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承过来的时候, 见到满脸是血的玉意被从茶肆里抬出来,整条街道没有惊动,还是原来的样子, 归家人不曾停下脚步。
茶肆里, 水碗倒了洒了一桌子水,地上散落着一颗颗樱桃。
他脸色阴沉, 手指从桌上捡起一颗, 指尖用力, 那小果子在他指间碎裂,汁水流下。
眼看天黑下来, 城门很快就会关闭。
想来对方也是这么想, 挑了这个时候, 可以借着夜色掩护,赶上关闭城门又可以拖延一番。
如此,傅元承断定人是被带着出了城。已经很小心把她藏在这边,那些人是怎么发现的?
陈家?安明?
“穆明詹?”他齿间发冷,像要将这个名字磨碎。
这种情况下不能大张旗鼓去追, 廖家那边始终要顾忌,防止他们再从中插手。傅元承每次出来都是隐藏行踪,所以救人要快要隐秘。
“陛下,”庞稷从外面进来,方正的脸上全是汗水,“一个时辰前, 四辆马车同时出了东南西北四座城门。”
显然是早有准备, 四辆马车扰乱视线。
傅元承从茶肆出来,出了门槛一脚踩上什么,低头去看, 原是两颗樱桃果。
此时,荒野风凉。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被吞没,马车疾驰在路上,速度之快,让人担心它随时会散了架。
阿凤坐在车门边,盯着躺在那儿的女子,她已经看了一路,也从穆明詹的嘴里知道,这就是那个叫茵娘的女子。
她跟了穆明詹一段日子,知道自己的面貌和这女子很像。如今见了,也确实是像,但也不像。她是一个乡野丫头,而对方显然是位世家姑娘,单看一双手就知道。
她的因为劳作手指粗糙,对方的纤长细柔如水葱,是下棋抚琴、引针绣花的手。也难怪,穆明詹一直念念不忘。
心里有些酸涩,她应当只是这女子的影子罢了。
正中躺着的人动了动,鼻子轻哼一声,手指勾着想蜷起来。
蔚茵浑身发麻,眼皮沉重。因为路上太过颠簸,她提早从昏迷中想来,脑中一时空白。
她缓缓睁眼,头间发疼,想抬手揉揉,奈何身子还麻着。
如此,忽然就记起来,自己被穆明詹从茶肆中掳了出来。
“嗯……”蔚茵像支撑着起来。
一双手过来扶上她的手臂,她一惊瞪大眼睛看过去,才发现是一个女子,昏暗中只有隐约的轮廓。
阿凤握上蔚茵细细的手臂,抿了抿唇:“要起来吗?”
蔚茵怔住,因为对方的声音实在和她太像:“你是,是谁?”
她的声音还在发颤,现在只能借着阿凤的力气支撑。忽然就想起那一日,穆明詹堵她在茶楼,傅元承跑回来的时候,曾对她轻描淡写的说在追一辆马车,马车上有个女子的声音和她很像。
“我叫阿凤。”阿凤有力气,一两下就把蔚茵扶起来靠在车壁上。
蔚茵看她,然后环顾车厢,并不见穆明詹的影子,顿时心中发慌:“这是要去哪儿?”
“公子不让说。”阿凤道,视线留在蔚茵脸上,“你是茵娘?”
一般女子被掳走,定是会又哭又闹,可是蔚茵的安静让阿凤觉得奇怪。想起了那日她假扮她,在马车上哭泣求饶,引得那位郎君来追。
从窗帘的缝隙中,她看见那男子冒雨奔跑。
蔚茵掐了掐手心,看出这个叫阿凤的女子心思不坏,便点了点头:“穆明詹呢?”
