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现代言情>侬本多情>第76章 冯学壹的友情? …

谢暄不是傻子,立刻领会了欧阳老太太话里的意思——

小莲山风景秀美,气候宜人,谢公馆原先是一个国民党高官的宅邸,格局布置原本就非同凡响,再经过谢家不惜金钱的润饰改造,真真奢华雅致到了极致,又不带一丝庸俗之气,很适合闲逛。

谢暄带着秦珊珊随意闲逛,偶尔给她指点下风景来历,既不热拢,也不失礼。秦珊珊是有教养的女子,并没有因为良好的出身而产生高人一等的骄娇之气,也没有一般女孩子的扭捏局促,她给他将自己在英国求学期间徒步旅游的事,给他讲自己设计衣服参加学校舞会的事,也讲在机场遭机场人员冷待的事,自始至终,脸上的笑容不变,那并不是面具般的客套礼貌,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乐观爽朗,她热爱生活,并享受生活,说到后来,才知道秦珊珊也是名扬毕业的,比他低一届。

谢暄有些吃惊,“是吗?真巧——”

秦珊珊两只手背在身后,面朝着谢暄倒退着走,笑嘻嘻的脸上有些少女的调皮,“是呀,不过学长一定不记得我啦,学长那时候好有名的,又是学生会长啦,成绩又好,字写得漂亮,篮球打得也好,女生私底下都在偷偷喜欢你呢——”

谢暄难得的放松,脸上带起笑来,开玩笑地说:“是么,那你也是吗?”

谁知秦珊珊一点没不好意思,落落大方地承认,“是呀,你那么好,喜欢你很正常的吧,只是我那时候都不敢拿正眼的看你的——”

谢暄有些意外,“为什么?”

秦珊珊摇了摇头,“你那时候好严厉好认真的嘛,气场又大,连笑都很少笑,而且,我那时候戴着一副八百度的大近视,又土又木,哪里敢肖想会长大人啊,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黄夫人和秦珊珊是吃过午饭告别离开的。人一走,欧阳老太太就对谢暄说:“我看你们聊得蛮投机,难得看你能与女孩子聊得这么好——”

谢暄说:“珊珊也是名扬毕业的,就多聊了一会儿。”

欧阳老太太说:“那可真巧,都是缘分,有空便约出去玩,多了解了解。秦家也是家世殷实清白的人家,只有这么个女儿,难得女孩子还这么乖这么懂事。”

谢暄点了点头,没说话。

欧阳老太太毕竟不是谢暄的亲祖母,也就嘱咐几句,便不再管了。

谢暄心里面有人,于男女情事上一向不上心,后来身边又有了谢明玉,就更加没往这方面去想,秦珊珊的出现给了他一个警醒——他不可能永远不结婚。欧阳老太太会这样做,明显是老太爷授意的。

周一上班,办公室莫名地多出一大捧香槟玫瑰,夹在玫瑰中的小卡片上是冯学壹三个写意的钢笔字,谢暄一瞬间有种被雷劈的感觉,黑着脸把王芸叫进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王芸显然一早知道这件事,因为跟谢暄熟,她不像其他人在谢暄面前拘谨,脸上反而有了促狭,“是花店一早送来的,还是比利时空运过来的呢,真漂亮。”

谢暄皱着眉没说话,王芸观察他的表情,然后试探着说:“要不,帮您把它扔了?”

谢暄揉了揉眉心,说:“你要喜欢,就拿去吧。”

王芸弯了眉眼,一高兴,连以前的称呼都叫出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会长。”她双手抱了玫瑰,低头嗅了嗅,投桃报李地说,“会长吃过早饭没有,要不我给你去买杯永和豆浆?”

谢暄挥了挥手,王芸喜滋滋地出去了。

下班的时候,谢暄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电话里是冯学壹带着笑意的声音,“谢三少赏不赏脸一起吃个饭?”

