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秋意绵延，喻恬跟着哥哥喻柏先到首都，然后和其他申请了这所学校交换生一起出发。
她之前参加的那个设计大奖现在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今年的颁奖点正好就是在Y国，九月中旬二十多位评委将会评选出最终结果。
一起来首都的赵一野后知后觉有点舍不得，她一开始还轻声细语地告诉喻恬去那边也要好好学习，说到最后自己的情绪也绷不住，带着哭腔问：“怎么要那么久啊，我们得四个月见不到面，我之前还想今年小长假一起回去。”
喻恬拍拍她的头：“九月中旬你过去领奖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想到这里，赵一野的心情好受些了。
三个多月前，两人都接到通知，作品成功被选进决赛。
与她们一起竞争的还有其他四百多幅作品，喻恬虽然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但这次毕竟从戒指换成项链，结果的不确定性也增加了。
Y国天气温暖潮湿，秋冬两季降雨尤其多。
飞机降落Y国时，机场外面正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傍晚时分，路灯打下的光似乎都被雨水打散。
学校的负责老师带着连喻恬在内的五个交换生坐上车，径直开往交换学校。
*
整个暑假原舒忙得回不了家，喻恬生日那天她寄了东西过去，还在微信申请好友的聊天口祝福。
那时物流显示礼物已经送到了，喻恬只回复了谢谢，没有提礼物的事，原舒心里暗自高兴，认为喻恬是收下礼物了。
两天之后，原舒也收到一个包裹，是她寄出去的礼物，被原封不动换回来了，连最外层的快递袋都没有拆开。
虽然这不是让自己高兴的结果，但也算意料之中。
原舒自我开解完成后，继续将重心放在和别的企业竞争上。
Y国喻恬申请的那所设计大学是有些历史渊源的，算得上历史悠久的名校，有意和它合作的华国企业也颇多，首都另一家和原舒相似的企业也加入竞争，它的资金和资历都比原舒强些，原舒和它打得有些吃力。
喻恬在机场出发那天，原舒偷偷去看她了。
那天喻恬穿着短袖长裤和一件薄外套，头发披散在肩上，头上是一顶淡黄色的帽子，她又回到那个俏皮可爱的喻恬，和去AC珠宝那天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原舒看着她挥手和喻柏赵一野告别，和同队的其他四个男男女女一起通过安检，进入候机厅。
原舒以为看完喻恬的自己会浑身充满动力继续工作，但实际上看到喻恬渐渐消失在人群中，自始至终没有往她的方向看过一眼时，她的心里空荡荡的，一整个上午都没缓过来。
像是有些东西在飞快地消失，而她什么也抓不住。
她的手机里对喻恬喜好的记录已经有快二十条了，那些她犹豫过的，不清楚正误的，她都没有记录在内。
那天中午原舒又从头到尾将这十几条记录从头到尾看一遍，每当翻看这些记录时，她内心的底气就会加深一点，现在的喻恬虽然还不愿搭理她，但她有底气用最恰当的方式重新追回喻恬。
九月初，Y国的学校开学了，和华国的合作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另一家企业最近又开始压低价格，企图用低价打压原舒，拿下合作，他们的资金比原舒的雄厚，自认为在这场竞争中是十分有优势的。
原舒起先没什么动作，她在等那家企业的价格底线，另一边和当初一起吃过饭的合作伙伴商讨，保住和Y国这所学校的合作之后，要如何将这个合作利用到最大化。
九月十号这天，设计奖的结果宣布和颁奖典礼准备到最后阶段了，世界各地进入决赛的设计师前后到达Y国。
赵一野在十一号下午到达，喻恬去机场把人接回来后，带她到市区各个好玩的地方逛。
同天晚上，和原舒竞争的那家企业小心翼翼试探原舒几次之后，认为原舒已经没有能力再和他们争了，放松了警惕。
原舒和合作伙伴连夜在和Y国的学校联系，最终在华国十二号的早上确定合作，将另一家企业打了个措手不及。
