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呢。

  晚餐过后,坐在沙发一角的悠奈一边捧着热茶一边静静聆听着三人的谈话。显然是为银时而来到江户的珍宝正在向二人打听他的下落以及江户的近况,在听到跟白诅有关的情报时更是露出了称得上是惊诧茫然的神色。

  就跟新八之前介绍过的一样,这家伙根本就是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半晌,在三人都聊得差不多之时,一直沉默着的悠奈忽然开口道:“既然你初到江户没有去处的话,不如暂住在这里如何?”

  “……诶诶诶诶?!”X3

  “怎么了?”面对三人过激的反应,悠奈淡定地扬了扬眉:“不过是沙发上多睡一个人罢了,一点也不麻烦的。”

  “不行!”

  率先提出抗议的是同为女性的神乐。她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雪白纤细的手指直直戳向坐在沙发另一端满脸无辜的珍宝:

  “怎么能让这种可疑的【哔——】和悠奈酱同住一屋檐下呢?!太危险了!”

  新八则是推了推眼镜冷静道:

  “我赞同。这种满脸可疑、将欲求不满写在脸上的【哔——】不知道会在独处一室时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说了老半天,你们就是将他猥琐的长相和人品直接挂钩了啊喂!别这样,他会哭的哟,真的会哭给你看的哟,真的会满脸血满脸泪半夜来压你床的哟!被一个【哔——】压床会留下永久性的心灵创伤的哟!

  说到底你们就是歧视【哔——】吧喂——!

  悠奈抽了抽嘴角,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不知道从哪个异次元空间掏出一把长刀,刷的一下以拇指将刀推出鞘中,锋利的刀锋在灯光下晃出凛凛寒光,映照出珍宝冷汗涔涔的脸:

  “放心,如果他敢轻举妄动的话,不要说是胯丨下之剑,连脑袋上的那个【哔——】都会有危险。”

  说着,她还安抚性地朝神乐新八二人笑了笑。

  “放……放心个鬼啊啊啊啊!结果最危险的家伙是你才对吧!废刀令呢?你们都把幕府的废刀令拌饭喂狗吃了吗喂喂喂喂!”

  珍宝一边满脸扭曲道一边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旁边正埋头吃狗粮的定春闻言抬起巨大的头颅欢快地汪了一声。

  “没有人在问你啊啊啊啊!”

  说着,还在“没有人”这几个字上加重了咬字的力度。

  收敛了眼中探究的暗光,悠奈在下一秒神色如常地将刀收入鞘中,语气淡淡道:

  “你想要另寻住处当然没问题,只不过夜晚是外面那些亡命之徒的狂欢时间,普通人一般到了晚上都会关紧家门闭门不出,你若是想要一人闯荡的话还请务必小心……”

  “拜托了请一定要收留我,这是我无上的荣耀谢谢。”

  *

  万事屋重组了。

  那个名为珍宝长相奇葩的男人在解释了自己前来的江户的缘由之后,以答应帮忙消灭白诅为交换条件拜托了神乐新八帮他一起寻找源外老爹修补“坏掉的同伴”。

  “要不要跟我再组一次万事屋啊?”

  说出这话时,那个男人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双手靠在沙发背上以漫不经心的语调扔出了足以炸懵三人的重磅炸弹——撇去脸不谈,她差点以为坐在自己对面的是那个失踪了五年的混蛋银发天然卷。

  “哈?!你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梦话给我留到梦里去说!”

  虽然神乐和新八都在下一秒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激烈抗议,但在那么一瞬间悠奈的确是捕捉到了两人眼底一闪即逝的怔忪和动心。

  “这不是挺好的吗?”迎着新八神乐两人惊讶不解的目光,悠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万事屋已经很久没有受到委托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万事屋的牌子都要没落了。在那个混蛋回来之前——”

  她笑了笑:“你们不是要替他守护好这个万事屋么?”

  旁边的定春赞同似的汪了一声,走到珍宝的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庞大的白色身躯一下子直接将对方按倒在了沙发上。

  “啊啦,连定春都同意了呢。”明白两人有多别扭的悠奈一锤定音:

  “第一份委托还请好好干哟。”

  距离那天起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每天早上悠奈都会将便当交给三人然后目送着三人在初生的晨曦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野中,然后才收回目光从木质栏杆上撑起身子回屋。

  虽然神乐新八表面上都没说,但从他们日益放松的神色和愈加自然的互动都能看出他们其实早已接纳了珍宝。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才来几日,那个家伙却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轻而易举地融入了万事屋的圈子。

  那个由银时留下来多年无人代替的空缺,好像被人填上了呢。

  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了那个直立行走的【哔——】的加入,冷清寂寞的万事屋总算恢复了一些生气,平凡枯燥的日子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难熬。

  “明天就是源外老爹的行刑日期了吧,地点人手之类的都搞清楚了?”

