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对付傅菁菁的时候有多硬气，回到家面对全家老小的审视，苏莫奈就有对乖巧。
偌大的客厅里，暖调的黄光自头顶洒落，羽睫遮掩情绪。
面对两家人的凝视，苏莫奈只是安安静静的低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奈奈你……”
“你不用开口。”
小手拽紧衣角，这是苏莫奈从进到屋子来后，第一次把脑袋扬起来。
径直迎上那张记忆中慈爱又和善的面庞，苏莫奈的眼神清寒如冰泉。
苏明哲的面色有些难看，浑浊的眼睛里，有愠怒。
苏莫奈不会自以为是的以为，他是气她怒气冲冲的出门。
“奈奈，你越来越胡来了，响鼓不在重锤，爸爸也是有底线的。”
“底线？”
他的义正严词，让苏莫奈觉得好笑。
“你的底线是什么？傅菁菁？还是傅小佩，亦或者，她们缺一不可？”
她不想再和苏明哲废话，她头一次觉得，这个记忆中把她当做小公主，宠上天的男人，是这么的不可理喻。
唐家苏家都重礼仪尊卑。
对长辈不尊不敬，无论是谁都都逃不过两大家子嘴皮子上的讨伐。
可这次，没有任何人开口，这是苏明哲一个人的战争。
他为了傅家母女，甘之如饴。
“苏莫奈，今天你无论如何，都得跟你傅阿姨道歉！她伤了腰还在那替你说话，你却丝毫不知悔改，这事儿那便是没得商量。”
“这就心疼了？”
苏莫奈淡淡地扯着嘴角，眉眼间的讽刺呼之欲出，欲起身，小手忽然被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掌覆盖。
不用猜，除开唐思楠，也没别人。
苏莫奈却不曾回头，一双藏着星星的眸子，被乌云遮去了它原本的绚烂。
她固执的要与苏明哲对视，这件事情，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
“可能你还不知道？你的乖菁菁这会儿正跪在我妈坟前忏悔呢，与其急着让我跟傅小佩道歉，倒不如先去救你的心间宝贝？”
“苏莫奈！”
“嘭！”
苏明哲震天响的惊喊，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
苏莫奈坐着的地方，能毫不费力的将楼梯口所有纳入眼底。
“哦豁。”她努着小嘴耸耸肩，善意的提醒：“你心尖尖儿上的大宝贝被吓晕了。”
“佩佩！”
苏明哲冲过去将人抱起，怒目圆睁，眼球上，满是血丝。
脑子里紧绷了数月的弦彻底绷断，人的理智一旦被怒火焚烧殆尽，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宣泄。
“苏莫奈，老子他妈的好歹是你老子！我生你养你！扪心自问，我对不起谁，我也没有对不起你！”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做的决定指手画脚！你别忘了，你长这么大，花的全是老子挣的钱！你以后还是得靠着我！”
“苏明哲！你昏了头了你！”
苏老爷子倔强的站起身，拄着拐杖，敲得地面砰砰作响。
“你老子还活着，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还在你眼前，你就一口一个老子的，你为了一个娼妇，你是连这个家都不要了？”
苏明哲沉默了，猩红的眼睛里，戾气肆意。
就此，原本一场就苏莫奈私自外出的行为展开的讨伐大会，顺势改成了对苏明哲的批斗大会。
这事儿，自然也就成了苏家内部的事情。
唐家人差插了嘴，更开不了口。
“奈奈，你先上去吧。”
苏奶奶对唐思楠使着眼色。
“楠楠，把你媳妇儿带上去，待会儿我让人把厨房里温着的菜端上去，你看着她吃完，然后就带着她睡觉。”
“对对对，快去快去！”
杜林然拽着两人，把人推进电梯里。
苏莫奈没吱声儿。
脸色耷拉着，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她的眼睛依然落在楼梯口，落在被苏明哲抱着的傅小佩身上。
她早就两眼一昏不省人事，这个家却因为她，再没有安宁可言。
“这种人，不该死吗？”
她冷笑着，电梯门的内壁上，映射着她眼底的嗜血。
唐思楠看着她，眉眼皱着，喉咙口跟吞了针一样，又扎又涩：“哭什么？傻子。”
哭？
苏莫奈忍不住蹙眉，直到唐思楠的手从她的眼角擦过，看见上头的水渍。
“哭哭而已，太久没哭了。”
“楼上的房间还没弄好。”
唐思楠牵着苏莫奈的小手，把人带到她的房间。
里头的空调没关，进门后，扑面而来的暖气，跟要把屋外的寒意通通驱散一样。
只奈何，它驱得散屋外自然界带来的森凉，却赶不走人为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极寒。
“乖崽，我爱你。”
唐思楠从背后将人笼住。
他的身子又高又大，娇小如苏莫奈。
