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就像退潮后沙滩上还没放进桶里的贝壳,动动手,总会有的。

  “赵淼,问问保城那边板鞋多久下线。”

  “好嘞!”

  很快,赵淼来财务室回复消息:“褚厂长说,这周之内就装盒了,明天就派人过来签合同。”

  何帅忽然有种预感,他若是不催这一通电话,褚建国说不定偷偷就把鞋卖了。

  何帅和沈会计相视一笑。

  沈会计拿出算盘,噼噼啪啪一阵打:“资金回笼快的话,这批鞋就能收回五万三。”

  “有钱用就行。”何帅盘算,自己再做做工作,购买方便面厂也不用非得全款,差点资金晚点补上也不是啥大问题。

  何帅从财务室回来,范柏林正在何帅办公室,面色有点红。

  “咋了?”何帅问:“相中谁家姑娘了?”

  范柏林鼓起勇气:“缺钱的话,我可以再去趟番家园。”

  这茬何帅倒是给忘了。

  剩下的蜜蜡什么的,怎么也能再卖几万。

  “哈哈哈,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这里面还有那老爷子的钱呢,尽快变现也好。”

  范柏林松口气,应了声。

  保城劳保厂。

  褚建国放下电话后,凝视窗外的蓝天许久。

  上面开会时都说了,企业要打开眼界,要走出自己的路,要一鼓作气。

  如今,保城蠢蠢欲动的国企还没几家,劳保厂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厂子,外租生产线这事多少人盯着看热闹呢。

  能不能赚钱,就看这第一批鞋能不能卖出个好价格。

  咬咬牙,褚建国喊来秘书:“给我准备准备,明儿我就出差!”br>
  为了让板鞋一举打开市场,褚建国又回到从前做销售的时候,大包小裹,带着产品夹着烟,吹着牛皮喝着酒,去各地拜访从前认识的老客户。

  从前的劳保厂,是人家求着他们要物资;如今的褚建国,四处去求别人看自己的产品,个中辛酸,只有他能体会。

  何帅跟劳保厂的人签完合同时,出差中的褚建国也一块石头落地。

  这次下线的板鞋,全部都拿到从前几个老客户那里,虽然押着百分之九十的货款,可褚建国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板鞋的市场,自信满满地给何帅去了电话,让他等着好消息。

  孟钊案的“狐狸精”比孟钊精明百倍,赃款追回的过程复杂些,因此方便面厂预计要到四月末才有确切消息。

  范柏林从又跑了趟京城,连去带回一共三天,拿会六万四千块钱;

  没多久,劳保厂这边也阔气地甩来一张支票,总计七万四千八百五十六块一毛二。

  何帅问褚建国,多出来的一千多块是什么意思,褚建国在电话里哈哈大笑:“我跟温州人打交道学会一句话,叫宁欠人钱不欠人情,这钱是拖你尾款的利息。”

  何帅笑着摇摇头,这话是没错,可是并不适用眼下的东北,也不适用往后的东北。

  比如他跟荣茂,孔炳宗,或者赵淼,乃至范柏林的关系,根本不是钱可以衡量的。

  “行,那你把我招待你们销售科长过来签合同的饭钱也打过来。”何帅开了个玩笑,那边褚建国哈哈大笑起来。

  放下电话,何帅脑子里浮现褚建国的形象。

  当初也是个不思进取的油头粉面,可是他遇到机遇就牢牢抓住;

  反观源县的大厂,无一不墨守成规,甚至许多都在等着国家喂饭,实在令人心痛。

  爱媛商贸跟保城劳保厂账面往来,进是进、出是出,生产线那边还要继续运作,双方都自己核算过后,沈会计把原料及人工费按照合同又打了过去,这让褚建国有些心烦。

  鬼都知道他有多想利用生产线自己生产,可何帅那边真是一点都不给他机会,余下的生产线还要继续生产劳保物资,轻易不敢改动。

  至此,何帅的资金已经全部到位。

  方便面厂只是第一步,何帅要的远不止这些——并不是他贪心,只是以一个过来人的心态,糖厂与他有种情怀。

  这天,他穿戴整齐,来到糖厂见杜东韦。

  这已经是何帅第五次来糖厂办公室等杜东韦,可是他每次都以各种理由避而不见。

  这一次却不一样,何帅无奈之下跟秦德诚说了此事,此次是他们事先约好的时间。

  杜东韦办公室就在那欧式小楼里。

  纯松木的地板,不知道是1905年的,还是后来重铺的,散发着松木独有的松香,令人倍感舒适。

  何帅瞧着办公家具,倒是十分朴素,展示柜里的白糖产品,一如家具一样朴素,跟五十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杜东韦从走廊进来,手中是一个红色保温杯,正冒着热气。

  “何帅来了?坐坐,快坐。”秃头的杜东韦,一身蓝色中山装,中规中矩,眼睛不大,身材微胖。

  何帅起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给您添麻烦了。”

  本来想讽刺何帅借助秦德诚之力,但见何帅如此行礼,杜东韦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坐在自己办公椅上。

  “你非要见我,到底是啥事?”杜东韦把不满还是写在脸上:“我知道你跟王豆豆,哦,不对,现在叫范柏林认识,可是咱们公事公办,方便面厂的事,我不是已经叫他给你透口风了吗?你急什么?”

  何帅憨憨地一笑:“先感谢您,但不是为这事。”

  杜东韦疑惑:“那你找我还有啥事?”

  何帅看眼身后的白糖产品,先恭维一番,夸奖糖厂在全国领头羊的地位。

  何帅可是做了足够功课,说地头头是道,许多数据就连杜东韦都拿不准的,何帅竟然都能说到小数点后面,着实让杜东韦吓了一跳。

  “看来你对我们厂挺了解。说说吧,到底啥事?”

  何帅直言:“我听说咱们这引进人才,我虽然不算人才,但是我想做销售。”

  杜东韦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你都是小老板啦,咋还惦记个铁饭碗呢?我也打听过你,宏远搬家其实你是老板吧?那可是挺赚钱的,但凡我认识的,搬家全都是找的你们。”

  何帅腼腆地点点头:“对,所以说明我还是有这个能力对不对?”

  杜东韦依旧表示奇怪:“你都这么会赚钱了,还当销售干嘛?咱这是国家宏观调控,销售也没啥业务。”

  “我不用要编,算编外销售。”何帅直言:“就是想跑跑市场。”

  杜东韦盯着何帅打量好一会儿。

  这孩子是赚钱没够那类型的,既然不要编,那就不用给开工资,全靠拿提成的话,厂子什么也不损失,成人之美倒是容易,只不过还没有这先河。

  “我们得研究研究……”杜东韦低头喝茶。

  “行,您研究研究,我就是觉得咱们产品好……”

  废话一句没有,何帅就被杜东韦用软话给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