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朝听见直播间里的声音逐渐变得熟稔，微微垂下了眼，不太舍得地将耳机摘了下来。
他有七成把握这个洛神今天有多乖会是他梦到的人，剩下三成的没把握是半年前梦里发生的事情真的会照进现实。
多少有点荒谬。
负责猫头鹰直播的部门总监找他汇报工作，瞥见了他电脑刚退出的亡命枪神，以及旁边的猫头鹰直播客户端，试探道。
“严总在体验新开服的亡命枪神？这款游戏最近可火了，平台里不少主播都涌进了这个新游戏里，咱们最近签约的新人游戏主播几乎一大半是这个游戏分区的，包括咱们推出的新人扶持计划……”
总监跟他介绍了好一会儿这个新人扶持计划现在的数据情况。
这个计划最初是严朝在收购了猫头鹰直播后提出的。
他想要看到直播平台里涌现新鲜血液，当然并不全是私心，是综合了猫头鹰直播的发展现状提出的意见。
手下人将他的提议听了进去，没过多久就推出了这个新人扶持计划，使新主播如雨后春笋般在猫头鹰直播里涌出，平台愈发壮大。
严朝放下主播的事，和总监针对这个新人扶持计划聊了十多分钟，便提起了猫头鹰直播别的业务。
结束对话后，总监自觉离开，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严朝在手机上收到了蔡荀的消息。
【蔡荀：那个ZZZ是你？】
【蔡荀：上来就是这么大手笔的礼物只能是你了吧严哥】
【严朝：是我】
【严朝：你怎么知道他开直播了】
【蔡荀：直播间里的水友告诉我的】
【蔡荀：可能是前几天帮你问加好友的时候，凑巧被大家看见了】
严朝感觉这些事没什么好避开的，但他确实也不想自己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哪怕那些观众并不知道他这个人。
他沉吟片刻，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发了一行字过去。
【严朝：别给他添麻烦】
【蔡荀：啧】
【蔡荀：知道了知道了】
【蔡荀：都是一直看我直播的铁粉了，能添什么麻烦】
严朝始终看着手机，捕捉到了对方发的下一句话。
【蔡荀：不过你真的相信他和你的梦能扯上那么一丝联系？】
这句话发出来没超过两秒就被蔡荀撤回了，估计是觉得问多了不合适。
严朝并没有装作没看见，相反敲出了三个字，当做是对蔡荀撤回的消息的回复。
【严朝：我有数】
楚洛的新事业顺利持续到了周五。
他的直播观众人数开始破了千，稳定地向上增长。
其中有一小部分观众是当初猫头鹰菜狗那个主播带来的。
他那次添加楚洛为好友被拒绝，偶然使洛神今天有多乖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了公众平台上。
虽然此后他本人是没有主动宣传什么的，但还是有观众架不住好奇心，搜了洛神今天有多乖这个名字，进了直播间。
楚洛也是在弹幕上出现“从菜狗的直播间看到了主播的游戏账号，慕名而来”才想起这件事，但他粗略地猜这一类观众始终占的是少数，那么闲的人不多。
反倒是让他忽然想起来了主播菜狗提的那位“仰慕”他的朋友。
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来他的直播间看过。
在这几天，同为游戏主播的左嘉明邀请他打过几盘排位，不过基本都是玩没两盘就到楚洛下播的时间了。
毕竟“今晚不熬夜”这位选手每天都昼夜颠倒，睡到下午三四点才起床，作息和正常人不一样。
两人的联动让楚洛的直播间热闹了不少。
楚洛保持着中午和ZZZ玩或者抽水友玩，下午拉左嘉明上分的状态。
第一个粉丝始终是对他意义不同。
直到周五的中午，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洛神今天有多乖的直播间照常炸出华丽的礼炮，带出三个英文字母和自带的欢迎词。
【ZZZ光临直播间】
经过一周的直播，楚洛已经能够驾轻就熟在ZZZ上线以后邀请他玩游戏。
他将目光从直播间上收回，挪动鼠标点进了亡命枪神，邀请ZZZ进入排位房间。
“想玩双排还是三排？”
ZZZ那边似乎有点什么动静，应该是在拿耳机。
过了会儿他才说：“双排吧。”
楚洛已经发现了比起三排，这个粉丝更喜欢玩双排：“好。”
他刚想选择双排，然后像往常一样进入匹配。
突然的，左下角的聊天框冒出了小红点，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今晚不熬夜：你在打排位？】
【今晚不熬夜：看你还没开，带我一个】
直播间的弹幕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熬夜今天这么早起？】
【大中午就上线了，真不容易啊】
【笑死，我去熬夜的直播间看了一眼，他眼睛都还没怎么睁开，估计刚醒没多久】
楚洛隔着耳麦问ZZZ：“我有个朋友上线了，三排可以吗？”
ZZZ大概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朋友两个字，声音延迟了一秒左右：“嗯。”
他几乎只有中午的休息时间会上线，不认识左嘉明也不奇怪。
楚洛把人拉了进来，左嘉明进来就看见了这个ZZZ，没记错的话他是楚洛传说中的榜一大哥，一周给他砸了大几万的那个人。
左嘉明的声音还有点刚睡醒的哑：“小洛，你又在带大哥上分？”
楚洛感觉用大哥这个词来形容ZZZ这个声音有点年轻沉稳的男人有点好笑，漫不经心接了句：“是啊，我们每天都这个时候双排。”
ZZZ很给面子地打了个招呼，楚洛没有多说，按下鼠标：“我开了。”