谢暄不知道冯学壹是怎样手眼通天地知道他的私人号码,但还是答应了,他想看看,冯学壹到底想干什么——

地点在锦都,却不单单只有冯学壹一个人,有些人谢暄认识,有些不认识,看见谢三少,纷纷打招呼,有人调侃,“还是冯少面子大啊,三少轻易不出来的。”

谢暄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到冯学壹身上——

冯学壹只是笑,慢条斯理地将烟灰磕在烟灰缸里。

推杯换盏,酒足饭饱,一帮人便开始凑台子打麻将,谢暄趁机走出包厢,倚着墙低头点烟,冯学壹出来了,看见他,便笑,“怎么出来了?”

谢暄淡淡看他一眼,说:“我不爱凑热闹。”

冯学壹说:“你倒还是老样子——其实人得学着糊涂一点,当醉的时候就醉,太清醒不好,别人会恨你——”他语气温和,像教训小孩子。

彼时的冯学壹就已经是一副闲看歌舞升平的样子,人生于他是海阔天空,那时的谢暄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少年。如今,多少年过去,冯学壹还是那个冯学壹,只是淬炼得更加从容优雅,而谢暄早已成为可与之比肩的人物,谁见了,不客客气气地叫一声三少?

谢暄想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但他不接冯学壹的话题,反而说:“还要谢谢你的玫瑰,我的助理很喜欢。”

冯学壹大笑,“堂堂谢三少,怎么这样小气,若我不这么做,你怎么肯出来?”

谢暄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出来干什么,陪你吃饭么?”他在不知不觉中,卸下面对旁人的客气与虚伪,语气便得随意,却也变得尖锐。

冯学壹并不生气,反而笑着说:“当我想跟你交个朋友可不可以?”

谢暄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冯学壹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墙上,也抽出一根烟,凑过去就着谢暄的烟头点烟。谢暄让了让,没完全让开,便冷着眼看冯学壹有些无赖的行为。

冯学壹点着了烟,退回去,缓缓地吐出烟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或者是斟酌,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谢暄说:“我这么优,实在想不出你会拒绝的理由。”

谢暄看着他,像看一个神经病,半晌,收回目光,说:“我没有朋友。”

冯学壹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你把自己捂得这么紧,不觉得累吗?即便是装装样子,也要将自己的人生打扮得花团锦簇,孤家寡人是不是未免太荒寒了——”

谢暄扭过头,张嘴讽刺,“我不知道原来冯大少是学神棍出身的——”

冯学壹大笑,“这都被你猜到,我还晓得你今后几天鸿运当头,桃花旺盛,信不信?”

谢暄没理睬他,只说:“时间不早,今天谢谢款待,我先走了。”

冯学壹也没拦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越发没了收敛,心里面痒痒的,真是有意思的小孩——

不知怎么的,谢暄和冯学壹开始熟起来,在别人眼里,谢三少和冯大少那就算不是铁哥们,也是交情甚笃的朋友,只有两人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谢暄从没将交朋友的话当真。按说像冯学壹这样的身份,他想要跟他做朋友,谢暄只有举手欢迎的事,权衡利弊已经成为谢暄骨子里的习惯,但冯学壹这个人不好驾驭,事实上,他到现在也摸不清冯学壹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个人似乎很神秘,也很神通广大,什么地方他都会掺一脚,但又绝不恋战,也从不做长久打算。

而谢暄私心里,也想任性一回,他不想花费那个心思去探究一个人。

两个人的关系便不温不火地持续下去,偶尔吃个饭,打个球,大多数情况下也有其他人在场。一开始,两个人都还维持着七分客气,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一个比一个仙容正大。后来日子久了,便渐渐显出本性来——

冯学壹人前人模狗样,一派精英人士的典范,人后其实懒散又自恋,再加三分龟毛。谢暄不必说,褪去谈笑风生的假象,便是一张冰山面瘫脸,眼风如刀,刀刀锋利见血,更让冯学壹大跌眼镜的是谢三少的刻薄。首次见识到三少毒舌的冯学壹恨不得自挂东南枝,后来被三少损得狠了,便也学会反击。一来二去,两个人倒真有了几分交情。

刘卫东一直不肯死心,几次找谢暄,谢暄都推三阻四。刘卫东不是个有耐心的,一来二去便有些火了,挂下脸来非要谢暄给句话,摆明了威逼。

地点依旧在“未来都市”,连包厢也是老一个,在场的人除了刘卫东和他两个手下,只有谢暄和江缇英。

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江缇英挑着眉,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刘少爷这是做霸王生意呢?”

