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其它小说>“琉璃城”杀人事件>“琉璃城”杀人事件 分节阅读 22
光滑,摸起来光溜溜的吧?尤其是下雨的日子,我想其光滑度一定胜似宝石。至于在十字的滑轨上下滑的东西,当然就是尸体了。”
  “尸体要从什么地方放上去呢?”
  “东侧塔,塔顶的窗口。”
  玛莉马上想起了藏在石壁后面的那段秘密的阶梯和那扇秘密的窗户。从窗口向下望去,就能看见巨石十字架了。
  “步骤是这样的。佐夫洛先在会议室里将骑士们毒杀,再把所有尸体都背到第四层,然后通过塔顶那扇秘密的窗子把尸体丢到了外面。尸体滑过塔顶的斜面,获得了加速度,呈抛物线落到了下方的巨石十字架上,落点恰好位于十字架横轴的左端。于是尸体顺着右下倾斜的横轴迅速滑向十字架的中心,到达中心以后又顺势转到与山坡斜面平行的纵轴,在雨水的增滑作用下继续向下加速滑行,直到滑进卢多河里。佐夫洛就是通过这个方法,不着痕迹地把尸体送到了城外。”
  “你是说,十字架竟然是用来运送尸体的工具……”
  “是的,隐藏在石壁后的秘密的窗子、巨石十字架,都是佐夫洛为了遗弃尸体而精心准备的道具。”
  “尸体——能那么顺利地滑进河里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为了这一天佐夫洛已经做过很多次实验,这是可以肯定的。比如说,公主殿下的母亲大人就被拉上了试验台。公主殿下,你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被带进了塔顶,对吧?我想,那个时候应该还是计划的实验阶段。他利用各种机会进行着落地冲击力大小、血痕遗留情况等的调查呢。”
  “母后被拉上实验台了——”
  “实在是不幸啊。”
  “可是!就算尸体落进河里,也不可能到得了那里呀?尸体应该会向着海洋的方向漂流才对。怎么会到了‘十字泉’——”
  玛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语音渐趋细小,最后停住。
  “有点明白过来了吧。对,原因就是那条河跟‘十字泉’是相通的。把落进河里的尸体捞上来,用马车拉到上游——或许这也不失为一个主意,但是,那一晚偏偏没有马出过城。所以,我们只能认为,尸体是自己顺着河水漂到了‘十字泉’那一带的。那么,尸体是怎样漂向上游的呢?对了——只要让河水发生逆流,尸体就可以向着上游移动了。”
  “我听说过这个呢。关于会发生逆流的河。好像北部有一条大河就是。”
  “是塞纳河吧。别的还有,像亚马逊河和中国的钱塘江。公主殿下肯定是不会记得世界各地的河流的名字了。所谓的逆流现象,在现实中又被叫做潮津波 注1:Tidal Bore,海水倒涌造成的涌潮现象,但没有海啸的破坏力。 或者海啸,海水疯狂地倒涌过来,正面像是陡峭的崖壁,一面崩塌着一面前赴后继地越堆越高,向着上游咆哮而去,可壮观了呢。发生潮津波的条件包括扇形的河口、坡度较缓的河床,最重要的一点是,河口必须有足够大的潮差。 注2:一个潮汐周期内,相邻高潮位和低潮位的差值,又称潮幅。 而诱发了这个潮差的,正是月亮和太阳。”
  “月亮——”
  “月亮对地球的影响你知道吗?看来是忘记了呢。因为公主殿下已经被重置过了。虽说应该能想得起来的,哎,我还是辛苦讲解下吧。月亮自古以来就是人类信仰的对象,甚至也被用于创制和解读历法。月亮是夜晚的灯塔。但月亮影响着人类的时间绝不仅止于夜晚。月亮的引力,引发了潮汐,也就是潮水的涨落。潮汐并非直接由月亮的引力造成,它是在地球中心和地球表面的引力差作用下形成的。月亮在绕地球运行的同时操纵着潮水的运动。通常情况下,位于月亮的正下方区域,以及地球另一面相对的那片区域,会发生涨潮。一日两次,潮起潮落。不治是月亮,太阳也具有这样的引力。在地球、月亮、太阳三个呈一直线排列的新月和满月的日子,太阳和月亮对潮水的牵引作用就会叠加在一起,把高潮位和低潮位间的落差拉到最大。在全世界的涌潮湾中,甚至还有高达食物米的潮差记录。现在,请把这个作用放到卢多河和里昂湾中,看看会发生什么。潮水在引力作用下从东部徐徐涌来,最终在里昂湾一面形成了几近饱和的高潮位,而卢多河与‘十字泉’却仍然保持着普通的低水位。于是,顺理成章地,潮津波现象发生了。海水势不可挡地倒灌进卢多河,一鼓作气地把尸体冲到了‘十字泉’那里。好了,现在明白了吧。这就是让骑士们的尸体从这座城里消失,又在‘十字泉’一带被发现的诡计。佐夫洛制造‘十字泉’的真正目的,就是引发河水的逆流现象。”
  “半句都没听懂。”
  “哎呀呀,”SNOWY大摇其头地说道,“在这个连地球是球体都还不知道的年代,我也不勉强你理解这些了。总而言之,佐夫洛就是利用了月亮、太阳和十字架,成功地转移了尸体。他应该一直都在等待着一个既下着雨又是新月或满月的夜晚。佐夫洛本是树徒的转世之身,应该对潮汐作用知道得很清楚。虽然六个小时以后,高潮位和低潮位就会互换,但到了那个时候,尸体早已经被冲上了‘十字泉’一带的堤岸了吧。”
  “果然是父皇策划了一切呢?”
