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其它小说>“琉璃城”杀人事件>“琉璃城”杀人事件 分节阅读 2
帘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张苍白的少女的脸。她倒抽一口冷气,发出了一声细小的悲鸣。再向缝隙中望去,少女的身影已然不见了。一定是自己恍惚中看错眼了吧,君代在心中安慰自己。这里是世界的尽头。窗子的对面什么都不会有。有的只是阴霾一般笼罩着大地的虚无。对了——说不定快要下雪了吧。雾冷先生也说过,可能会下雪。她站起身,把书放进了包里。今天看来是没办法继续专心看书了。
  君代离开阅览室,走向了图书馆前台。雾冷依然待在前台。他把腿架在前台的桌面上,正在看着一本科学杂志。看到君代走来,他的脸上就出现了笑容。他向她招手。
  “来得正好。这个你得听听。”
  “什么?”
  “蝙蝠这种动物呀,仅仅凭借声音,就能够把握四周立体的空间、复杂的环境呢。”
  “就算是人类,也可以判断出声音是从哪个方位传过来的呀。哎,先别说这个了,是不是下雪了?”
  “自己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你喜欢雪吗?”
  “喜欢。”
  “那么,这位小姐,请拿伞。”
  说着,雾冷从前台下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把伞。
  “雾冷先生,你相信有轮回转世吗?”
  “相信吧。不,应该说我想要相信。我可是很诚实的噢。”
  “轮回转世这种事,难道真的可能发生吗?”
  “你知道吗,据说这世上真的有带着前世的记忆降生的小孩呢。有的人认识自己根本不可能学习过的语言和文字,有的人可以如实地描述出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的风景。比如说,有一位前世是某个日本士兵的女子,她的性格也比较男性化,甚至还保留着前世被机关枪射杀的记忆呢。”
  “这话当真?”
  “就这话而言自然是真的。但话说回来,我实在很难想象轮回转世这种现象真的存在。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现实吧。”
  “可是,雾冷先生不是相信存在轮回转世吗?”
  “嗯。因为轮回转世现象存在着很多未解之谜,与科学也有着不可割裂的联系。据说,继承了痣呀伤痕呀这些前世的身体特征而转世的案例也不在少数呢。”
  “真不可思议,”君代歪着头,若有所思道,“为何会发生轮回转世这种事呢?”
  “曾经有一位美国学者试图把轮回转世现象的真相解释为‘证人的欺瞒’,又或‘潜在记忆’(或者说是所谓的遗传记忆)之类东西。确实,成千上万的转世案例中,一定存在着虚假和欺瞒,也多少会存在本人意识不到的潜在记忆作祟的情况。但对遗传记忆这一假设,我不得不说委实没用。因为人类的记忆并非保存在遗传基因里面,而是留存在脑神经里。就算将遗传基因提取出来,移植到另一个生命体里,记忆亦不会随之移转。同样,哪怕是拥有我们遗传基因的子孙都不会继承我们的记忆。人之为人的记忆,只会从一而终,在一个人的生前和死后都没有任何的延续。要说孤独的话倒也真是孤独。仅此一次的人生。所以人们才会祈祷着能够经历轮回转世,再次为人。”
  “我呢,就算是不能轮回转世也无所谓。只要有这一次的人生就可以了。”
  “坚强的小孩。”
  雾冷撑开双手,把腿从桌子上放了下来。
  君代一动不动地盯着雾冷的眼睛,然而没一会儿就忍不住钩起嘴角笑了出来。
  君代的视丘下部[人脑靠近底部有名曰“视丘下部”之处,以感温神经和血液来感知人体温度,继而向大脑发送指令,自动调整人体温度。
  ]被诊断出长了一颗肿瘤,医生说她少则半年,最多也就只能再活一年了。因为发现得太晚,而且从肿瘤扩散的规模来看,无法实施手术,所以就算她明天忽然死了都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仅仅诊断还不够真实的话,那么每当撕裂般的头痛向她袭来,君代就会确信她行将入土。现在,她用药物抑制着头痛。医生主张住院治疗,但她拒绝了。
  君代没有双亲,父母都因为疾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她被亲戚收养长大,在学校一直念书直到高中毕业,因为体质虚弱,既没有升学也没有就职,就这样过着孤独的日子。发现这座离家不远的图书馆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我是不会轻易流泪的。”
  君代面无表情地说着。
  “是这样啊?我可是打算待你临死时陪着你一起哭泣呢。你连哭都不肯哭出来,那又岂能让你死呢。”
  “无聊,别说这些了。”
  君代苦笑着,告别了雾冷。
  经过微暗的图书馆大厅时,她跟歌未歌擦身而过。歌未歌是这图书馆的另一名管理员。“最尽头的图书馆”共有两名管理员。此外就是馆长和财团法人派过来的几位事务员了。
  “啊,君代小妹,再见啦。雾冷君还在吧?”
