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外面不知是什么叫了一声。

  这句话显然很好的解释了那道女音为何缠绵勾人,蕾姐顿时有些尴尬:“你继续,下回再说。”动作迅速地挂断电话。

  帐篷内又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她的身体只有上半部分撑起,剩下的重量却由檀意承受,大约是压上了她的耻骨或者是哪里的纽扣,迟钝的痛感慢慢传来。距离拉得实在太近,她能清楚地看到檀意颈上有一条细细的纹路,还能看到她的锁骨链上有可调节的结构。

  还有她因为呼吸而轻轻起伏的胸膛。

  寂静的环境里五感会无限放大,郁从安听见了自己胸腔里忽然开始猛烈颤动的心跳声。

  檀意幽黑的眼仁凝视着她,距离过近,郁从安能看到那黑色的潭水漾起轻波。

  她手上用力,打算从檀意身上起来,肩膀却被她按住,“别动。”

  感受到肩膀上有她掌心的温度,郁从安依言未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嗯?”

  檀意空着的另一个手探向腰间,从裙子收紧处拨弄两下,取出她的另一个耳机。

  难怪刚刚会觉得有点痛。

  郁从安刚要道谢,腰忽然被人揽住,而后视角像是被加了十六倍速,天旋地转地看着檀意自己撑着身体从地面上起来。

  …?

  她刚才下意识地抓紧檀意的手臂,原本的道谢变成鬼使神差的一句感叹:“你腰真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的缘故,郁从安眼睛亮亮的,夸人时带着种由衷的真诚。

  就像小猫看着主人从柜子里拿出罐头或是小鱼干,圆润明亮的眼眸里闪着的惊喜都是肉眼可见、很轻易就能识别出来的。

  让人不由自主就会受她情绪的感染。

  檀意松开她腰上的手,说还好,她眼尾处有点绯色的晕染,泛着细闪的红唇动了动,“郁老师,你刚刚……”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郁从安心跳莫名跟她节奏合拍也停了下,“弄得我好疼。”

  这话听着很容易让人误会。

  郁从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虽然她没再压着檀意,但两人还是近距离的面对面、腿挨腿的坐在一起。

  她忙起身,退到一个安全距离,耳边再也没有檀意的呼吸声和细微的心跳声,才说:“抱歉,刚刚脚滑了。”

  说完,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檀意还红着的脚踝,“还疼吗?”

  “有点,”檀意低着眉,尽管光线兜头照下,却还是看不清表情,“你帮我揉揉吧。”

  郁从安细细打量才发现,她不仅脚踝红,连耳尖到耳颈交界处都红透,顿时愧疚感爆棚,点头:“好。”

  可那点愧疚感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久。

  因为她握住檀意的脚腕,轻轻揉着的时候,那熟悉的调调又在她耳边响起。

  檀意斜靠着身子,自上而下地看着她,像在忍着疼,又像在忍着笑,总之她咬着唇,那双狭长带着柔意的眼眸还眨了眨,“郁老师,你轻点好不好。”

  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单音节。

  听得郁从安手指一颤。

  略带严肃地瞪她一眼:“檀意,你稍微安静点。你知不知道你是真的有点欠收拾。”

  她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檀意骚里骚气的浪个不停,哪天被人听见了不得直接社会性死亡?

  但她显然忘记了人的脑回路并不都是一模一样的,只见檀意身子朝她靠拢过来,足尖下压,钩住她的腿弯,语气饶有兴趣地问:“哦?郁老师要怎么收拾我呀?”

  “打屁股还是把我拷起来?”

  …?

  郁从安控制着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冷静,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再靠近,“你有没有听过铁窗泪?”

  檀意点头。

  郁从安慢慢勾唇,恶声恶气道:“我想大街小巷把你游。”

  檀意盯着她严肃的表情看了几秒,实在是忍不住笑。

  半晌,她伸手帮郁从安把脸上的发丝往后捋,边笑说:“郁老师,下回想骂我可以直接点,不要这么可爱。”

  像只敢怒不敢言,只能挥着爪子还不敢伸指甲的小猫,让人想把她团在怀里rua。

  说完,她起身拿起黑色大衣,裹在身上后,朝外面走,“我先回去了。”

  空气里还残留一股清凉刺鼻的味道,是檀意来过的证明。

  郁从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晚上总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檀意眉眼泛红,咬着唇,看起来又娇又欲的模样。

  从前睡不着她还能起来看书静心,今晚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视线落下去立马就变得模糊起来,每行字隐隐约约都变成了檀意两个字。

  郁从安烦躁的很,索性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看着帐篷顶,坚定的无神论者开始在胸前瞎比划十字,而后掏出手机,单曲循环大悲咒。