合作伙伴再一次被原舒的手段吓到了，他原先对这个合作并没有很大的把握拿下，也认为目前原舒公司的规模去接这么大的合作有点冲动了，但一个晚上的时间原舒就拿出一份逻辑严密的计划书彻底说服他。
此时合作已经完全谈下来了，只剩一些流程需要双方见面完成。
原舒眯着眼睛在办公室内休息，一边的合作伙伴问：“剩下的这部分要我们过去还是他们过来？”
“我过去吧，”原舒开口道，“顺便在那边多看几天，观察那边的实际情况如何。”
合作伙伴在心里暗自点头，不骄不傲，目前公司和对方学校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自然是原舒过去Y国比较合理。
原舒心里算着再过几天能够见到喻恬，忙碌了两个月的事情尘埃落定，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对喻恬的想念。
如果在以前，她完成一件很累的工作之后，喻恬会做很多好吃的给她，会在公司陪她，甚至有一次喻恬还特意做了一个小胸针送她。
想这些东西能让原舒心里充实一点，像是喻恬回来了一样。
“我，”原舒稍稍停顿片刻计划一下时间，随后接着说，“我十五号过去吧，应该要去半个月，小苏我也带走，这边你帮我稍微看着就行。”
合作伙伴有点惊讶：“十五号？这么快吗？对面和我们约的时间是二十号。”
“没事，我提前几天去看看那边的合作环境。”
合作伙伴没有多想：“那也行，除了小苏还需要多带几个人吗？”
“不用了。”
小苏是负责公司对外合作工作的秘书，她是这里面最熟悉国外业务的，也了解国外的风土人情和常有的活动比赛，她一人能比得上其他很多人。
*
Y国的十四号晚上，喻恬和赵一野一起到达设计大奖的颁奖现场，今晚会公布金银铜三个奖项的获奖设计师，然后让设计师上台领奖和发言。
落座时赵一野小声问：“你觉得我们能拿奖吗？”
喻恬仔细回忆片刻，上辈子赵一野好像是到下一届才拿奖，但那个时候赵一野是临到交作品时才匆匆赶出来的，这辈子喻恬早早开始准备，连带着赵一野也提前很久，所以也说不准。
喻恬安慰道：“放心吧，我觉得你能力很强的。”
“那你呢？”赵一野问。
“我连获奖感言都准备好了。”
“哪个奖项啊？”
“金奖。”
赵一野目瞪口呆，“这里前辈很多的。”
“那……那改改语句，拿了银奖铜奖应该也能用。”
赵一野被喻恬激起了信心，两个人凑一起讨论真拿奖了要怎么发言，什么样的发言才能显得像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开场先是两位主持人说了很长的一段开场白，接着是评委代表讲话，她是一位很年迈的设计师了，说话慢悠悠的。
喻恬和赵一野外语不错，两个流程都听得毫无压力。
再接着就是公布名单了，喻恬轻轻捏着座椅的一角，把戒指改成项链是一个很冒险的行为，也让原本她最大的优势胜算消失了，现在的她和在场每一个人一样紧张。
先是从铜奖开始公布，赵一野认为两人要是有可能拿奖，那多半就是铜奖了，因此这个阶段她听得尤为认真仔细，生怕错过一个发音。
铜奖有十人，拿奖的有来自各个国家的选手，这次和喻恬一起申请交换生来到Y国的一个大三师兄也拿奖了，他是最后一个名字，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几乎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赵一野一脸失落，带着沮丧低声和喻恬说：“念到第九个还没有华国选手，我以为剩下那个会是你的，虽然现在这样也很好，但是……”
她说不出个“但是”来了，本校师兄拿奖虽然高兴，但自己或者朋友能够拿奖当然更让她开心。
喻恬拍拍她的手，“别紧张，或许你有个金奖银奖。”
赵一野权当她是在安慰了。
铜奖的颁奖和发言结束后，主持人继续公布银奖的名字，银奖有五人，前三个全是参加过两届以上的设计师，在其他人没注意到的角落，喻恬又开始捏椅子了。
她来这一趟目标自然不是银奖，但她现在不确定性太大了，如果这次没有拿到，那待会金奖只有一个名额，喻恬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紧张。