阿凤不语,心底还是站在穆明詹这一边。从他买下她的那一刻,就就决定一辈子跟着他,不会出卖他。
蔚茵见她不说话,便知也问不出什么。
外面路不好,又没有声音,必是到了城外。而穆明詹此时应该在处理什么,或者就是知道傅元承会来追,而设置一些虚假的痕迹,误导他。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四下是一片起伏的山峦。
天上几颗星辰,更为荒野填了份诡异的安静。
马蹄声渐近,蔚茵身上紧绷起来,盯着门帘。
没一会儿,帘子掀开,穆明詹从外面进来,第一眼就看见倚在墙角的蔚茵,眼中不免闪过得意。
“茵娘醒了?”他去她边上坐下,黑暗中盯上她的脸,“路上是颠簸些,你忍一忍。”
然后,他伸手帮她去整理散落下的发丝。
穆明詹话音温柔,阿凤一直盯着他看,这是她从没见过的公子。她也心悦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他似乎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丫头,在她身上看着另一个人。
“你出去。”穆明詹皱眉,扫了一眼阿凤。
阿凤一愣,双手抓紧衣角:“公子……”
“出去!”
车厢内只剩下两个人,相互间对视。
穆明詹易了容,粘了假胡子,如今到了车上,干脆也不再遮掩,一把撕下,露出本来的面容。
他扫扫袖口,略一垂眸:“没想到你藏在南城,他倒是会找地方。”
“你如何找到我的?”蔚茵心里吃惊,表面依然镇静。
“太夫人,”穆明詹语气中有那么丝得意,“我一直跟着她,总会等到。不得不说,他在暗中布置了不少人,想把你救出来,真的很难。”
蔚茵觉得讽刺,苦笑一声:“救我?”
“茵娘,我们一起去关外。”穆明詹去拉蔚茵的手,刚碰触上手背,她便抽走躲开。
他眼中升起一股恼怒,强硬的攥上她的手腕,将僵麻的她差点拽到。
她不想他碰她,她在躲闪。曾经他把她视为明珠,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她反感,君子一样守着男女之理。
“你厌恶我?”穆明詹双目猩红,手里力气加重,“你想跟着他?你是我的妻子,居然不让我碰?”
“嘶!”蔚茵吃疼,脸上扭曲一下,“我不是!”
“不是什么?”穆明詹质问,想硬拖着把人抱过来,“你进了穆家门,便是死,也是我穆明詹的鬼!”
蔚茵伸手去拍打,咬牙想挣脱:“我不是你妻子!”
妻子?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穆明詹动作一顿,目光透出凶戾:“你说什么?蔚茵,你可有良心?”
“良心?”蔚茵摇头,牙齿咯咯作响,“你可曾是真心想娶我?”
“自然……”穆明詹呼吸一滞,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间,“你?”
蔚茵皱眉,趁机将手腕从他手里抽回:“我?不是你们穆家的一步棋吗?穆明詹,用我的命换你的命,不是吗?”
什么明媒正娶?他走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会死,被送去教坊司吗?
是,他当然知道,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穆明詹额间暴起青筋,一拳垂在车壁上:“我都算好了,会把你接出来,只是出了岔子!”
“可那还是欺骗。”蔚茵无情的说着事实。
穆明詹一时无语反驳,真相像一把刀,将两人彻底切割开来,沟壑难平。
“出了关后,我再跟你解释。”
蔚茵心灰意冷,淡淡叹了声:“二哥,我们没有成亲,我不会跟你走。”
“蔚茵!”穆明詹怒吼一声,一张俊脸彻底扭曲,“放心,我不会让你回去他那儿。”
“我不回他那儿,”蔚茵语气淡淡,“一年后,我会离开京城,他答应过。”
“呵!”穆明詹冷笑一声,像听到了多可笑的事情,“他在骗你,你信他都不信我?”
蔚茵往后移了移,下意识往肚子上一捂:“我相信我自己。”
这个动作犹如一道惊雷,将穆明詹彻底炸懵。他怎么就忘了她肚子里还有的孽.种?
“这样吧,你先喝口水,剩下的事后面再说。”他突然稳下情绪,看了眼蔚茵,随后抬手敲了敲车壁。
一个水袋从窗口递进来,穆明詹伸手接过。
他拧开水袋的盖子,往蔚茵靠近,伸手去攥她的手腕。
蔚茵心中敲响警铃,避开穆明詹的手,继续往后躲着:“我自己来。”
穆明詹仿若未闻,手里紧攥着水袋,目光阴沉。
蔚茵见他接近,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往车门冲过去。可惜她身上还麻着,动作实在不利索,脚腕被攥在,整个人趴在那儿。
疼得哼出声,下一瞬穆明詹抓上她的脖颈,再将水袋塞进她嘴里。
“咳咳……”蔚茵呛了一口,全是浓浓的苦药。
她挣扎着在他手里晃着,将那些药吐了出来。
穆明詹手下力气更大,捏上她的嘴巴迫使她张口,水袋里的药汁往里灌着:“你也不想要这个孽.种,把他除掉!”