  希望在这样庄严肃重的文化熏陶下,她能够清心寡欲,不再想些有的没的赶紧睡觉。

  好不容易混混沌沌睡过去后,郁从安又开始做起了梦来,这是她第二次梦见檀意。

  地点是一处道馆。

  她是手持拂尘的道长,而檀意是被逼出嫁,离家而出的富家小姐。情节很俗,她起初还能清楚自己在做梦时,都忍不住这样想。

  后来梦境越来越乱,而她也渐渐沉浸。

  她和梦里的檀意常常在无人之处偷..欢,还喜欢把檀意绑起来,在她呜呜叫的时候打她屁股,恶声恶气地威胁她再叫再打。

  后来还是手机铃声把她从梦里叫醒。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晨光把黑暗驱逐,外面还能听到有人搬动机器的声音。

  郁从安只觉得自己周身疲惫,这觉跟没睡差不多。她伸手去摸手机,刚刚是虞清给她打来电话。

  她回了个通话过去,手指往下滑动屏幕,看着日历,声线喑哑:“今天不是周末吗,你醒这么早做什么?”

  这才九点。

  虞清像是在考虑着什么,问她:“从安安,你确定没开箱的是你寄给我的这个?”

  “是啊。”

  郁从安坐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眼底还有点红血丝,从抽屉里拿出一瓶人工泪液,仰头边滴边问:“怎么了?”

  虞清咕哝了声奇怪。

  难道不是那小妞故意寻她开心?

  “没事,”虞清听出她的声音有些虚,又换了个昵称,啧啧说:“小安安,真不需要鹿茸吗?这玩意是她好我也好。”

  好友相处久了大多都能秒懂对方话里的意思,郁从安却难得没有跟她回呛,只说:“我要忙了,晚上聊。”

  镜子里的她双眼水汪汪,像是荷叶上的露珠,微微颤着。

  郁从安眨眨眼睛,等适应得差不多,这才轻轻叹口气。

  或许是她昨晚太偏心,才导致的这个梦?

  嗯……道教有什么呢?

  片刻,郁从安决定晚上看看神雕侠侣里面关于重阳宫的内容。

  -

  山上有座已经没多少人踏足的许愿寺庙,庙前有棵许愿树,枝头上挂满了用来祈福的红飘带,可以窥探到这里曾经的繁华。

  王霖珂原本还想着要不要上字替,结果两人都双双写得一手好字。

  他满意道:“行啊,半点不用操心。”

  王霖珂便是这样子的人,面对自己剧组里的演员向来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好的夸坏的骂。

  两人并着肩膀,风从林间徐徐吹来,檀意身上已经没有往日常有的香水味,而是一股清凉的味道。

  确切的说,现在大家身上差不多都是一个味——驱蚊水。

  可味道吸进鼻腔里,郁从安却觉得是不一样的。她目光往旁边斜过去,檀意秀长的手指握着马克笔,笔尖在纸上游走,落下一道道遒劲有力的笔画。

  她腕上筋脉收紧,郁从安一时却恍了神,脑海里是昨晚的画面,那皓腕上满是红痕,看起来脆弱娇怜。

  我有罪。郁从安悄悄挪开视线。

  王霖珂还以为是她被自己夸得害羞,哈哈笑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郁从安顺着他的话做了个羞涩一笑的动作,不再说话。

  这场戏拍完,郁从安跟着大伙儿在休息区域里啃着剧本,她们的话题先是从这个已经没什么香火的庙聊到了别的宗教文化——人皮唐卡。

  “这什么玩意?”

  起话头的是那小姑娘,她白了那人一眼:“听名字就知道了,用人皮做的嘛。”

  她像故意烘托氛围,压着声音说:“还有人骨碗,人骨法器啊……”

  偶尔一阵冷风吹过来,众人心里发毛,唯独郁从安面不改色,有人缩着看她:“郁老师你不怕啊,这玩意光是想想画面感就很强。”

  郁从安撑着手肘说:“还行,我以前听阿姐鼓的时候有了解过。”

  她也确实并不害怕这些东西。

  小姑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对对,还有阿姐鼓。来,我给你们听一下啊。”

  那歌声响起来以后,众人只觉得冷风瞬间变成了阴风,吹得人寒毛直立,偏偏带头者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这首歌的背景:“啊,就是有一对姐妹花。姐姐呢被扒皮做了……”

  郁从安听着没什么感觉,臂肘忽然被人戳了戳。她低头一看,檀意不知何时在她旁边,垂着眉,声音是悄悄话的状态:“郁老师。”