  歌未歌一脸匆忙地说着。
  “还在的吧。”
  “这样啊,那就好。我落东西了。”
  歌未歌兴冲冲地一路小跑着向前台赶去,后脑勺的小马尾也兴冲冲地甩动着。她总是给人一种匆匆忙忙的感觉。又或许是她偶有的那几次匆忙都恰巧被撞见了吧。
  君代整了整肩上的背包,向玄关走去。她还在想着树徒跟她说的那些关于轮回转世的事情。窗子的另一头,已然是白雪皑皑的世界。
  这里是“最尽头的图书馆”,宛如世界尽头的……





  2章






  第二天,君代为了还书,再次来到了图书馆。她站在玄关的垫毯上,蹬着脚抖落沾在靴上的雪粒。馆内热闹的声音远远传来,是笑声。对“最尽头的图书馆”而言,有几件事物是极不相称的,其中之一便是笑声。尽管如此,君代却被笑声感染,心情很自然地愉快起来。
  大厅里照常空无一人。被排成人字形的沙发同样空着。穿过大厅走向前台,才发现那里倒是人口充足、一反冷清的常态。除了雾冷和歌未歌这两个工作人员,美希也在。
  美希上半身靠在前台,双手托腮,跟两个管理员聊得不亦乐乎。刚才的笑声似乎正是这两个女生发出的。君代一走过去,美希就“呀”的一声,扬手唤她过来。君代微笑着说了声“早上好”。
  “美希姐,今天学校放假?”
  “大学啊,就是个我一天到晚想翘课的地方。”
  “大学里,有意思吗?”
  “有意思才怪。”
  “那你为何还要去?”
  “我可没去噢。”
  “啊,是这样啊。”(笑)
  “这个要还了是吗?”雾冷从君代手中接过了书,“歌未歌,给这书盖上还书戳。”
  “印戳在哪里啊?”
  “在你面前。”
  雾冷指了指前台的桌面。
  “歌未歌同志还真是健忘的典范,”美希坏笑道,“我看,迟早会连她是谁都忘掉的。”
  可惜,面对着美希的调侃,歌未歌只是专注于还书的工作,没有一丝回应。
  “不用急着还啦,呵呵。”
  君代从歌未歌手中接过了图书证,上面歪歪斜斜地被按上了指示着还书日期的印戳。美希马上不死心地进一步取笑起歌未歌来,这下终于把她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歌未歌、美希和雾冷,他们都是君代的朋友。如果她选择了在医院里终了此生的话,恐怕就根本不可能跟这样的朋友相识了吧。
  “歌未歌姐,你昨天忘记拿走的是雨伞吧?”
  君代有点怯怯地问道。
  “是哦。你怎么知道的?”
  “不好意思,”君代说着把昨天雾冷借给她的雨伞交了出来,“这伞是歌未歌姐的呢。昨天雾冷先生把它借给我了,我也没怎么看就撑回家了。到家一看,才发现伞柄上工工整整地刻着歌未歌姐的名字呢。”
  “呜呜呜——我啊,昨天到家时满身都是雪了。”
  “在大厅碰见时,你没注意到我拿的是你那把伞?”
  “嗯,完全没注意到。”
  “自作主张就把伞借出去的雾冷先生最坏了。”
  美希伸出手指指向了雾冷。
  “是老爱落东西的歌未歌自己不好啦。”
  “果然还是我自作孽啊——”
  歌未歌一脸哀怨地垂下了肩膀。君代把伞塞到她手里,再次道了歉。歌未歌马上就恢复了精神,把伞放回到前台下。
  “对了对了,那个帅哥哥是谁啊,君代?”
  美希一脸好奇笑眯眯地问道。
  “啊,你说谁?”
  “刚才有个陌生男人向我们打听你噢。他问我‘君代小姐还没有来吗’,我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不知道哎’,现在想想真该找个更像样点的回答才是。”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美希所说的那个男人应该是树徒吧。君代想起了昨天那段不算愉快的相遇。
  “其实我也不认识他。那个人……突然就冒了出来,跟我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话。”
  “说他爱着你之类的?”
