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栩,一直以来你都是特案处不可或缺的部分,也是我们......”

  “住口——!!!”孟栩怒呵了一声,双眸里满是怒火,紧盯着正试图跟他交流的钟浮玉,眼里满是不屑:“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人,你们三组永远都跟在叶听澜背后混吃混喝,永远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而我们呢,出生入死,接的都是有去无回的差事!”

  时煊站在角落里,静静地听他说着,表情里的随意散漫逐渐散去了,留下的是不同以往的认真。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记忆中的孟栩永远理智冷静,永远心思细腻缜密,会替他这个肆意妄为的老大计划好每一步,也会不动声色地给他收拾烂摊子。

  归根结底,这一切告诉他的问题。

  他当年做外勤一组的组长时总爱和姚沛舟一争高低,总是憋着那股劲儿要把对方压过一头,因此每次有哪些案子难处理他都会第一时间接收过来。

  他担任外勤一组组长的那些年里,一组一直都是破案率最高的、同是也是所有重大案件的第一选择。一组的风头可以说是整个特案处最盛的,很多资源分配、人事调动都会紧着他们先来。

  时煊以为自己带出了整个处里最厉害的队伍,却忘了每一件案子都是豁出命去处理的,好几次险些有来无回。

  孟栩嘴上从来没有抱怨过,他便心安理得的以为他们都没有怨言,直到他离开这个人世间五年又得以重生的今天,才从即将堕魔的孟栩口中听见了他的真心话。

  “所以呢?你现在在抱怨什么?”姚沛舟的声音沉稳而冷静,隐约透着些说不出的嘲讽意味,时煊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站在护法位的姚沛舟。

  也许是逐渐魔化导致思考的速度在放慢,又或者是他压根就没预料到姚沛舟会开口堵他。孟栩被他一句话噎住了,哽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抱怨时煊当年让你去送命了?”姚沛舟剑眉一挑,语气格外疏离:“可当年在桑泽山,他把你们派去了相对安全的那一边镇守,自己一人去对付相柳。据我所知,不止这一次吧,每次你们组有行动,最危险的活都是他在做。”

  孟栩回过神来,苍白地辩驳了一句:“我没有怪他!从认识他到现在,他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是支持的,也愿意为他卖命!”

  “那你在抱怨谁?叶听澜?”姚沛舟继续问道:“当年的一组和三组各种资源都不平衡,你们拿了多少好处,占了多少优势,多少人把你们奉为座上宾,对他们呼来喝去,你一个都不记得了?”

  “我......”

  “万事以你们为先,当年镇压穷奇时三组鼎力相助,还折损了两名组员,最后这件功劳还是算在你们头上,这些事情你也可以当做不存在?”姚沛舟的表情更加冷漠了,他盯着即将堕魔的孟栩,眼神冰凉,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别为你的贪婪找借口,无论是时煊还是叶听澜,他们都比你付出的多。”

  “啧啧...稀奇了。”岑泽霖躲在暗处,对着姚沛舟砸了砸嘴。

  时煊听得正起劲,闻声回过头看向他:“?”

  “姚沛舟是谁,出了名的人狠话不多,绝对不可能在战前跟人这么逼逼赖赖。”岑泽霖解释道,那双狡黠的眼微眯起,说不出的意味深长:“到底是什么,让他能够跟孟栩废话这么久呢?”

  时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以后没忍住笑起来,以同样意味深长的笑容回应他:“是啊,到底是为了谁呢?”

  “我说你这个人......”

  岑泽霖一句闲话还没说完,就见原本在阵中心的孟栩突然开始发出暴怒的嘶吼,他像是被人操控着一样浑身上下都不住的发颤,逐渐退化成完全的狼族形态。

  “他可能快撑不住了,很快连现在这个形态都维持不了了。”姚沛舟给凌庭柯传了一句话,后者心领神会,下意识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可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此时捏在孟栩手里的是叶听澜和江珣,稍有不慎,两个人都将会在此时被孟栩吞噬。

  “算了,我们也不用计较这么多了。凌处长,让你做一道选择题吧。”孟栩冷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满诡异的味道,他用双眼注视着凌庭柯,锋利的狼爪把昏迷中的叶听澜以及此时奄奄一息的江珣捏住。

  一边一个,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即将被捏碎。

  “朱雀和玄武,总有一个会沦为我的祭品,就看你们选择谁了。”孟栩看了看左手上的叶听澜,又看了看右手这边的江珣,扬起嘴角冲凌庭柯他们道:“我还是建议你们选择叶听澜的,毕竟江珣就是个废物了,对于你们来说,他就是个负累。”

  “特案处没有负累,更没有废物。”凌庭柯冷冷回答道。

  孟栩笑了笑:“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了,在你心里真的这么想吗?我们这些人,你难道没有分个三六九等吗?凌处长!”