  她猛得想起来,檀意似乎比较怕这个。

  但郁从安一直都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因为她除了嘴上说着害怕,行为和反应没有一点恐惧的意思。

  尽管心里想法诸多,郁从安的手却已经率先伸出去,安抚性的拍着她手腕。

  檀意反应迅速地握住她的指尖,像是猪笼草网住猎物似的,一点点把她的指尖往掌心里卷收,再一根根数着,指腹贴在一起,又像是比对着谁的比较长或者细。

  郁从安被她弄得掌心有些痒,要抽回手,却被她紧紧按着。

  随后她警告意味地瞪了一眼檀意。

  耳边歌声和小姑娘的声音都停了下来,郁从安觉得奇怪,抬头看去,只见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和檀意,满脸着我们都懂我们这就滚。

  然后真就起身散开。

  “……”

  郁从安觉得方才她们看起来真的很幼稚很像小学生。她又看了一眼檀意,又好气又好笑:“小学生吗你,玩个手能玩半天。”

  檀意松开她的手,意味不明地笑:“没准,或许还能玩一整天?”

  “……”

  小小年纪,不正不经。

  -

  郁从安和唐秋洁几人有场群像戏。

  檀意刚结束上一场的拍摄,把戏服换下来,看了一眼剧组贴着的通告表,正准备去观戏时,远远助理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檀姐,导演那边找你。”

  她的目光从郁从安的名字掠过,淡淡嗯了声:“走吧。”

  导演的帐篷平常人不少,今天更是多,而且很多都是生脸。

  檀意到的时候,还没见到王霖珂,人群里就欢欢喜喜地蹦出来一个人影,嘴里喊着:“师姐,师姐!”

  一个身材纤细,穿着打扮甜美的女孩子随声而至,朝着檀意奔去,像是要给她一个拥抱。

  檀意微微侧身避开,女孩没抱到顺势握住她的手,晃了晃,“我好想你啊。”

  檀意皱眉,冷淡地抽回手,“你是自己来的?”

  “当然不是,是我等不及见你,所以就先上来了。”

  -

  郁从安回到休息区的时候,恰好听到她们在讨论檀意和几个陌生的名字。

  据说是她刚刚拍戏的时候,山下来了一行人探班,跟王霖珂和檀意都认识。

  她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檀意被女孩拉着手,很快就抽开。

  虽然不知道她说了点什么,但从女孩羞涩的表情来看,大约是好听的话。

  而后她们一起进了王霖珂的帐篷里。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檀意的交际圈,看来她确实如同传闻所言,温和有礼,谁都喜欢。不然怎么随便就能让人满面娇羞,如沐春风?

  她前不久说什么来着?哦,手能玩一天。

  郁从安又想,确实是能玩一天,才抓了她的又去握了别人的。

  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侵占着她的思绪,旁边有人给她递过来一个橘子。

  她剥开皮,咬了一瓣,酸得她牙打颤。

  众人的话题并没有一直围绕着檀意,很快就转到了别处,现在正聊着关于择偶的标准。众人先是问了唐秋洁,她撇撇嘴:“我没打算结婚,我是个不婚主义者。”

  有人说:“不结婚还能谈恋爱啊。”

  “那就……不会呼吸的?”

  众人又想起人皮唐卡和阿姐鼓,瑟缩着脖子瞪她:“洁姐你好过分!”

  而后把目标转向郁从安,亮着眼睛问:“郁老师,你的标准是啥?”

  郁从安正用湿巾擦手,闻言抬眸:“我?”

  众人点头。

  她唇角上扬,语调闲散,“我啊?我喜欢短头发的。”

  这很正常,众人仍旧看她。

  “我还比我矮的,胖点的,最好单纯些老实些,不会满嘴跑火车和见异思迁。”

  众人莫名觉得郁从安语气越说越重,最后她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对着她们温柔笑着:“这标准是不是还行?”

  -

  檀意从王霖珂帐篷里出来的时候,目光在四下转了一圈,纵然天光昏暗,视野朦胧,她还是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郁从安。

  她拢着头发,对别人笑得分外温柔。

  助理没什么事干,正好在那边听众人唠八卦,注意到檀意出来,顿时起身走过去。

  檀意表情很自然:“聊什么呢?”

  助理秒懂,挑她想听的说:“她们在问郁老师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檀意双手放进兜里,身子挺拔如竹,语气不咸不淡:“哦?”

  助理把郁从安的话重复了一遍。

  起先檀意还眼里带笑的听着,听到最后,唇角直往下坠,深深朝郁从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就是说,她躲开了郁从安所有的正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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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今天有点卡文,抱歉啊。感谢大家的支持=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