  玄关的门被拉开,坐在沙发上的悠奈闻声回过头来。

  “啊啊,没问题的。”珍宝一边这么说道一边随意地将靴子踢到了一边,接着脚下不停地走到厨房里,拉开冰箱门,拿出里面的草莓牛奶直接开封仰头灌了起来。

  “我又活过来了,钙质果然是生命之源啊。”

  迅速喝光了一盒草莓牛奶的珍宝将空盒丢到垃圾箱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百分之七十的你会哭泣的。”悠奈斜眼。

  “阿银……我是说珍宝我体内的百分之七十都是糖分和钙质!”卡壳了一下之后,珍宝迅速地改了口,说完之后还心虚地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悠奈装作继续看报纸的样子,头也不抬地道:

  “喔喔,知道了,那么体内百分之七十都是糖分钙质的珍宝先生你可否将垃圾扔出去呢?”

  “我身为房客也是有尊严的!你这是滥用权力,我抗议!”

  “抗议无效。没有缴纳房租还整天吃白食的家伙没有抱怨的资格。”

  “……”理亏的珍宝瞬间蔫吧了下去,小声地低估了一句:“平胸。”

  “……你不想要自己的胯丨下之剑了么?我可以帮你哟。”被戳到死穴的悠奈瞬间拔刀。

  珍宝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边摆着手一边冷汗涔涔地道:“啊哈哈,胸……胸不平何以平天下嘛啊哈哈!我去扔垃圾了。”

  说着,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态度拎起垃圾就夺门而去。

  她掩去嘴边的笑意,在对方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外之后才重新将视线投到一动不动依靠在对面沙发上的时间小偷。

  笔挺的西装包裹着金属的躯体,脖颈之上的摄像头早已被磨损得坑坑洼洼,贴满了黄色胶布,僵硬地垂在肩膀上,镜头在灯光下闪烁着无机质的冰冷光芒。

  这就是珍宝口中请求神乐新八和他一起救出源外老爹来修复的“坏掉的伙伴”。

  伙伴……吗?

  还真是相当眼熟啊。

  似是回想起了几年前银时刚失踪不久时自己沿着他留下来为数不多的蛛丝马迹四处寻找求人的时光,悠奈抿起嘴唇,眸光一下子变得幽深。

  自己当初的最后一站,好像就是源外老爹的维修厂吧?

  嘛,到时候等珍宝他们救出了源外老爹之后自己的疑问和猜测就能得到解答了吧。

  悠奈挣开那些沉重的思绪,将视线投到时钟上。

  也该是时候开始做晚饭了呢。

  最大的功劳毫无意外是那个正毫无形象可言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挖鼻孔的【哔——】。

  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珍宝一下子慌张地坐了起来。

  悠奈向上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究竟要何时才能有点自觉呢?旁边的神乐和新八一直都在频频地往这边看啊。

  酒足饭饱之后,神乐和新八并未久留,而是像往常一样打了个招呼就相继离去。

  在玄关口送走了二人之后,悠奈回到客厅,第一眼望见的就是珍宝一边横躺在沙发上一边用手挠着屁股的邋遢身影,老旧的电视机里正播着今日的新闻,无外乎就是感染白诅的人数又刷新了,江户各区的医院都已爆满,卫生署正在全力攻克白诅的病毒之谜,尽早研发疫苗以抑制病毒的蔓延之类的,关于治安类的问题和医疗方面具体取得的进展只字不提,八百年不换汤药的枯燥新闻她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这五年来娱乐几乎已经完全停止,电视台里播放的不是压抑单调的新闻报道就是早年的电视剧或是娱乐节目,翻来覆去看得她都能倒背如流。

  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悠奈走到抽屉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然后转头冲百般无聊地躺在沙发上看新闻的珍宝建议道:

  “我之前忘了说了,如果无聊的话这个抽屉里有我收集存下来的《周刊少年Jump》可以看,从五年起截止到《Jump》停刊之前的所有期刊任君挑选……”

