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成绩那天,陶抒苒的心态也极为轻松，颇有些志在必得的意味。
早上，姜寒栖按照正常的上课时间来接她上学,两个人边喝着早餐奶边走到教学楼面前时,就看到一大群学生围在了楼下的红榜前。
姜寒栖想上前看看排名,却被她一把拉住：“算了吧,人好多噢,早看晚看不都是看。”
“苒苒不担心吗？”姜寒栖笑了起来。
“哎,就完全不担心，我觉得我这辈子都考不出这么好的状态了。”
她们正站在一楼台阶下说着话，刘思云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朝她们打了个招呼。
“小苒！牛的呀。”刘思云说着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考了个年级第三,把周博扬那个狗东西都给挤下去了，大快人心,改天请你吃饭！”
“真的假的！”陶抒苒双眼一亮,她知道自己这次肯定能考好，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好。
刘思云笑得比她还开心：“姐姐骗你干嘛。你报的也是申大对吧？”
陶抒苒点点头。
“啊，四年同窗稳了稳了。”刘思云看了看姜寒栖，接着调侃道，“申大感激你，买一送一输送优质人才耶。”
“啊啊，思云姐，你怎么也这样啊。”
三个人有说有笑就一起上了楼。
眼看着第一道坎就这么跨过去了，陶抒苒高兴得一整个上午都没能好好听课。
虽然她之前说着要等出了好结果才能哭,但事实上，等好消息真的到了的时候,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想着哭呢。
保送名额的分配要比月考排名正式得多，正常来说，要等到下午才会在学校官网还有校内电子屏上进行公示。
陶抒苒嘴上说着不在意，吃完中饭还是拉着姜寒栖去电子大屏前晃了一会儿才肯回教室。
回去的路上，姜寒栖看着她脸上有些失望的样子，连忙安慰道：“没事的，我过会儿就每隔一分钟把学校官网刷新一遍，只要刷出了结果，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就太夸张了吧，你课间帮我看一遍就好，上课的时候就算你查到了也没办法说呢。”陶抒苒笑得眉眼弯弯。
“可以的。”姜寒栖一脸严肃地回答道，“我要是上课的时候查到了，我就当场举手，和老师要一个发言机会。”
姜寒栖清咳了两声，开始场景演示：“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先把手上的事情停一停，接下来，让我给大家公布一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
“不行！这也太拉风了，你会被骂死的。”陶抒苒想象了一下，连忙摇头。
“这样不行吗……”姜寒栖低头思考了一下，很快又想到了新的办法，“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就举手，和老师说我这边有一个绝佳的解题思路，想给大家分享一下。然后就把我手机里面提前裁剪好的公示截图投影到黑板上，等所有人都能看清陶抒苒这三个大字的时候，我再装作很慌乱的样子，说哎呀不好意思放错图片了。”
“为什么还是提前裁剪好的呀？”
“当然要裁剪啊，不然别人的名字不就被放进去了嘛！想知道的人应该问自己女朋友要，而不是在上课时间段借用他人的截图。”
听她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陶抒苒被逗得眼泪都笑了出来，心里的最后一丝担忧也被排解掉了。
然而，就在她们都以为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的时候，班主任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下午的语文课前，班主任简单地提了一下，今年的保送选拔有了略微的改革。
考虑到单一一次考试包含了太多的偶然性，校方出于人性化考量，不再单纯以月考成绩作为标准，而是整合过去两年以来的所有重大考试，根据加权后的排名来发放名额。
这话听得有点绕。
陶抒苒坐在座位上，没太明白老师的意思，只是突然感觉脑子有点懵。
她心里莫名地慌乱了起来，下意识就转过头望了望姜寒栖。
但又看不清姜寒栖的表情，顿时就更慌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语文课还没下课，教导主任就来送名单了，班主任似乎早就知道结果了。
她接过名单后瞅都没瞅一眼，直接就把它吸在了黑板一角，让大家下课后再去看。
那张A4纸上的字实在太小了，陶抒苒伸长了脖子努力瞅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看清半个字。
班上其他同学也有些骚动，课堂气氛明显变了个样。