  “正是如此。”
  “可是,万一你说的那个潮啊波啊的没发生呢?”
  “没发生就没发生好了。骑士们从这座城里消失的后果不会改变。说穿了,只是佐夫洛本人更希望尸体在‘十字泉’一带被发现而已吧。因为这样的结果增加了事件的不可能性,而且能造成更大的精神打击,对于公主殿下来说。”
  “这是为什么呢?父皇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导演这出血腥的闹剧?”
  “佐夫洛通过设计不可能的犯罪,逃脱了凶手的嫌疑。我想他应该料想到了,如果他就是凶手这个真相暴露了,成立的骑士们可能会集体造反的。果然是个脑子很好的家伙呢。”
  “那他又为何要杀死我的六名骑士?”
  “全是为了公主殿下。”
   
  5

  已经听不见雨声了。但空气中饱含湿气,依然让人觉得雨雾朦胧。玛莉抱着双臂,冷得瑟瑟发抖。明明还没有到晚上,周围却已是一片昏蒙,仿佛夜幕提早来临。
  “为了我?”
  “‘玛莉专属白骑士团’是佐夫洛一手建立的。但他又亲手将之摧毁了。公主殿下,就连你也是佐夫洛的作品,名副其实的作品。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他是一个对摧毁其本人作品有着狂热兴趣的人。他知道了这世界的秘密。这一次,他创造了整个世界。那就是你。他生下了你,再从你身边一点点摧毁这个世界。这到底是救赎,还是纯粹的破坏,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破坏?”
  玛莉忽然想起了佐夫洛曾说过的话——你为何会降生到这世上,你想过这问题吗?现在,她知道了这问题的答案。她是为了被破坏才降生到这世上的。凡是玛莉周围的事物,或早或晚都一概面临着惨遭践踏的命运。掌握着他们命运的人,正是佐夫洛。他制造,他破坏。一想到他的血液也流淌在自己的血管里,玛莉甚至产生了自我毁灭的冲动。玛莉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着。
  “简直是变态!”
  “是支配者才对。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如果将玛莉的存在毁灭了,会发生什么?那么充斥于这个世界的玛莉的重复,也就是所有的‘例外’也就会随之消灭了吧。他就是这样想着,尝试着将这个世界彻底改变。”
  “你说的这些,我真的理解不了。”
  “就是我也理解不了啦。他确实就是佐夫洛没错,而佐夫洛也确乎是树徒无疑。可是,他这么做的动机究竟始于何处呢?是在这个世界吗?还是在之前的那个世界?又或者是在更前面的那个世界呢?”
   “父皇到底是对我的什么如此的憎恨,才要这样折磨我呢?”
   玛莉蹲在地上,痛苦不堪地呢喃着。
   “哪里有什么憎恨哟。公主殿下是他最爱的人了。只可惜,与公主殿下分享着命运的人不是他,而是雷因。实在是一份十分平庸,甚至是老套的情感呢——说穿了就是嫉妒心作祟呀。如果真的是出于憎恶,认为公主殿下是个可恨的累赘的话,他一开始就不把你生下来不就好了吗?”
  “你的话让我心里更乱了,”玛莉面色苍白地捂着胸口,“我到底是谁?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上?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没关系,雷因应该会来帮助你的。”
  就在SNOWY微笑着安慰玛莉的时候,忽然,玛莉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闯进了屋里。有那么一瞬间,玛莉以为那是雷因出现了。雷因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来帮助她、支撑她走下去。可是,那个黑影并不是雷因,而是作为佐夫洛近身侍卫的骑士他一手拿着巨大的弩,双目圆睁地伫立在了门口。他的身后,站着佐夫洛。
  “父皇?”
