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了一下,野鸭八只,野鹅六只,鸭鹅蛋大几十个,装了大半篓,再有三背篓柿子,四个人收获满满,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刚到院子,徐杉像颗小炮弹一样,从暖房里冲了出来,气呼呼地怪哥哥和哥夫没有叫醒他,让他睡过头,没来得及跟上他们。

  王叔么和草哥儿拿着徐杉的外套追了出来,逮住徐杉穿好衣服,才发现四个人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今天的功臣是徐华和徐迩,柿子是他俩摘的,野鸭,野鹅也是他俩抓的,蛋是徐华发现的,我就在湖边睡了一觉,秦皓画了幅画。”徐宜笑眯眯替两兄弟表功,明年他们肩上的担子会更重,想这么疯玩就难了。

  “华哥和二哥太厉害了,我去了也可以抓一只。”徐杉吃着草哥儿给他掰开的柿子,一边小小的吹牛。

  王叔么和草哥儿听到徐宜和秦皓对徐华赞不绝口,脸上也一派喜气,将鸭鹅拎回厨房,开始烧水清理。

  “恰好明日要送草哥儿回王家村过年,捎上两只吧。”叔么和徐宜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商量,草哥儿过来家里几个月了,过年还是要回么家的,马上就入腊月了,过了腊月就有些晚了。

  “他家人多,再给一百斤大米,鱼干还有一些,也给他带上几条。”徐宜想着草哥儿在家的几个月,自己轻省了很多,心里对他很感激。

  “再割五斤肉,一副猪蹄,让徐华明日驾马车送他回去。”

  “定了明年六月摆酒,年后我回王家村和他父么商量一下,过了元宵就办了,家里也有事,早点过来也好。”王叔么听到相熟的人传过来的一些言语,也不想再耽搁了。

  徐宜噗嗤笑出了声,想到秦皓说徐迩,徐杉要等十八岁之后才能定亲,不知道徐华结亲这么早,他又会咋想:“叔么,秦皓还说在他家乡十八岁才算成人,才能娶亲。”

  “十八岁成婚挺好,就像你和秦皓一样,年纪大些,做事就稳重,也存了一些家底,一下子就能立起来。”

  三个人收拾完十几只鸭鹅,积了一大盆内脏,今天准备做铁锅炖大鹅,王叔么挑出一只大肥鹅,再择了几个大白菜菜心,打算一锅炖完。

  将大铁锅放在火炉上,热油下菜翻炒,加入事先调好的酱料,等食材变色,加入足量的水盖锅炖煮,炖的时间越长味道越好。

  徐宜叫秦皓来暖房揉玉米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力气大,劲足,揉出来的面格外筋道弹牙,

  待炖煮了足够的时间,王叔么揭开锅盖,浓浓的肉香飘散开,引得大家食欲大增,围在铁锅边,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的肉。

  新做的桌子派上了用场,一家人围坐在圆桌前,开始热乎乎地吃起来了,中间的铁锅咕噜咕噜翻腾冒泡,王叔么吃了两口,站起身将玉米饼子贴在锅边,一会儿就能泡汤吃了。

  食材放在一起一锅炖,口味竟奇迹般地好吃,鸭鹅杂鲜嫩,血旺汲满了浓郁的汤汁,一口咬下去,热烫过瘾,鹅肉已经筋软肉烂,用筷子轻轻一挑,骨肉自动分离。

  徐宜喜欢吃汤汁里的白菜心,越炖越软,但又不会炖烂掉,最后包裹着一身的汁液,在嘴里越嚼越香,不是肉却比肉还香甜,吃多少都不会腻。

  “来,徐迩和徐华一人一个大腿,今天全靠你俩,我们才吃到了这么美味的炖鹅。”秦皓夹起油亮的鹅腿,放进了两兄弟的碗里。

  两兄弟平时可没有这种待遇,每次吃肉,好吃的部位都会让三个哥儿和徐杉先吃,他们三个汉子负责消灭边角料。

  “二哥,华哥,今天小杉吃翅膀就可以啦,你们快吃吧。”徐杉忍痛放弃鹅腿,表现得非常懂事,徐宜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舀了嫩嫩的血旺补偿他。

  鹅腿兄弟俩抬头一望,全家人都在殷切地盯着他们,赶紧夹起鹅腿咬了一口,早点吃掉早点安心,到时候哥夫反悔也不是没可能。

  不停火吃热锅子就会不自觉地吃很久,平常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吃完,今日足足吃了半个时辰,大伙还停不下来,王叔么和徐宜又临时切了几样配菜,放在肉汤里烫煮,又抓了几团细面,一人一碗,吸溜吃完。