  “他分没分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分了。”一个声音凭空插入,打断了在场诸人思绪。孟栩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他顺着声音看过去,目光锁定在了从阴暗处走上前的“楚遇”身上。

  “是你。”孟栩对他的出现就更加不屑一顾了,在他的印象里这小鲛人体弱多病、还不太聪明,和他们根本就相差甚远。

  时煊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对面这位昔日不可或缺的同伴,一时间不知到底是什么情绪,他停顿了片刻之后说道:“至少在我眼里,你和他们是不太一样的,的确要更劣等,更——无能。”

  “你说什么!”孟栩万万没想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鲛人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一时气结,用凌厉的双眸紧盯着对方。

  时煊头一歪,满脸无辜地笑着:“难道不是吗?还是说你不照镜子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跟我放肆!”孟栩被他的话彻底激怒了,双眸通红,试图冲过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小鲛人。

  “你又是什么东西呢?”时煊反问他,没一会儿又自顾自地回答道:“你们狼族自千年前就落魄了,早就沦为了其他种族的奴役,狼王又如何,你现在不也一样被神族差遣驱使,简直像条指哪儿打哪儿的狗。”

  “住口——!住口——!”孟栩疯狂地叫嚣着,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恨不得将“楚遇”的脖子直接咬断。

  而时煊很明显还没打算放过他,继续用十分嘲讽的语气说道:“也不一样,狗还比你忠心,而你呢?令人发笑。”

  他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孟栩的痛点,让对方忍不住发出阵阵怒吼。

  最终,孟栩终于忍不住了,冲着时煊所在的位置发动了攻击。可他刚动了一下,手里的力道就松了,原本被他掐得奄奄一息的江珣突然睁开了眼睛,支离破碎的朱雀图腾突然重新恢复了原本的色彩,赤红色的光芒再次映满整个大地,将岚城的夜空都照亮了。

  孟栩被这强烈的光刺得睁不开眼,另外一边禁锢着叶听澜的手也随之松了力道,叶听澜宛如一片盘旋而落的树叶迅速朝着地面坠下去,被钟浮玉衣袖里飞出的绸缎稳稳接住。

  岑泽霖无语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自己前面站着的时煊,忍不住吐槽道:“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都死了又重生了,还是喜欢在打架的时候用言辞激怒对方。”

  “没办法,这个我擅长。”时煊冲他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了光芒万丈的“江珣”身上。

  待到满身的红光退去以后,孟栩这才发现自己面前这位根本就不是那个体弱多病、文质彬彬的江珣,而是前段时间刚刚被带回特案处的风盈缺。

  “这是——”孟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逐渐从惊讶到愤怒,随后他又看了一眼坠落在地的叶听澜,哪里是叶听澜,那根本就是一张人形的符咒。

  不用说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藏在凌庭柯身后那一处石壁外的徐殊明指尖凝聚着一团光,随后慢慢掐灭了。人形符咒在瞬间燃烧起来,蓝色的火光也在片刻后消失殆尽。

  “专门为你准备的大戏,好看吗?”时煊笑吟吟地看着他。

  孟栩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里,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在今天施行计划,一切不过是引蛇出洞的戏码。

  凤凰与朱雀属性中多有重合,让风盈缺伪装成江珣自然是手到擒来,更何况他们有一个布阵施术的高手徐殊明在暗处配合,以肉眼看过去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你们早就怀疑我了?”孟栩问道。

  “倒也没有,你不来我们肯定会根据你的计划,去怀疑棠遇霜了。”时煊看着在瞬间就被凌庭柯和姚沛舟合力拿下的孟栩,眼神里突然多了几分怜悯。

  这人曾是他的下属,是他最得力的大将之一,也曾和他一道出生入死,是可以交付后背给对方的存在。

  孟栩在堕魔的边缘反复徘徊,几经挣扎,表情十分痛苦。他被凌庭柯和姚沛舟的力量牢牢束缚着,多次挣扎而不得法,浑身上下都勒出了深可见骨的血痕,十分可怖。

  “啊啊啊啊啊啊啊———!!!”孟栩发出了十分惨烈的叫声,他紧盯着“楚遇”,不知为何竟然从这小鲛人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试图再往前一点,再靠近时煊一点,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只能一遍遍发出咆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时煊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轻轻笑了笑,冲他比了个相当不明显的口型。

  “是你的老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