  话还未说完,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应该横卧在沙发上的珍宝就瞬间出现到了眼前,手中赫然拿着一本原本放在书堆最上层的《少年Jump》。

  “真是太过分了,你这家伙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Jump》都像以前一样当做可燃垃圾扔掉了呢……”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之后,珍宝立即干笑着改口道:“啊哈哈,咱两谁跟谁嘛,这种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啊。”

  说着,他就一边欢快地挖着鼻孔一边重新躺回到了沙发上,心情愉悦地晃荡着二郎腿。

  悠奈弯了弯唇,不忘叮嘱道:“看完了之后记得要像挪用屋子里的其他东西时一样,一定要放回到原位啊。”

  “是是,知道了。”懒散的声音自书刊后面传来。

  “明天轮你洗碗啊。”

  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悠奈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收拾好茶几上的碗筷汤碟,将其端到厨房里开始刷洗。

  绒黄的灯光如水倾泻,小小的厨房内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

  但即使是看不见或听不见对方,仅仅是知道他此时正切切实实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就令她觉得不再孤单,这片静谧的氛围也不再难熬,反而多出了温馨的气息。

  蓦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又是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

  悠奈抬起头望向窗外,但一如既往地没有看到丝毫人影,视线的所及之处只有黑影幢幢的建筑物和远处已然成了废墟的空间飞行总站,而那种被窥视着的感觉也旋即很快消失。

  她皱起眉头,然后关上水龙头,将手中洗好的最后一个盘子放到架子上。

  就在那一刹那,视野里的事物忽然重叠,脚下的立足点忽然崩落,急剧的失重感伴随着突然间击穿胸口的剧痛使得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盘子从自己的指尖无力脱落。

  收缩的瞳孔中倒映出盘子砸在地面上迸裂四溅的场景以及那一声在耳膜上被无限放大的清脆的碎裂声。

  “啪——!”

  几乎是下一秒,厨房的门就被人粗鲁地拉开,反应过来时珍宝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

  “怎么了?!!”

  紧张兮兮的语调在瞥到了地面上的盘子碎片之后骤然放松,对方一边长出了一口气一边半是开玩笑半是抱怨道:

  “什么嘛,原来只是手滑打碎了一个盘子啊。”

  然后在看到她流血的指尖之后又皱起眉头,轻车熟路地从右边往下数的第二个抽屉中找到创可贴递到她的眼前:

  “你这家伙也太不小心点了吧?”

  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流血的悠奈怔了怔,旋即有些魂不守舍地接过创可贴。

  “喂,我说,你的脸色真的很差啊。只不过是一个盘子罢了,有必要露出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吗?”

  漫不经心的语调之下暗含担忧,珍宝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就要替她将地面上的碎片捡起来。

  “别动!”她有些反应过激地一把挡开他伸过来的手,随后平复了一下自己稍显急促的呼吸,确定胸口翻搅般的剧痛和大脑的眩晕已经消退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盘子的碎片一个一个地捡起来。

  还好,碎得并不是太严重,应该还能拿去修补一下。

  悠奈松了一口气,然后将碎片用布包好放到其中的一个抽屉里,打算明天就去找工匠。

  期间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一切举动的珍宝忽地开口:

  “喂,我说啊,你就那么执着于将一切保存在那家伙离开前的模样吗?不管是总是放回原位的物品也好还是即使被打碎也要补全的碗盘也好,把所有的事物都定格在最初的样子就这么重要吗?”

  一向轻佻散漫的语调不知怎的有些沙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

  “你就这么想要守护这座囚困你的牢笼?”

  沉默了良久,悠奈合上抽屉:

  “人生在世,哪能不被各种的牢笼囚困住呢。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若这是我自愿选择的话,若是钥匙在我手中的话,牢笼也不能算是牢笼了吧?所谓的牢笼啊,是用来关住反抗挣扎的家伙的,因此从自愿踏入牢笼的那一刻起,所谓的牢笼也就失去了本意。”

  “再说了,”

  她转过身来:

  “若是连牢笼都没有了的话,那才更惨吧。”

  抱住自己的双臂倚着腰后的洗碗池而站,她弯了弯唇:

  “我只是知道那种被时光抛下的感觉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面前的那家伙似乎想要紧紧抱住她,但却终究没有这么做。

  明智的选择。

  因为如果他那么干了的话,自己一定会一个过肩摔把他扔出厨房窗外的。

  直立行走的【哔——】什么的果然还是太重口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