前面三个都是国外的选手，长长的一串名字，第四个名字念出来时，只有短短三个字，连着国家一起算也不长。
喻恬推推旁边的赵一野：“是你啊！愣什么。”
赵一野已经呆住了，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着，憋得脸色有些红，被喻恬推了一下后才后知后觉放松呼吸，扭头看向喻恬时张着嘴说不出话。
第五个名字已经公布了，赵一野没听到是谁，等回过神来根据现场的反应猜到是另一个国家的选手，不是喻恬。
“那你呢？”赵一野愣神问。
喻恬笑道：“你先上去领奖发言吧，下来再担心我。”
赵一野眼睛都有些红，一方面是高兴，一方面是不敢置信。
喻恬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出汗，世界范围内比较有名的几个设计师她都有了解过，从刚刚到现在，有几个已经拿了铜奖和银奖了，现在留到最后和她一起竞争的只有一位设计师。
她太过紧张了，努力回想上辈子这一刻的场景，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细节想清楚，不知道当时她的所有竞争者是否都拿了铜和银。
但如果真的拿不了金奖，至少铜和银会有我的一份吧，我真的不至于白来一趟吧。
……
白来一趟也没事，反正比赛年年有，明年再来就是了。
直到最后喻恬已经成功开导自己了，赵一野拿完奖下来看到她在座位上一脸平静。
“金奖要开始了。”赵一野低声说着，轻轻拉她的衣袖。
“我没事。”
金奖开始前，主持人又说了很长一段话，之前倒不觉得，现在无论赵一野还是喻恬都从心里吐槽怎么还有这么久？这么长的话说了到底有什么意义？
喻恬慢慢有点走神了，直到突然感觉赵一野捏着她一下：“念名字了！”
几乎是赵一野最后一个音刚落，台上也念出喻恬的名字。
赵一野瞬间就哽咽了，不断推动喻恬放在扶手上的手：“快去快去。”
喻恬脚步有些飘着，她的思绪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觉得这很正常，上辈子也是这样；另一部分则是和上辈子拿奖时的感觉重叠了，甚至带上比那更大的惊喜！
她不需要原舒作为灵感，不需要上辈子的设计记忆作为底气，她的底气是完完全全来自她的实力的，不依靠其他任何！
拿完奖发言时，喻恬发现自己把脑子里的稿子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这说一句那说一句，勉勉强强不丢人地发完言走下台，再脚步飘飘走回座位。
赵一野控诉道：“我就说提前准备稿子是没用的，你看我们刚刚讨论的那些哪一句用上了！”
喻恬控制不住笑意，坐下之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一野笑，很快赵一野也忍不住了，和她一起笑起来。
*
十五号一早，原舒坐着飞机到达Y国，身边跟着秘书小苏。
小苏说完了商业上的事情，正在向她介绍Y国最近的各大比赛活动，“……噢对了原总，还有一个设计比赛，是在昨晚公布金银铜奖，现在已经结束了。”
“什么设计比赛？”原舒说完后又意识到自己并不熟悉国际上设计类有什么大型比赛，于是重新问，“有作品图片吗？或者参赛者获奖者名字？”
“有的。”小苏没想到她感兴趣这个，当即调出官网昨天晚上发布的作品和设计师。
她介绍道：“拿金奖的是一条项链，设计师叫喻恬，是我们国家的，那个项链好漂亮！”
原舒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她想起这是什么比赛了，不相信地问：“是项链吗？不是戒指？”
“是项链啊。”小苏将屏幕递给原舒，“设计师本人也很好看，又年轻又好看。”
“不应该……是戒指吗？”
小苏疑惑问：“就是项链啊，图片出来了，原总是想买戒指送给什么人吗？有位拿了铜奖的设计师作品就是戒指的，银奖好像也有，这……”
后面说了什么原舒根本没听见了，她满脑子都是那一对刻了自己和喻恬印记的戒指，她们的婚戒。
怎么可能会不是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