蔚茵双手去抢那水袋,死死咬住齿关不松。
车厢内的动静太大,阿凤在外面听得心惊胆战,身子止不住发抖。她见过穆明詹生气,可是没见过他这样发疯,他想打掉茵娘肚子里的孩子。
荒野中,根本找不到郎中,万一一尸两命怎么办?
这时,远处跑来一个人,冲到马车外:“公子,有人来了。”
车厢内一静,随后是穆明詹阴沉的声调:“马上离开。”
马车重新向前,在颠簸路上疾驰。
蔚茵将水袋顺着窗口扔出去,口里的苦味儿让她发慌:“咳咳咳……”
穆明詹倚着车壁坐下,气息不稳:“不会是他,你别抱希望,有人亲眼看着他出了南门。”
“你其实想我死,是吗?”蔚茵头发散开,双臂前撑支着身子。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清醒,那个人灭了整座侯府!”穆明詹冷冷道,“你居然想给仇人生孩子。”
蔚茵疲惫冷笑:“你没想过肚子里的孩子死了,我也会跟着死?”
他真没想到还是假没想到?
穆明詹看了她一眼,心里觉得不对劲儿,一把抓上她的手腕抬起:“蔚茵,你居然!”
她的袖口是湿的,带着淡淡的果香气,一颗颗樱桃从她袖子里掉出来。
他明白了,她一直用樱桃做路标,丢在路上引着傅元承过来。
蔚茵恨恨的瞪着穆明詹,眼前的人那么陌生,她与他从小相识,会叫他“二哥”。她是想要和他携手一生的,可是他怎么会是这样的?
傅元承那样恶劣的人都会试着去改变,会承认错,为何穆明詹变得如此可怕?
“好,那就看看他能不能找到你!”穆明詹咬牙切齿。
他把她摁在那儿,不顾她的反抗扯下她的外衫,随后找了绳子绑了她的手,将她拽下马车。
“你们继续往前走。”穆明詹站在地上,将蔚茵的外衫扔给阿凤,“你穿上,万一追上,你就下车跑。”
阿凤怔然,低头看着轻粉色外衫:“公子……”
“穆明詹!”蔚茵不可置信的仰脸,声音发颤,“你这是让她去死?”
傅元承追上后,看到阿凤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是会改变,但是他的改变只是对她,对别人他还是那个淡漠冷戾的君王,他真会杀了阿凤。
可这姑娘分明也是被利用。
阿凤看去蔚茵,女子身形单薄,身上只剩一件单薄里衣。她没想到她会帮她说话,都看出她是去送死,穆明詹看不出吗?