刘卫东本就一肚子气,被江缇英的语气刺激到,一巴掌就扇过去,“有你说话的份儿,被人操屁股的烂货!”

江缇英被打得整个人一歪,半边脸迅速肿起来,红了眼睛,疯了似的冲过去,“我操你娘!”

刘卫东的手下立马往前一挡,拦住了江缇英,江缇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嘴上骂骂咧咧,身子使劲往前冲——

刘卫东的脸色不好,恶狠狠地看了眼江缇英,将目光对准谢暄,“三少,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由着这么东西口没遮拦的?”

谢暄的脸色更差,黑阗阗的眸子反射着慑人的冷光,“我还想问刘少是什么意思呢,你明知道阿英是我的人——”

刘卫东这才想起是自己先动的手,勉强压下怒气,皮笑肉不笑地说:“一时冲动,别介怀——不过,三少,我们谈正事,要他一个玩意儿在一边插什么嘴,三少你不会跟我认真吧?”

江缇英冷笑,“那你也让我冲动一下啊?”

刘卫东的神情阴暗,端起虚假的笑脸,“谢暄,刘哥虚长你几岁,见的事儿多了——光长得好没用,得听话会看眼色,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改天儿刘哥送你个更好的。这一个——”刘卫东轻蔑地看了江缇英一眼,“你要不介意,刘哥帮你调教调教——”

江缇英的脸色刷白,似乎被吓到了。

谢暄微微一笑,“刘哥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刘哥可能不知道,我从不拿阿英当可有可无的玩意儿看,我这个人最简单,他既跟了我,我总不能让他随随便便就受了委屈,你说是不是?”

刘卫东的脸黑如锅底,“谢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暄摇摇头,站起来,“刘少,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带阿英看看医生,先走一步。”

包厢的门一关上,刘卫东便一脚踢翻了茶几,茶几上的酒杯、水果、烟灰缸等哗啦啦地掉在地上,两个手下脸色突变,“大少?”

刘卫东阴鸷地望着门,恨恨地念:“谢暄!”

谢暄直到坐上车,才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再睁眼,看见江缇英肿了半边的脸,四根手指印触目惊心,便有些过意不去,“没事吧?”

江缇英看了他一眼,用舌头碰了碰口腔内壁,眉宇间满是阴郁,但语气是满不在乎的,“没事。”

“今天委屈你了。”

江缇英笑起来,眉眼都是锋利,“谈不上,这点委屈算什么,比它更严重的都受过了,我说过我能帮你——”

自那次江缇英从他的公寓离开后,谢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据说是回澳洲了。原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但三个月后,江缇英再次出现在谢暄面前,并且直白坦言,“我想跟着你——”

当时谢暄的事情已经问出了那个为什么。

江缇英没有矫情,也没有隐瞒,“回澳洲那些日子,我夜夜失眠,我翻来覆去盘算这个叫江缇英的人的人生,父母,有一双,结果死了一个,还死得不明不白;朋友,有一群,临到头只剩一个曾经从来没在意过的;情人,从来不缺,但钱没了,美女靓汤软妹子也没了——想想,怎么这么悲摧凄凉。我也想东山再起,可在澳洲,说实话,人生地不熟,而且,我也不甘心,我得回国来,我得让那帮看不起我的龟孙子瞧瞧,没有我爸的庇护,我江缇英照样可以是个人物——我知道知道你要怀疑,这小子凭什么说大话,又有什么能耐——没错,我文不成武不就,书念的不好不坏,大学四年就混了个没用的文凭,可我要说,我年轻,我还有时间有精力,先前二十几年的生活别的没给我,品位、交际手腕我还自认有几分,圈子里的人和弯弯绕绕,没人比我更熟悉,至于别的,我还可以学,我一无所有,我没什么好怕的——找上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也是因为在国内,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我必须暂时找个庇护之所,等到有一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要拒绝我,我不怪你,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我能帮你——”

那时候的江缇英,褪去了曾经的轻浮和骄狂,变得稳重而阴冷,那是成长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