他们三人进入了排位，画面里的人数慢慢变成了60/60，新的一局游戏开始。
城市图。
初始地点依然是离主城不远，位于主城军队前进的方向。
楚洛玩了那么多天的游戏，都没有碰上多少要和主城军队正面硬刚的时候。
偏偏就在这局刚找到个C级小镇买东西出来后就碰上了。
他和左嘉明操作不赖，和主城军队硬刚都能死里逃生。
但ZZZ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即使拥有一颗大心脏，几乎不会被游戏里刺激的画面影响操作，还是因为操作不当不小心被军队NPC击倒了。
换作平时，楚洛可能一半会救，一半不会救，哪怕周槐来了也一样，因为救了可能两个人都搭进去。
但这次他选择救人。
趁主城军队的小分队离他们还有点距离，楚洛上前拉起了ZZZ，迅速给他丢了急救包：“躲在后面用掉。”
左嘉明懒洋洋啧了声：“前两天我被击倒，你看都没看我一眼，后来还捡走了我的钱和武器装备。”
“那不一样，”楚洛说，“你玩游戏是为了赢为了上分，”
那天他最后拿到了第一，左嘉明专程光顾他的直播间给他砸了礼物。
砸了个价值不菲的热气球，用来感谢楚洛爸爸带他上分。
左嘉明扛起枪扫掉了冲上来的主城军队小分队，问楚洛：“能有什么不一样，谁玩游戏不是为了赢。”
楚洛煞有其事地问ZZZ：“ZZZ，你玩游戏是为了赢吗？”
ZZZ答：“不是。”
楚洛道：“你看。”
左嘉明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
三人解决完了这个小分队NPC，位置就暴露给了军队NPC。
按照游戏规则，接下来主城军队会着重沿着他们的路线抓人。
“要不是情况特殊，最好还是别招惹主城军队，”楚洛说，“因为主城军队NPC会一路追踪我们，他们会通过小镇NPC判断我们的坐标，全程派小分队绕着我们跑。”
如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主城军队两分钟之内就会找来。
严朝眉梢轻轻挑了起来，好学地问：“那我们不去小镇不就行了？”
“这得看地图，”楚洛眼尖看见有人，开镜瞄准射出几枪，将人砰砰砰击杀，“像这种城市图还没什么，但要是碰上沙丘图，你为了不产生负面状态必须进小镇买水，那么惹上主城军队就会变得很麻烦。”
【确实，比起别的地图，城市图是最友好的了】
【海岛图也不可能不去小镇买船】
左嘉明打了半局游戏，脑袋清醒了点：“在城市图被他们追杀也很难受的，你不可能揣着几十万上百万金币，碰到S级小镇还不进去买个医疗箱买把好枪吧？”
问就是别惹。
惹上了就得像他们现在这样不带停地跑。
三人玩了把紧张刺激被NPC追杀的一局，最终把NPC引到了别的玩家面前，和别的玩家同生死共存亡。
这个做法把他们附近的玩家气得开麦狂骂。
“狗吧你们！！我操！我他妈开服到现在第一次被主城军队的NPC追着打！”
这一句刚骂完，这个玩家就被主城军队NPC砰砰砰开枪淘汰了。
说是死不瞑目好像也不为过。
【主城军队成功击杀玩家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楚洛一行人也没活多久，在这种玩家和NPC夹击的情况下，神仙都难逃。
最终他们的小队排名第8，数字很吉利。
楚洛一边抽出空看直播间水友的弹幕，一边对刚才那局做出评价：“虽然一路被NPC追杀很难受，但最后看见对手被我们引来的NPC淘汰了，四个字，真的很爽。”
【笑死，狗吧你们】
【哈哈哈哈夺笋】
【我算是发现了，洛宝很喜欢干损人不利己的事】
【洛宝名言：虽然但是，真的很爽】
楚洛带着两人又打了两三盘，直到ZZZ午休时间结束，该工作了才停下。
见ZZZ退出了游戏房间，楚洛开始腾出时间回水友们的弹幕，因为有水友问他打不打算和猫头鹰直播签约。
“签约，”楚洛念道，“当然，签约是肯定会签的，但应该没那么快，我还没收到猫头鹰的消息，可能过段时间才会找上我吧。”
左嘉明还在游戏房间，听到他这么说便懒声回了句。
“是这样没错，过段时间他们就会找上你了，他们要观察你直播的数据稳不稳定，起码要观察半个月，我当时就是熬了这么长时间，你慢慢等吧，应该下周就有消息了。”
弹幕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楚洛挨个回答，倒了杯水喝。
等重新回到电竞椅上的时候，他忽然看见ZZZ去而复返，在直播间里问了他一句。
【ZZZ：你周末是休息还是直播？】
【ZZZ大哥不是上班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哈哈哈特意回来问主播直播时间呢】
【大哥应该是自己开公司的吧，上次好像不小心听到别人叫他X总】
楚洛从一堆混乱的弹幕里捕捉到ZZZ的问题，微微一愣，不假思索道：“嗯……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我每天都会直播的，有特殊情况我会提前在主页挂个请假条。”
只要严朝不搞事，他就不会有特殊情况。
【ZZZ：好】
这个字刚出现，直播间上方便刷出一句。
【ZZZ送出满天星X10】
因ZZZ送出的礼物，直播间霎时仿佛变成了夜空，漫天星星闪烁，几乎要闪瞎了楚洛和水友们的眼。
【艹，大哥是真土壕】
【猫头鹰TOP10的菜狗他们榜一大哥都壕不到这份上】
【恐怖如斯】
楚洛没想到自己回答一个直播时间都会让对方高兴得砸大几万的礼物。
他先是安静如鸡，手指挪回鼠标上，随后才轻声对着麦道：“……谢谢ZZZ的满天星。”
说完还在聊天框里发了一个颜文字：qwq
这声谢谢，他这周真的已经说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