“死?”穆明詹拽着手里绳子,连看都不看阿凤一眼,“她是我买回来的奴婢,我要她做什么,她就要去做。”
已经听到远处的马蹄声。
穆明詹呵斥一声:“还不走?记得,隔一段扔一颗樱桃。”
“是。”阿凤木木应下,抱着蔚茵那件外衫上了马车,踩上车板回头看看穆明詹,“公子,阿凤以后不欠你的了。”
穆明詹脸色很不好看,眼见着马车离开,他扔了一把樱桃在路上。
“茵娘,咱们走这条路。”他一拽绳子,拖着蔚茵往一旁的山上走去。
。
夜间视线不好,在路上寻找樱桃并不容易,遇到岔口便会分走一波人。
所幸,隔一段距离就会有提示,所以就算走错,在差不多地方找不到樱桃便可以折返,去原先之前那条路。
傅元承错过一段,落在后面那批人中,地上清晰可见踏过的马蹄印,是前面庞稷那批人马留下的。
算算时候,应该用不上半个时辰就能追上。
“陛下,在这儿。”侍卫指着地上几颗樱桃。
傅元承点头,示意继续前行。
骑马走出一段,他忽觉不对,勒马回转,到了那几颗樱桃的地方。之前的记号都是两颗,这里留了好几颗,而且呈分散状,不像是偷偷丢下,倒像是随手扬开。
他从马上下来,随后走到路边蹲下,看见了杂草被踩踏过的痕迹。
从小在西北的恶劣环境下长大,他有些超乎常人的观察力,即便是在夜晚。
他带了四五个人往山上走,不管是官道,还是山上,至少证明路是走对了。
山太大了,尤其是晚上,想寻找什么很难。
“去山下找村民或者猎户,让他们进山带路。”傅元承吩咐,“找到了发信弹。”
一人闻言,转身往山下跑。
奔跑了大半夜,东方发青,眼看着就要天亮。
蔚茵这边实在太累,晃晃悠悠被拖着走,身上开始不舒服,发冷酸疼。她担心是不是那些药的原因,争执中有没有喝下去?
“我记得翻过山就有一个镇子,到时候找一辆马车。”穆明詹道,回头看看蔚茵,“你不会想让他看见咱俩这样吧?”
“你带上我只会拖累速度。”蔚茵道了声。
穆明詹不在意,冷哼一声:“你不是看见了?那批人马去追马车了。”
蔚茵不再说话,和穆明詹实在已无话可说。大概也明白,就算跑不出去,他也会拉着她陪葬。
只是现实总会出人意料,爬上山顶正好天亮,穆明詹看到的是另一座更高的山峦。根本没有城镇,连一间小茅屋都没有。
蔚茵累极,坐在石头上,腹中隐隐作痛。趁穆明詹不注意,用手捂住,开始担忧。
“怎么会这样?”穆明詹不可置信,在原地转着,然后站去高石上,仍旧只是茫茫的树林,一眼望不到头的青翠。
他是朝着西面一直走的,为什么?
“茵娘,我们翻过这座山一定会到的。”穆明詹跑回蔚茵面前,蹲下。
蔚茵看他的样子便知道迷了路:“我走不动了。”
一晚上,气力早就耗光,是咬着牙才走了这么远。而且,再走下去,她的肚子根本受不了。
“不不,你能走。”穆明詹站起,用力拉着绳子。
蔚茵真的走不动,身上很不舒服,松树的尖针扎得身上很疼。
“走啊!”他过来拖拽。
“放开她!”
一声怒吼传来,不远处的树后走出一个身影,正是傅元承。
蔚茵一怔,视线有点模糊,可的的确确是他,他找过来了。
穆明詹反应很快,当即从身上抽出一把到,抵在蔚茵的脖子上:“别过来!”
“你敢动她试试!”傅元承话语中浓浓的警告,眸中是嗜血的怒气。
“我有什么不敢!”穆明詹毫不示弱,眼眶猩红,“你过来,我就杀了你的孩子!”
蔚茵脖间一疼,利刃在上面留下一条痕迹。何曾想过有一日,穆明詹会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
傅元承停住脚步,眉间紧皱。
穆明詹一看得逞,立即又道:“背过身去,把身上的信弹扔掉。”
“别听他的!”蔚茵冲着前方喊着。
傅元承闻言嘴角勾了下,脚步微动,缓缓转身,那枚信弹扔去一旁悬崖下。
她这样算是关心他吗?
穆明詹恨傅元承,不止因为抢走了蔚茵,更因为他已经失去所有,再不是光鲜亮丽的贵族,是活在黑暗中的蛆虫。
“往前走不准回头!”
