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飞非要作死, 江宁几人也不好拦着, 另一队的玩家还没有音讯, 有陶飞带头,他们也能少走一些弯路。

于是,在用过晚饭后, 陶飞调整好表情, 小心翼翼地冲自家大哥开了口。

“出去玩?”指尖在轮椅的扶手上轻叩,陶嘉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窗外的天色,他并不高大, 但只是温温柔柔地坐在那便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都说长兄如父,父母早逝的陶飞打小就对大哥又敬又怕, 这会儿见陶嘉模棱两可地不表态,他也只能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向对方。

像是拗不过幼弟的撒娇,陶嘉垂眸, 轻轻冲对方挥了挥手:“你去吧,记得早点回家。”

“大哥你真好!”

激动地上前抱了一下对方, 陶嘉立刻兴高采烈地准备带人出门挖坟, 至于陶嘉最后习惯性的唠叨,早就被他左耳进右耳出地抛到了脑后。

周围人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 噤若寒蝉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旁系对待家主的态度。

见此情景,直播间内嗅觉敏锐的观众很快便脑洞大开

“赌五毛陶嘉是鬼,你看那些亲戚怕他怕成什么样?”

“鬼不鬼的先不说, 好歹陶嘉还有个人样, 你们是不知道隔壁彭洋的直播间, 那小男孩的眼睛没有眼白、黑得跟厉鬼似的。”

“心疼陶飞傻白甜,他看起来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骨科cp有人吃吗?陶嘉看陶飞的眼神好甜~”

因为江宁几人就在不远处等着,所以观众们也能放大画面看到饭厅中发生的一幕,陶飞乐颠颠的出门,看上去倒真像是要带朋友好好玩玩。

同安镇很静,若不是各家各户在饭点升起的袅袅白烟,江宁完全不敢相信这里居然住满了人,摸了摸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魏星元忍不住发问:“你们这儿的人都不出门的吗?”

“镇里老人多,喜静。”漫不经心地回答,陶飞半点不觉得镇上的情况有什么不对,他从小在同安镇长大,早就习惯了街头巷尾的冷清。

见魏星元还是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陶飞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其实镇上也有不少商户小贩,不过最近天气不好,他们都不太愿意出来。”

因为天气而放弃做生意,这样的事恐怕只有这种活在封闭小镇上的人才做得出来,魏星元耸耸肩膀没有说话,一旁的江宁倒是接过了话头:“镇上的人,都不会想去外面看看吗?”

“不是我故意要冒犯,但现在的年轻人,十个有八个都想去大城市闯闯。”

“这有什么可冒犯的。”受自家大哥影响,性格急躁的陶飞最吃不得温柔有礼那一套,他抬手挠头,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把镇上的事对一群外人说。

江宁也不催对方,他神色自然,好像刚刚那句话真就是随口一问,落后一步的洪彬看了看严森又看了看江宁,不由感慨这两人还真都是撒谎不眨眼的主儿。

果然,在江宁表现的不急不慌之后,陶飞反倒先按耐不住:“虽然我不太能理解,但镇上的人的确世世代代留在这里,就算有出去读书闯荡的,到了岁数也会主动回来。”

“哎……”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陶飞不由感慨,“或许这就是老师说过的故土难离吧。”

屁的故土难离!听到这话,就连脾气最好的洪彬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要不是上面有陶嘉护着,就陶飞这智商,扔到恐怖片里肯定第一个出局。

“那你呢?”同为小地方走出来的人,苗苗倒是对此颇有感触,“你之后也要回到镇上来?”

“我?”没想到话题突然跳到了自己身上,陶飞小声嘀咕,“说实话,其实我挺喜欢在外面读书的,不过我哥说,时候到了,游子总会归乡。”

“更何况现在他病成这个样子,我就是想走也走不开。”

尽管平时调皮了点,但陶飞在大事上从不会含糊,他知道大哥一路走来有多辛苦,所以才不能让对方被王婆子蒙骗娶回一副尸骨。

在他看来,那些八字阴阳都是骗术,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会相信算命?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陶嘉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陶飞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写信把自己的朋友请来帮忙。

摸着口袋里的锦囊,江宁有一种预感:陶飞小朋友的三观,大概、也许、很快就会被撞得稀碎。

来不及吐槽更多,几人就已经到了季家后门所在的小巷,陶飞第一个上前贴在门边偷听,动作看起来是相当熟络。

“之前我一个人偷着来看过几次,”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陶飞抬手轻轻一推,“走吧,门没有锁。”

行啊,这小子还知道踩点。

饶有兴趣地盯着陶飞,江宁发现新关卡的NPC明显灵动了许多,走在一旁的男人心里不爽,手指无声无息地和对方相扣:“看我。”

严森用的是气音,除了紧挨着他的江宁,谁也听不到他说的话,哭笑不得地将目光放回对方身上,江宁安抚似的用手指在严森的手背上打圈。

与严森不同,江宁的指腹细腻温凉,一看就是从来都没有干过重活的矜贵,严森被对方暗戳戳地撩得心痒,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抹再愉悦不过的弧度。

“卧槽!110吗?有人公然虐狗啦!你们还记得这是个恐怖游戏吗?”

