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卿奇兵正躺在宿舍床上，回想着白天的事，久久难以入眠。
窗户突然“砰”地一声。
有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卿奇兵一惊，迅速把灯关了，一片漆黑中，他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透过玻璃，向下看去。
竟是卿奇兰。
卿奇兵一乐，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你怎么跑这来了？”
“你为什么把灯关了？”卿奇兰扭着身子，娇滴滴地问，“我还以为你连我也不理了！”
“我哪敢不理你呀！”卿奇兵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
他冰箱里没什么喝的，只有一瓶果汁，卿奇兵只好拿这唯一的饮料来招待妹妹。
“你怎么进来的？”他好奇地问。
“我就说，来找我哥哥呀，”卿奇兰玩着马尾辫，满脸天真，“他们左问右问，还刷了我身份证。你们这可真严！”
卿奇兵笑道：“要是不严，每天晚上都有小鬼来砸石头。”
他讨好地问卿奇兰：“你想吃点什么？我下个单，买些回来。”
“我才不要呢！”卿奇兰说，“你帮我个忙，比什么都强。”
“你说。只要哥哥能做到，你要去外星球，都送你去。”卿奇兵故作严肃。
卿奇兰啜了口果汁，说：“我主修国际关系，有好多问题，想找个冰川公社的人，聊一聊，写个专访，登在期刊上。”
她眼睛里飘满了期待的星星：“你不是认识个毛毛熊吗？”
这个外号把卿奇兵逗乐了：“原来是盯上他了！”
他想了想道：“应该可以。伊万诺夫最近又要来神州了。到时，我跟他说说。”
他向妹妹嘚瑟道：“哥哥很厉害吧？你采访的可是公社高级干事。他说的话，那是公社说的话。”
卿奇兰高兴得直拍手：“哥哥最棒了！”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二人都是一愣。
“你有朋友过来吗？”卿奇兰问。
并没有。卿奇兵想。
他沉着地问：“哪位？”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卿奇兰敏锐地观察到，辨认出声音的时候，哥哥十分惊讶。
他的表情上，除了惊讶，还有些别的。
是什么呢？卿奇兰疑惑地想。
他忙过去开了门。
进来的第一个瞬间，何田玉也愣住了。
她和卿奇兰四目相对。短暂的五秒内，周围的空气一边听着两人的心声一边吃瓜，瓜子吐了一地。
卿奇兰这边，相对简单些。
浮上她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她认为自己的哥哥是一名大好青年，每天燃烧的荷尔蒙能绕地球三圈，晚上有什么保持人口结构稳定的想法，也是自然的。
紧接着，她迅速否定了这个想法，大脑忙不迭呈上对哥哥清醒的认知：哥哥又不是段正淳，而且也不应该发生在宿舍，应该发生在一个模糊人物轮廓的地方。
然后，她猛地认出这人是何田玉——新闻上常有她照片。
这一下可就燃起了熊熊的八卦烈火，她嘴角渐渐扬起人们打听不正经消息时出现的笑容。
不过内疚感也随之而来：自己呆在这里，岂不是坏了哥哥的好事？可是走么，又发自内心地、万分地不乐意。毕竟这么有趣的场景可遇不可求。
空气们把玩了她的心声，又津津有味地集体看向何田玉。
不敢相信。是何田玉的第一个念头。
她在门外时，依稀听着屋内说“哥哥最棒了”，已是呆了片刻。
她不相信。她敲响了卿奇兵的门。
一看，果然是个小女孩，还没回过神来，正呆呆望着自己。
在她心中骤然灼烧的第二种情绪，是鄙夷。
太没出息了，只敢找比自己弱的，也不想着要“勇攀高峰”。瞧着卿奇兰清纯的少女模样，何田玉内心嗤之以鼻。
随后，浓烈的、伤感的雾气包围了她：他宁愿逗一个小女孩，也不愿意来陪陪我么？
一种更复杂的情感一道道割在心上：我是希望他身经百战，是个颇有经验的老手，还是希望他履历简单，甚至是一张白纸？
既渴盼他老练，又不愿意他肮脏。大概就是何田玉心中的想法。
五秒。
短暂的五秒。漫长的五秒。
空气们快被瓜撑吐了的时候，卿奇兵忙解释道：“何总，这是我妹妹。”
“哦？”何田玉一扬眉，正在消化这则信息，毕竟妹妹还有其他含义。
“奇兰，这是……”还不等卿奇兵说完，卿奇兰便高兴地叫道：“我知道！这是洪流的何董事长！”
仿佛赛场上，心爱的球队进了球，她举起双手羡慕地欢呼：“哥哥，你真是niubiist！”
她本来想说“从来没有绯闻的何老板竟然晚上来找你”，不过毕竟刚见何田玉，她还是十分敬畏，两只小手忙捂着嘴，也就没敢说。
“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卿奇兵问何田玉，“你也是我妹妹吗？”
“可不是吗？”何田玉轻轻戳戳他的心窝，“每个宝哥哥，都是一大堆姐姐妹妹的。”
她一边端详着卿奇兰，一边说：“在下不才，厮混半生，你这道门，别人纵然难进，我却是拦不住的。”
卿奇兵知道她仍有怀疑，正在宣誓主权，不由淡淡一笑。
卿奇兰就完全不晓得这里头的门道，他们非比寻常的亲密，让她情不自禁地脑补，想的全是些小说审核官工作时会删掉然后偷偷带回家看的东西。
何田玉四下打量，疑惑地问：“你房间怎么这样黑？”她把剩下的灯全打开了。
卿奇兵脸上顿时一阵难以自抑的扭曲。
这里的隐情，卿奇兰却知道，她忙走过去关了几盏，鼓起和名人说话的勇气，对何田玉道：“我哥哥就是个喜欢黑的人，他从小就这样。”
近看，何田玉见她是个才长开的孩子，说话还有点紧张，脸上单纯得什么也藏不住，又见卿奇兵的反应，才确信是真的。
三个人在狭窄的空间中彼此牵制，正襟危坐，围在小桌边。
卿奇兰十分崇拜地凝视何田玉。
何田玉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愉快的内容是告吹了，只能谈严肃的事。
她问卿奇兵：“最近，有个‘现实主义论坛’，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沈处也很感兴趣。”卿奇兵说，“朱老爷子宝刀未老，随便组织一下，就这么大的影响力。”
“我爸这把宝刀，还挺害羞的。”何田玉笑道，“他想邀请你参加下一次讲座，自己却不好意思提，偏要我来说。”
“邀请我吗？”卿奇兵惊讶地问。
“是啊，老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上你了。”何田玉揶揄他，“你就别羞羞答答，欲拒还迎，半推半就了。”
“那我只能张开怀抱了？”卿奇兵问。
“抱一个呗，又不亏。”何田玉斜了他一眼，“你要是生怕不正经，想叫上你老板，也没有问题。”
她扫了眼卿奇兰。孩子正傻笑呢，跟吃了蜜似的。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卿奇兵这个小毛贼，要打探点什么消息，简直是登天的难度。他妹妹，看上去，就好说话得很。
她立马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