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翻了个白眼：“唐威是吃多了，刚才就跟你们说过，别吃那么多、别吃那么多，阵痛时容易呕吐……”
“瞎说！就是他们熏的，她媳妇身上那味，八丈远都能闻到，一辈子没洗过澡吧？穷酸气！”
年轻男人眼巴巴地看着护士，眸光慌乱羞愧，想要辩解，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护士依旧用白眼看杜长林：“医院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说换就换！没空床位了，换不了。”
“哼，别以为我没办法！欺负我们没送红包是不是？！”
杜长林说完，就开始在走廊里大声嚷嚷：
“39床的臭死了，熏死人了！”
“都九十年代了，还有人不讲卫生……”
“澡都洗不起，还是回家里炕头生去！”
何帅攥了攥拳头，真想上去给他个大闷炮，正当他朝杜长林过去时，那年轻的男人难过地拉住何帅：“没事，别……”
他担心何帅的行为，会被杜长林算在自己头上。
何帅有些难过，他俩年纪相当，但这也不怪这年轻人，他的眼神看上去那么胆怯无助，想必是没见过世面，面对无法控制的事情时，只能选择退让。
“怕他干嘛？！”何帅轻声责问。
年轻男人摇了摇头：“惹不起，躲得起。”
年轻男人回到走廊里的病房门前，杜长林挑衅地看眼何帅，嘴角挂上胜利地笑容。
孔炳宗过来，问：“这傻x什么来头？”
“不知好歹，做买卖的听说。”何帅回答。
“呸，拉皮条的吧！”于素红不屑地淬了一口。
庞丽巧看着杜长林背景嗤笑：“明儿我就问问潘局，哪来的这二百五亲戚。”
“潘局啥样人？”于素花问。
庞丽巧寻思了下：“这么说吧嫂子，最近卫校改建，上面批了一笔钱，潘局就不同意修宿舍，要求把钱用在教室和实验室改造上。”
这……各人有各人的判断，何帅记忆中，潘局一直是个不错的人，而从潘处到潘局，也就是最近的事。
这会儿，只见一个大肚子孕妇从病房走出来，在年轻男人的搀扶下，在走廊里来回散步。
手术室总是最吸引待产妇的地方。
俩人走到何帅几人身旁，年轻男人笑盈盈地打了招呼：“等地可心急了吧？听说咱这儿的医生厉害，别紧张。”
何帅难以置信，他们夫妻俩被人如此对待，还能对自己输出善意，果真是最淳朴的农民。
何帅多少有些气愤：“他让你们出来，你们就出来？”
产妇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一看就是个老实人，此时额头上的汗珠正往外沁。
她憨厚地笑了笑：“大夫说我岁数小，临产前多走走有利于顺产，我这都过日子了，自己也着急。”
庞丽巧的眼神，在看到产妇那一刻瞬间温柔下来：“该走就走走，那也不能半夜出来走啊。”
刘灵芝看不过去，都是农村人，刚才那杜长林说话时，她就气地想跟他骂一架。
她看出些门道，轻抚这产妇的手，从包裹里取出一件布杉递来：“不知道城里暖气这么热吧，棉袄里没有能外穿的衣服是不是……这件送你了，我姑娘的，我都洗地干干净净，你别嫌弃……”
小夫妻俩愣住，待产妇不好意思地摇头，年轻男人想了想，轻声劝爱人：“芳芳，要不就穿这个吧，我得等明早爸妈过来，才能出去给你买衣服呢。”
年轻产妇点了点头，羞赧地谢了刘灵芝，又赶紧问他们在哪屋。
刘灵芝指了指房间，夫妻俩再次感谢过，就转身回病房。
俩人离开后，刘灵芝不解地问何帅：“护士咋撒谎呢？不是还有床位，为啥说没有？我看咱屋还空着三个呢。”
孔炳宗噗嗤一笑，低声说：“何帅刚让我帮忙付了四个床位的钱——产科本来就没有高级间，这间房现在都被你女婿包下来了。”
“啊？”刘灵芝显然有些意外，她知道女婿对女儿好，可这么个好法，她着实还没见过。
何帅忙说：“我这不是怕俩宝贝影响别人嘛。”
刘灵芝到底是明事理的，小夫妻的事她是不会胡乱评论地，便只是笑着说：“只要你和媛媛高兴，那就是对的。”
大伙儿抻长脖子瞧手术室那边，值班室的医生匆匆来又去，十分忙碌，不一会儿护士站又接到电话，一个小护士急忙提着药箱往外跑。
于素花啧啧两句：“我说吧，绝不能让孩子当医生护士，太辛苦了。”
孔炳宗哼了一声：“你不当我不当，看病咋整？你这人啥都好，就是也要讲讲奉献。”
这两口子貌似拌嘴，实则撒狗粮，荣茂和庞丽巧不约而同地起哄了两句。
这样的氛围让何帅放松不少，他也由衷地喜欢这几个朋友。
就在这会儿，杜长林又跑过来。
他先大声嚷嚷地喊医生，护士说医生在给一个已经开六指的产妇检查，他就拉住护士问：“我老婆疼的不行了，必须立刻剖腹产，多少钱都行！我可有百万家产！”br>
何帅低声问孔炳宗：“你新买那凌志，落地四十多万吧？”
孔炳宗尴尬一笑：“你啥意思啊？可别拿我跟那傻x比。我家有多少钱我其实不知道，都母老虎攥着呢。”
护士有些不耐烦杜长林的无理取闹，尤其他提到钱，于是耐着性子再次给他讲道理：阵痛就是这样，产妇不符合剖腹产条件。即便要剖腹产，也要再等等。
杜长林显然耐心比护士还少。
何帅跟刘灵芝商量产后休养的事，在杜长林听来，却像赤裸裸地挑衅。
他气势汹汹地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对着何帅就是一通喊：“哼，你们肯定给塞红包了！否则就连我们这卫生局潘局长的家属都不能手术，你们凭什么手术？！”
何帅跟刘灵芝俩人正在憧憬美好的未来，乱入的聒噪让何帅愤怒地转头，就差一个巴掌挥下去了。
定睛看这毫无羞耻感可言的大饼子脸。
“滚！”何帅怒斥杜长林：“傻子自己一边儿玩去，别在这丢人！”
杜长林愕然地往后退一步，何帅越看他越像林子里的黑瞎子，简直连智商都跟黑瞎子一样。
这种人，怎么能成先富起来的那些人的呢？
“小兔崽子，你特么地骂谁呢？”杜长林霸凌旁人惯了，第一次被人这样骂，自己都有点没信心。
“骂你呢！”何帅毫不客气回怼。
咣！
猝不及防，杜长林一拳头怼在何帅胸口，何帅往后一趔趄，差点就跌倒。
何帅倏地扭头，双眸射出两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