“原来严哥这么霸道的?多看NPC一眼都不行?”

“女鬼季香芸收到10000点暴击,触发技能:起尸烧尽恩爱狗!”

“可怜队友眼神不好,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2333”

弹幕说得没错,江宁和严森动作隐秘,抛开拥有旁观视角并能随时放大平的观众,关卡里的众人的确是没有瞧出什么不对,猫眼青年俏皮地冲对方发射一个wink,笑得活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

粉丝们嗷嗷叫着好萌好萌,游戏里的剧情也仍在继续,镇上宅院的构造大都相似,陶飞很顺利地就带人摸到了灵堂。

灵堂的位置偏僻,再加上季家落败本就没住什么人,六人一路浩浩荡荡地前行,竟然神奇地没有被任何人撞破。

可真正到了灵堂,一直很坚定的陶飞却忽然有点打怵,倒不是他一下子就转性信了神神鬼鬼的“歪门邪道”,只不过在大部分Z国人的认知中,活人都对死亡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丧幡浮动,牌位前烧尽的烟灰散落一地,纯黑色的棺椁位于中央,上面还怪里怪气地钉着几个血红色的长钉。

身为镇子里有名的富户,陶飞从小就眼光毒辣,他一眼就认出那口棺材是用了镇上最差的木料,心里便忍不住又啐了那抠门的季老二一口。

死后都不肯给个体面,看来这季家二房对季香芸是真不怎么样。

与陶飞这个土著不同,几位玩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周围的环境是否安全,比起被季家人发现,他们更怕的还是遇到神出鬼没的阿飘。

手指划过冰凉的核能手电筒,江宁倒是很希望能见识见识季香芸,只要骨头还在,他就能看到对方生前的走马灯。

但陶飞却没有动,他盯着季香芸简陋的牌位,蓦地回头看向了严森:“严森,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分支选项,严森没有贸然回答,他和江宁对视一眼,又打太极似的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季香芸是无辜的,可大哥说就算是一具尸骨他也要抬回家,”懊恼地抓住头发,陶飞眼露迷茫,“我不懂、大哥他这次怎么这么糊涂……”

纠结地站在原地,陶飞好似根本无法依靠自己做出选择,就在严森准备依靠江宁的手电筒而回答开馆毁尸时,站在最里面的苗苗却猛地一个激灵

“你们听、棺材里是不是有声音?”

宛若平地投下一颗炸|弹,灵堂里的众人立刻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棺木,将落未落的夕阳将天空染得殷红,晚风呜咽着吹过,更衬得灵堂内阴森冷清。

“什么嘛!苗苗你就爱大惊小怪,”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魏星元一松肩膀,“我就……”

魏星元的调笑在下一秒戛然而止,因为所有人都听到了从棺材中传出的刺耳的摩擦音,那声音尖锐而又突兀,如同指甲挠过玻璃一样令人牙酸。

“谁?!”不知者无畏,在一众如临大敌的玩家面前,坚信无神论的陶飞表现得格外勇猛,“快出来!别躲在暗处装神弄鬼!”

快出来?听到这话,江宁恨不得一手电筒把对方敲晕,他左手攥住锦囊,而严森的手指也搭上了腰间的手|枪。

可还没等棺材里的那位作出更多反映,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就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救、救命!”

刹那间,棺椁恢复平静,方才那指甲抓挠棺木的声响,竟如同众人慌乱之中出现的幻觉。

与此同时,同安镇,陶家。

“送过去的晚饭一口没动?”似笑非笑,轮椅上的青年将手中的书籍“啪”地一放,“倒是警觉。”

陶嘉明明在笑,可他身旁的中年男人却还是被吓得两股战战,男人将头深深地埋下,遍布青黑的脸上找不到任何一丝属于长辈的威严。

“罢了。”

良久过后,陶嘉低垂眼睫轻声吩咐:“看在是飞儿朋友的份儿上,就让他们再多自在几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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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众人:……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