她几乎整个人都被他罩住了。
耳边的热气暖暖的，勾得耳廓有点痒。
苏莫奈的眼睛通红，她眼观鼻鼻观心，安静沉默的宛若一只跟外界失联的笨蛋兔子。
唐思楠的心被蹂躏得发酸。
甘之如饴的低下头，凉薄的唇贴上那如玉一般光滑雪嫩的天鹅颈，顺着那优美的弧线从上到下，他如视珍宝，小心又谨慎。
“乖宝，唐思楠最爱乖宝。”
唐思楠的声音压着，那双深情的眸子半合，吻如雨点，急促的落下，又匆匆的离去。
苏莫奈却始终无动于衷。
唐思楠的心从没有哪一刻，有过这样的心慌。
那种珍贵之物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恐慌，让他无措，让他没来由的焦虑、奔溃。
他想亲亲那张粉嫩嫩的小嘴。
心里这样想着，大手也如实这样做着。
他想转过身，想到她跟前，想捧起那张刻在他记忆深处的爱入骨髓的面旁。
直到……掌心触到一片湿意。
“别哭，乖宝，别哭。”
油嘴滑舌如他腹黑强硬如他，偏生到了这种时候，面对那一手的湿润，他一句甜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像个被输入了程序的机器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句“别哭，乖宝。”
除去在床上的时候，其余的任何时间段，他都不爱看她哭。
他的乖宝，不应该每天都无忧无虑？
她笑起来最好看。
“别哭，好不好，小爷求你。”
战战兢兢地捧起那张小脸，唐思楠的手在颤，肉眼可见的在发颤。
“要不你跟哥哥说说话？你不说话，哥哥就心慌。”
“唐思楠！你，呜，你个骗子！你，你骗，骗人！”
支离破碎的字眼，甚至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越哄，她的泪不减反增。
小手拽住衣角，苏莫奈扬起脑袋，灯光映在她的眼睛里。
水盈盈的泪渍，被头顶的光照的透亮，一颗一颗，从眼角挤出来，像极了海底的珍珠。
唐思楠拧着眉心垂下头，细细的吻着、亲着。
任她娇气的骂他。
“是是是，我是骗子，我是大骗子。”
虽然不知道，他哪里又骗她了，可她肯开口了，比什么都好。
苏莫奈咬着小嘴，哭的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之前明明说，大朋友也能哭，你，你现在又，不，不让我哭，你们都觉得我丢脸，唔，我，我再也不，不在你们面前哭了……”
“别别别呀。”唐思楠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眼泪：“你哭嘛，你哭，哥哥就是心疼。哥哥不说了，不说了行不行，你想哭就哭。”
“我不。”
苏莫奈扒拉着他的大掌，指尖碰到自己的脸颊，有明显的湿意。
她仿若被火灼伤，害怕的小手往后缩了缩。
声音夹杂着软绵的哭腔，字里行间，却分外的硬气：“待会儿我就把这些年苏明哲养我的钱都还他，我以后都不要他养，我才不稀罕他养我。”
灯光自唐思楠的头顶洒落，他抿直了嘴角，没说话。
如炬的视线落在苏莫奈的小脸上，彼时，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亲亲？好不好？”
出于礼貌，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使于欲望，他问完，跟着脑袋就低了下去，吞下了苏莫奈嘴里，欲要张嘴说的什么话。
“唔！”
苏莫奈艰难的打了个哭嗝，热气从鼻子里喷洒出来。
旖旎渐升。
奇迹般的，驱散了些许叫人难过的情绪。
苏莫奈的小脸渐渐憋红，她始终没太学会在与爱人接吻时，用鼻子呼吸。
又或者，她小心翼翼到，根本不敢呼吸。
察觉到扣着他手边边的小手施了些压力下来，他理智回笼，抬起脑袋。
他笑着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
“果然是个傻子。”
苏莫奈鼓着一双泪眼，不甘心的瞪着他。
瞪着瞪着，眼眶又红了。
她张嘴，小小声：“还要。”
唐思楠装傻充愣，忍不住逗她：“还要什么？”
苏莫奈咬着嘴角，红到了耳朵根：“还要你亲亲。”
她喜欢和他亲亲。
“小兔子，奈奈，乖宝，嗯，真诚实。”
他把对她的称谓喊了个遍。
嘴上跟抹了甜蜜一样。
苏莫奈贪恋的舔着嘴角。
唐思楠如她所愿，心甘情愿的降低头颅。
呼吸咫尺可闻，眼看着气温升高，薄唇重叠。
门忽然被人敲响。
一室旖旎，烟消云散。
苏莫奈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缩着脖子离了唐思楠的嘴，不敢置信的喘了口粗气，通红的星眸睁着，真就和兔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