每年高三都是这么个情况，班主任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拍了拍讲台想让大家安静下来，突然就见姜寒栖站了起来。
“老师，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选拔的新标准没有被公示出来？每次考试的占比是多少？单个科目的加权又是多少？学校甩出个名单是想做一言堂的意思吗？”
11月虽然并不是特别冷，但也已经入冬了，学校里里外外各个地方的热空调都打开了。
姜寒栖的秋冬外套被她锁进了储物柜里，身上只穿着一件深色衬衫。
现在，这个全班唯一一个没有穿校服的人，披散着一头不被允许的及腰长发，眉目凌厉，话语中满是质问的意味。
班主任看着这个冒出来的刺头，心中暗暗叹着气，面上却只能平静地答道：“现在是上课时间，如果有什么疑问，请在课后来找老师咨询。”
“老师不明白吗？我们班上坐在这里的三十位同学都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的。如果您觉得，一场被所有同学放在第一位的选拔考都不配占用时间的话，再您现在的课程在讲些什么？”姜寒栖扬了扬手中的学习资料，“这种拓展学习可是超纲的。”
一种诡异的氛围在教室里弥漫开来，教室后排的人微微仰着头，一改往日的漠不关心，铁了心想要一个说法。
刘思云双手撑着脸，看着自己桌面的习题发着呆。
她都不用环顾四周，甚至不用看那张被贴出来的表。
想想就能知道为什么了嘛。
一看就是因为陶抒苒的名额没拿上。要是陶抒苒拿到了，姜寒栖才懒得管学校是怎么算的分呢，爱咋算咋算。
她大概能明白校方的那点小心思，但这样做确实很不厚道，于是笑嘻嘻地出声帮着腔：“老师，我也觉得这个问题还挺严重的。分数么，都是大家辛辛苦苦考出来的，要是改革后拿到保送资格也就算了，可没拿到的怎么说？”
“之后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的，我们先上课……”年级里第一第二都站出来打抱不平了，班主任只能先勉强安慰一句。
姜寒栖却不肯走她给出的台阶，态度十分强硬：“好，那就之后谈。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考前不声不响，考后临时修改规则。我本人没什么文化水平，看不出来合不合理，所以只能去区里请示一下了，您觉得呢？”
行，连上访都搬出来了。
“今天课就先到这里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来办公室找我。”班主任头疼地一扔教案，直接走出了教室。
她说白了就是一个没权没势的传声筒，决策全是校方定的，把她夹在中间连人都做不下去了。
班主任一走，全班同学都围去了黑板前，争先恐后地找着自己的名字。
陶抒苒看了看拥挤的人群，再想想刚刚的事情，脑子里一片混乱。
然后就感觉到一只熟悉的手放在了她的头上。
一抬头，姜寒栖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梳着她的头，她俯下身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温柔：“苒苒，你在这边休息一会儿，我去办公室问问老师，好不好？”
“我、我是不是没考上啊？”陶抒苒还以为自己很冷静，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哭腔。
“没呢，我就是觉得有些问题，需要老师帮忙解答一下。”姜寒栖的声音轻轻的，可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哄骗。
“那你把公示结果给我看看！”
“这个嘛。”姜寒栖失笑，“就是因为公示的结果有问题，所以我才想去找老师问的呀。”
陶抒苒摇了摇头，一双手无意识地拨弄着线圈本的边角：“其实仔细想想，我的平均分确实不好看。特别是高一那会儿，考得很差。我听说，年级前五十里有三十多个都报了申大，我拿不到名额也是正常的。”
“那也要看过了才知道……”
“不是的！”陶抒苒的语气突然强硬了起来，然后又逐渐弱了下去，“其实我觉得改得挺好的。一次两次考得好，不仅看运气，还是一件惹人怀疑的事情。就像我这次考了个第三名，年级里就有人传透题了，可我要是每次都能稳坐前三，自然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姜寒栖沉默了一会儿，她收起了笑容，向陶抒苒伸出了手：“那你就更要和我一起去查分数了。”
“什么？”
“苒苒啊，”姜寒栖抓紧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在这个世界上，占到前百分之一的永远是少数人。没有人活该因为落后而失去应得的机会。就像这次也一样，这是你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