本来面目的青蛇,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嘶鸣。

  “好奇吗?为什么我还活着。”盛窈,不,应该是盛尧扬起唇角,微笑着看向她,那双眼没有任何温度,如同凝结着冰。

  乔绾被他强大的灵力压制着,根本无法动弹,她试图伸手去抓他的手,但她发现自己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当年,他死在东洋人的枪下后我就发过誓了,下一世我绝不会允许他在我面前再受一丁点伤害,即使是逆天改命,也在所不惜。”盛尧轻而易举地单手将乔绾举起来,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打他的主意。”

  乔绾满眼绝望,直到她看见姚沛舟身后站着的“楚遇”时,萦绕在心头的疑惑才逐渐解开。

  是这个小人鱼,都是他。

  她虽然修习了摄梦阵,但相比于鲛人族天生的摄梦能力,那点儿术法不过是他们鲛人一族看不上眼的皮毛;不知什么时候起,她陷入了幻境中,自以为制服了曾经的仇人,看对方在她的掌控下生不如死,还剖开她的胸膛挖出了她的心脏吞下去。

  一切明明都那么真实,竟然都是假的吗?乔绾轻笑了一声,挣扎的力道突然松了,她无力地看了盛尧一眼,声音虚弱:“成王败寇,五百年前我落在你手里,暗自发誓若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必要你血债血偿。可没想到五百年后,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盛尧问她:“是谁劈开了镇压你的封印?”

  “不知道,我不认识。”乔绾摇了摇头,眼底里的笑容带着嘲讽意味:“你的仇家又不止一个我,谁知道哪位行善积德的好人,要替我主持公道呢?”

  “不说也没关系,进了特案处的监狱,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盛尧将她一把扔在地上,如同丢了一件没用的垃圾,随后把指间的符咒一甩,贴在了她的身上。

  乔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修为在迅速流失,力量也随之散去,不多时她便化作了原形,被封印在这道符咒内。

  盛尧便不再多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只在绕过姚沛舟时停顿了片刻:“我给她留了口气,能不能审出东西,可就看你们了。”

  说完,他化作一团光消失在山头。

  乌云终于散了,接连暴雨过后的天迅速放晴,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格外明媚。众人松了一口气,收拾完后各自散去。何晓任劳任怨地把昏迷中的蒋云岫背回她家,安置在她卧室里。

  收尾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棠遇霜撞大运抽签抽到了长签,这一次的收尾工作被倒霉的吴柏宁接管了。

  他正抱着松平县的图纸,和岑泽霖研究怎么修复建筑,后者却被醒过来就匆匆赶到现场的蒋云岫一把拽住了衣角。

  蒋云岫抬头看向岑泽霖,表情有些激动,她已顾不得梳妆打扮了,头发随意披散着,脸色格外苍白,她哑哑地开口,恳求道:“乔绾答应了我,要替我找人,你们不能抓她。”

  “她那是骗你的。”岑泽霖耐着性子解释,很明显他还在为蒋云岫把他带入摄梦阵中一事而生气,语气并不怎么好。

  “什...什么?”蒋云岫呆呆地看着他,片刻后呢喃道:“这怎么可能?”

  “她根本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儿,只是想利用你罢了。”岑泽霖又解释了一遍,随后用手点了点蒋云岫眉心的朱砂痣,说道:“因为他,一直都在这儿。”

  他的指缝中有一丝光溢出,顺着蒋云岫的眉心蔓延开来。后者先是一愣,随后在这阵光芒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1920年,春台。

  蒋府后院里的木槿花开得正好,花团锦簇,蝴蝶翩跹而飞,悄无声息地落在少女肩头。她有一双水灵的眼,即使唇色苍白面脸病容,也掩饰不住眼眸里的水光。

  “苏先生,他们都说我活不过十八岁。”蒋云岫的声音很细,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掐断一般。

  穿灰色锦缎长衫的青年坐在她身边,面容清俊,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蒋云岫轻轻笑了,她不再说话,而是歪头靠在了青年的肩膀上,如同喃喃自语般道:“待我好了,一定嫁你为妻,决不食言。”

  “好!”青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当夜,蒋云岫病危,只剩下一缕游离在鼻间的微弱呼吸。蒋家人彻夜未眠,灯火沿着蒋云岫所居住的小院一直延伸到大门口,不断有提着药箱的大夫上门,随后又带着一脸遗憾离去。

  送走了城中最后一个大夫以后,蒋夫人终于坚持不住了,跌坐在冰冷的回廊里嚎啕大哭。

  青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房间,在病床前坐下,蒋云岫用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了眼,冲他无力地笑了笑:“我...不能......嫁你啦……”

  “我要你活着。”青年不停重复着,他伸手握住了蒋云岫枯瘦苍白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碰了碰。

  “昭明,谢谢你。”蒋云岫努力笑了笑,随后缓缓闭上了眼,躺在苏昭明掌心里的手随之落下,垂落在床边。

  烛火暗了一瞬,屋内一片寂静,良久后听见青年低哑的声音,他说:“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

  言罢,他弯下腰额间轻轻抵住蒋云岫的额头。周身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汇集成了一道道暖流涌进了蒋云岫的身体里,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直到最后一缕光被送入了蒋云岫体内,他彻底消失了。

  只在蒋云岫的眉宇间化作了一点朱砂痣。

  待到再次睁开眼时,蒋云岫已经泪流满面,她用指腹一遍遍抚摸着眉心的朱砂,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用找,他一直都在你身边。”岑泽霖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语气也随之放缓了。

  “他...他......”蒋云岫左顾右盼,泪水顺着眼眶不停滚落,片刻后她问岑泽霖:“他在哪儿?你看得见他吗?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做我才能再看见他!”

  岑泽霖摇了摇头:“看不见,但他的的确确就在这里。”

  “我找了他一百年......”蒋云岫绝望地捂住脸,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声嘶力竭,在得知真相后几乎痛不欲生:“直到我来到松平,我感应到这里有他的气息,和他身上一样的气息,可我...可我还是找不到他。”

  “因为这里是古籍里所记载的带山所在,而带山是他的家乡。”岑泽霖解释道。

  蒋云岫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你保重。”岑泽霖安慰了她一句,随后转过身离开了。没走几步,他感应到背后有一阵异样的风,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温度。

  回过头,蒋云岫仍旧跪坐在原地来回轻抚着眉宇间的朱砂,而她的身后多出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身着灰色长衫的青年弯下腰低垂着眉眼,将她瘦弱的身躯轻轻拥入怀中。即使没发出任何声音,岑泽霖也看懂了他的口型,他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求如山又北二百里,曰带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青碧。有兽焉,其状如马,一角有错,其名曰疏。

  疏汲日月精华,千年修得人形,入世后,化名苏昭明,一路游历,阅尽山川,于春台落脚,开设书院。

  而后得遇佳人,才子佳人,一见如故,情深意切,结白首之约。奈何佳人身患重疾,药石无医,疏为救爱人,倾尽修为,而后化作其眉心朱砂。

  百转千回,相守而不得见。

  作者有话说:

  关于青蛇:其实在白蛇传里面小青一开始就是男性啊,所以就想把这个设定融入进来,然后看老版白娘子的时候小青有一段感情戏就是和一个富家公子,因为当时他俩BE了,挺可惜的。于是就想给一个好的结局,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窈姐”恢复真身了,女装大佬设定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