蔚茵眼看着傅元承一切照办,身旁的穆明詹已经抬起右臂,精巧的袖箭就绑在手腕上。
只见穆明詹手指一松,腕下飞出银光,直朝前面射去。
“不……”蔚茵瞬间的尖叫,然后看着前面的人缓缓倒下,扑在那片草丛中。
她怔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傅元承,他就在哪儿一动不动,半边身子埋在草中。
穆明詹一把推开蔚茵,重新整理着袖箭,大步往前,想要再补一箭。
忽然,傅元承从地上翻起,几下到了穆明詹面前,一把匕首刺进对方腹中。
“你……”穆明詹瞪大眼睛,疼痛让他扭曲了脸,下意识捂上自己的肚子。
“就凭你?”傅元承一脚将穆明詹踹在地上,脚踩上匕首,耳边全是人的惨叫声。
当然不会这么算完,他弯下腰直接扭断了穆明詹的胳膊,叫声惊飞了林中的鸟儿。
“再大点声,”傅元承站直居高临下,脚底碾着那条废臂,“把朕的人全喊过来。”
他的脚尖又踩上穆明詹的脸,那把沾血的匕首抽出来,抵上对方的喉管。
“茵娘救救我!”穆明詹喊着,恐惧的缩成一团。
傅元承抬头,正看着蔚茵看他,动作随即一顿。不能当着她的面杀人。
说时迟那时快,穆明詹竟是直接往悬崖下滚去,一把死拽上傅元承的袍角,大喊:“一起去死吧!”
蔚茵往前跑着,想伸手去拉住,可是她的手被捆住了,眼看着傅元承被拉下了悬崖。
静了,林间的晨雾蔓延,白茫茫弥漫。
蔚茵趴在悬崖边往下看,什么也看不到:“傅元承!”
声音回想着,但没有回应。
她慌了,抖着手拾起地上的匕首,然后割开了绳子。
随后,她找着一处缓坡下去,想到崖底下去寻找。并不好走,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地方,稍微踩不实就会滑下去。
“傅元承。”她又唤了声,沿着深草继续往前。
突然,前面草丛动了下,蔚茵赶紧拖着步子跑过去。
雾中,他坐在那儿,然后抬脸看她:“好大的胆子,敢直呼朕的名字。”
“那你听见都不答应?”蔚茵站住,鼻子一酸,话语中是她自己察觉不到的委屈,“你,你怎么样?”
“没事啊!”傅元承站起来,像是证明一样伸开双臂给她看。
蔚茵不信,那么高的地方下来会没事?视线一扫,那边乱石上躺着穆明詹,面目狰狞,浑身是血。
“茵娘,”傅元承侧身挡住,“别看了。”
他笑着,不顾手上的血和脏污,捧上她的脸,眼中狠戾的杀气再也不见。
“又哭了?”他问,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拭着她的眼角,“这次是为我哭吗?”
蔚茵喉咙酸涩,脏兮兮的小脸上皱着眉头:“你为什么要追过来?他要杀你,你不知道?你不是皇帝吗,手下呢?”
“知道。”他抱住她,头一次觉得离她这么近,“你忘了我在西北长大,一身的本事,一个草包罢了。”
他现在还有工夫嘲讽穆明詹?蔚茵闭上眼睛,眼角挂着泪珠。
“呃嗯!”她嘴里溢出一声疼,手不禁捂上肚子。
“茵娘你怎么了?”傅元承双手扶着她的双肩,脸色再次沉下来。
“我好疼,”蔚茵带着哭腔,再也忍不住掉下泪,“他给我灌了药汁……”
傅元承脸上血色褪尽,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记得沈御医说过,女子小产会伤及性命。
这里是深山,必须赶紧出去,奈何那枚信弹已经丢掉。
蔚茵捂着肚子蹲下,咬着唇想憋回哭声。
“茵娘别怕,我带你出去。”傅元承蹲下,将人拉到背上。
他背着她一步步往前走,踩着坑坑洼洼。
蔚茵趴在他的背上,脸无力的贴着他,手捂着小腹,那里安安静静的,已经不在动。
“茵娘,你别睡,要是疼你就咬我。”傅元承害怕后背上的安静,她的手落在他的颈间,那般冰凉。
“嗯。”她轻轻出声,除了腹中的难受,还有席卷的疲倦。
“你想去哪儿?”傅元承诱哄着她说话,明明话音带着颤抖。
“湫州。”蔚茵笑笑,看着白茫茫的雾气。那里有她最美好的时光,家人还都在。
“好,就去那儿。”他应下。
能回去吗?她再也撑不住,沉沉合上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