  “起先是类似的东西吧,”君代有些厌烦,“还说什么我跟他都经历了轮回转世,还背负着互相残杀的命运之类的。”
  “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呀?”雾冷似乎被挑起了兴趣,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我看这不像是泡美眉,倒像是信徒宣扬教义呢。说不定明天教主大人就大驾光临了。”
  “开什么玩笑!”
  “我错了。别瞪我啊。”
  “倘若那家伙敢对你做出奇怪举动的话,我们一定会狠狠教训他的!不过,君代,你先给我们说说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吧。”美希兴致勃勃地说着,“你该……想要个男朋友吧?”
  “一点都不想要。”
  “可悲、可叹啊……”美希竟然激动起来,“怎能说这种话呢!你啊,在有男朋友以前可不准死哦,我不允许你死!”她情绪激昂地说着。
  “知道了啦。我过去找他看看。”
  “他是向那个方向去了哦。”
  雾冷指了指图书室的方向。歌未歌则是不紧不慢地说了声“走好”。
  君代挥别了前台,向书架林立的图书室走去。推开那扇虚掩的没有玻璃窗装饰的木门,她走进了静谧的书海。图书室似乎终年拉着厚厚的窗帘,就算是大白天都显得有些昏暗。而此刻,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零星洒进,偎在她的脚边,明晃晃地闪着。似乎一切都很美好。君代穿行在书架的间隔中,追踪着新鲜的足迹。那老旧的木纹地板上,一个个濡湿的脚印清晰可见。她两侧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册册文艺类书籍,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扫视着一排排的书脊,而只是专心追寻着树徒的身影。在编号四二○的书架前,她找到了树徒。他轻轻靠在身后的书架上,正看着一本黑皮装订的书,依然穿着那件黑色的短风衣。树徒很快意识到了君代的出现,抬起了头。
  “我是这么说的——瓷杯碎了。而你却是这么说的——瓷杯,此刻是碎的。”
  “我不懂你说的话。”
  “我们人类的记忆力是非常出色的。所以会过分苛刻地区分时间概念。我有记忆,所以我能知道瓷杯破碎前的模样。然而,瓷杯存在于这个世界,其存在并不会因我的记忆而发生改变。此刻,它是破碎的,此前则是完好的;而此后,它多半会维持着破碎的状态吧。你是这样思考的——碎了的瓷杯也好,没碎的瓷杯也罢,它们都是一个形体,拥有着各自所属的世界。也就是说,没碎的瓷杯所属的世界和碎了的瓷杯所属的世界,是两个各自独立的世界。”
  “平行的世界?”
  “不。是点的世界。”
  “你是说,时间不是像线和箭头那样(向着某个方向延续)的事物吗?”
  “这是你的理论。为了反驳你,我提出了物理学和热力学方面的论据。我说:‘你看,这就是时空延续的证据。’而你却依旧质疑世界的连续。你说:‘所谓的时空延续根本就不存在,只有点和点和无数个点的集合,这才是世界。’”
  “所以说瓷杯‘此刻’是碎的?”
  “嗯。对你来说,所谓的‘此刻’并不是我理解的‘现在’之意,而是意味着更宏观的类似整个世界的存在吧。”
  “非但不知所云,而且毫无价值。”
  “想不到你的理论还会让你把本人否定。”树徒笑了,“就好像你不再是你一样。”
  “正是如此。你所熟悉的那个经历了轮回转世的我,已然不复存在了。我就是我。从我失去前世记忆的那个时刻起,曾经的我就死去了。只是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吧。”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这一天不会到来的。”
  “为何你有自信这样断言?”
  “我快要死了。我的脑子里,长着一颗大肿瘤呢。经常无缘无故就头痛欲裂,想来也挨不了多久了。”
  “——你骗我呢?”
  一直以来都从容不迫的树徒忽变得十分狼狈,手里的书也掉到了地上。他那像是被绝望浸透了的脸上,圆睁的双眼死死盯着君代,仿佛是哭诉着至今为止已重复了无数次的命运。任何人恐怕都会被这充满悲剧色彩的表演所打动。
  “就算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背负着每次转世相遇都要互相残杀的宿命,但至少这一生你不用担心了。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死去。在命运的齿轮转动之前,在我们互相残杀之前,我就会死于疾病的。”
  “这算什么!”
  树徒痛苦地低声呻吟着。
  “如果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