  “君代——不,玛莉。你己经什么都忘记了。”
  四周一片昏蒙。看不清佐夫洛的表情。他的声音,哀伤得如同一缕叹息。
  近身侍卫无声无息地拉开了弩,把矢尖对向了玛莉。玛莉绝望地背转身去。然后矢尖又慢慢地移动,离开了玛莉的方向,在正对SNOWY的位置停了下来。箭矢夺弦而出。弩弦切割着空气,发出了短促而尖锐的震荡声。SNOWY的右胸中箭了。他没有发出凄厉的尖叫,而是俯身倒在了玛莉的床上,双手紧捂胸口,两腿慌乱地蹬踢着。
  “好痛!痛痛痛痛痛!”SNOWY痛苦地哀嚎着。
  “SNOWY!”玛莉冲了上去抓住SNOWY的手,“撑住啊!SNOWY!”
   然而SNOWY忽然停止了疯狂的踢闹,像团软泥一样,精疲力竭地摊开了身子。鲜血浸透了白衣,在他胸口迅速扩散开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玛莉嘶喊着。
  “那家伙是个魔女。把她给我拖出去!”佐夫洛向他的骑士们下达了命令,“在地下室或者随便哪里找个地方埋了!”
  于是骑士们七手八脚地把SNOWY拖下了床,像对待物品一样粗暴地拖拽着他离开了玛莉的房间。现在,房间里只剩下玛莉和佐夫洛了。
  “差不多该想起来了吧。”
  佐夫洛双手叉腰,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没有,什么都没有!”
  话音未落,玛莉已经像一头小猛兽般地扑到了佐夫洛的面前,扬起爪子向他脸上抓取。可是佐夫洛迅速地闪开了身子。玛莉的突然袭击没能对他造成预想的重大伤害,只是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微微红肿的细小伤痕。进攻失败的玛莉,被自己扑前的冲力推得一个趔趄,在失去重心的情况下被佐夫洛抓了个正着。她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悲鸣。
  “看来雷因还活着,只是躲着不肯出来。我得给他放把火。这就要靠你的配合了。”
  “放开我!”
  “给我老实一点!求你了玛莉!”
  玛莉仍然不停地挣扎着,佐夫洛用一把细锁锁住了她的手腕。被缚住的腕部很快被深深浅浅的擦痕布满了。佐夫洛扯住她的手肘,硬生生地将她拽出了房间。
  “雷因,听到了吗?”佐夫洛在走廊上边走边喊着。“玛莉在我这里。在这么下去的话,你又会把她杀死了。这样的重复,你应该早就厌倦了吧?”
  走廊上静得让人发毛,喊话声和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像是被吸进了墙壁里。玛莉在心中微微地期盼着雷因会就此出现,然而别说是雷因了,走廊里连个人影都没出现。
  “跟我走!去大厅!”
  佐夫洛蛮横地拉扯着他的筹码。红黑色的伤痕已经层层叠叠地爬满了玛莉的手腕。玛莉含着泪,强忍伤痛。
  大厅的入口,两块巨大的门板紧紧地闭合着。佐夫洛狠狠踢了一脚,门开了,一个高光恢宏的空间随即在两人面前展开。大厅的天花板上绘着创世纪主题的壁画,正对门的墙壁上镶嵌着木制的十字架,摆放着高大的耶稣像。耶稣面目惨然地注视着不知哪里的方向。冰冷的空气像是来自地狱。玛莉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不停地颤抖着。
  父女二人站在大厅的中央。
  “给我出来!雷因!”
  佐夫洛凶狠地叫嚣着,大厅里回荡着他噩梦般的声音。
  忽然,一道锐利的冷光从玛莉视线的角落一闪而过。是骑士的长剑!耶稣像的后面,一把双刃长剑缓缓地移动着。
  “我终于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这几天来,我一直在等,等一个可以带着玛莉逃走的机会。”
  雷因现身了。他一手握剑,一手抓弩,从耶稣像的身后慢慢走了出来。弩尖锁定了佐夫洛。玛莉忘记了恐惧,深深地凝望着雷因。一个已死之人重返人间,带给她的竟是这样难以名状的感动。曾几何时,真实的世界也变得亦真亦幻了。眼前的雷因,确实就是那个玛莉朝思暮想的雷因,却又确实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雷因了。有什么决定性的地方,发生了变化。他形容憔悴,消瘦的身上到处是伤,腿上胡乱地捆扎着布带,布带上依然渗着血。
  “之前真是多谢了,”佐夫洛皮笑肉不笑地向雷因行了个礼,“是非不问地就把我给杀了呢。”
  “我明明发过誓绝不忘记的,却直到那么晚才想起来。要是没有想起来,索性就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话,还更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