  大冷的天硬是吃得大汗淋漓,一家人穿着薄薄的单衣摊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消食,被暖意熏得昏昏入睡。

  “好想在暖房里睡觉。”徐杉短短的身体横躺在两张椅子上,舒服地哼哼,小小年纪体会到了宅生活的真谛。

  “大年三十,一家人可以在暖房守夜。”徐宜捏着最小弟弟胖脸,真担心他以后会变成一个小胖子,不到半年的时间,瘦瘦的小杉不见了,现在的小杉白胖肥嫩,非常好玩。

  月上中天,大伙各回各屋,一夜好眠。

  第二日,吃过早饭,徐华带着草哥儿,拖着大小包袱回王家村,来的时候一个小包袱,回去的时候收拾出半车厢衣物,草哥儿眼睛红红,舍不得离去。

  徐宜掏出个小钱袋,里面装了一两碎银子,他塞进了草哥儿口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草哥儿,回去好好过年,年后,就让徐华来接你回家。”

  “年后我会和你父么商量将婚事提前,回家听到不中听的话就忍一忍。” 王叔么也塞给他一个钱袋,装了五百文。

  草哥儿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像珠子一样掉落:“叔么,宜哥,我不要银钱,在家里我没有吃苦,大家都对我很好,几个月长高长胖了许多。”

  “拿着吧,听话,擦干眼泪,让你父么看到你眼睛红肿,还以为叔么欺负你了。”王叔么压住了草哥儿掏钱的手,向徐华挥挥手,让他赶着马车离开。

  没想到的是刚过午时,徐华又带着草哥儿回来了,车厢里的米和肉都不见了。

  徐华一脸愤怒,今日特意换上的新棉袍上有几处污渍,草哥儿更加狼狈,一脸苍白,眼球布满红血丝,整齐的发髻松散了,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缩在车厢角落里,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路上遇到劫匪了吗?”王叔么和徐宜着急地爬上了马车,检查两个人的身体,怕身上有别的伤口。

  徐华憋了一路,火气已经冲到脑袋上了,恼羞地说:“草哥儿还没进门,他继么就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哥儿堵在门口,说家里小,把草哥儿的床板烧掉了,马车上的东西留下,人就不用回家了,家里穷,没有他的口粮。”

  草哥儿好像突然醒了过来,看到王叔么一脸担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头栽进王叔么的怀里,嚎啕大哭。

  “真是太欺负人了,这个王金花,继么也是么,怎么就这么狠心。”王叔么一肚子邪火,恨不得狠狠抽草哥儿继么几个大嘴巴子。

  “他阿父呢,就眼睁睁看着哥儿被继么欺负。”

  “他阿父没有吱声,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有出来。”徐华心气难平,不让进门就算了,还抢他们马车上的东西,要不是走得快,连衣物都要被他们抢走了。

  王叔么袖子一撸,就想往王家村赶:“气死我了,凭什么白给他们这么些东西,我们去要回来。”

  徐宜一看情况不对,立马使眼色叫徐迩去叫正带着小杉午睡的秦皓,他站在马车边,拦着徐华么子俩。

  秦皓睡眼惺忪地跑了出来,将马车牵进院子,冷脸一板,没说什么,王叔么和徐华就慢慢平静下来了,似乎找到了主心骨。

  “叔么,你去做点东西给徐华和草哥儿吃,他俩被赶出来,肯定没吃午饭。” 秦皓让徐宜将草哥儿扶进暖房,又打发王叔么去做饭。

  王叔么才反应过来两个孩子正饿着肚子,在心里淬了自己一口,忙不迭在暖房忙乎了起来。

  “现在能说话吗?草哥儿。”秦皓看着还在徐宜怀里抽搐的草哥儿,解铃还须系铃人,草哥儿自己的事,要让他自己做决定。

  “你先想想,以后要怎么和你原家相处,是忍下来这回,一年四节,维持人情来往还是自此断交,以后各不相关,你想清楚了告诉我,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草哥儿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沉思了一会,咬着牙毅然决然地说:“哥夫,我要断亲,这样的家不要也罢。

  “我阿么只生了哥哥和我两个,余下的弟弟都是继么生的,哥哥两年前出嫁了,我在那个家没有牵挂了。”草哥儿想到自己的亲阿父如此绝情,心里也只当他死了。

  “只是便宜了他们,抢走了这么多米和肉。”

  “你可要想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确定了,今日我就和徐华去趟县衙,将你的事情落定,米肉也会要回来。”秦皓不想自己找去王家村,太掉价,只能找找县令的路子,随便派个衙役去处理这件事。

  草哥儿双眼含泪,坚定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