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放晴,屋檐上的冰棱化成水,滴滴哒哒地滑落下来,徐华和徐迩从地窖里抬出来一袋黄豆,放在屋檐下,轻轻地喘气。

  “今天去村长家换豆腐,我们去早一些,每一种都换一些。”王叔么拿出三个大背篓,打算替两兄弟分担些豆子。

  徐华将黄豆倒进两个背篓,将剩余的空背篓拿回杂物间:“阿么,我和徐迩就背完了,不用你背。”

  “那行,我们早点去吧。”王叔么欣慰地笑了笑,和徐宜打声招呼就出门了。

  不到一个时辰,三个人带回来好几斤嫩豆腐,几斤豆腐干,一大捆豆腐皮子,王叔么手上还端着一盆豆腐花。

  “宜哥儿,宜哥儿,你猜猜我出门听到什么了。”

  “徐地主家遭大殃了,真是老天有眼呀。”王叔么急匆匆地拉着徐宜进屋,在他耳边兴奋地说悄悄话。

  “徐地主家的废儿子赌博输了两千两银子,再不还钱,赌场的人就要砍他的手脚,还要把他弟弟抓走抵债。”王叔么想到了阿铁的阿父,当初就是被人砍了手脚,扔进了海里,尸首都没有找到。

  徐宜再次听到徐地主家的破事,心里已经泛不起涟漪,以前的事恍如隔世:“他们家银子多,田多,两千两都凑不齐吗?”

  “听说他家废儿子偷了家里的银子,早就输光了,现在还欠了两千两,徐地主家放出风声要卖田,啧啧,一百亩呀,这次真是大出血了。”

  “都要卖掉吗?那徐地主以后不是没田了。”徐宜惊讶得挑了下眉,没想到地主家说垮就垮。

  王叔么舒心地呵呵笑:“听村长夫郎说的,不会假,大过年的,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买家,还想一次性卖掉,七八百两银子呀,谁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银子。”

  “零卖的话,我还想置几亩呢,家里有地,心里就有底气。”徐宜有些意动,银子放在家里也生不了崽,还不如放出去一些。

  叔么和他想法不同,家里的田都是请别人在照料,再买几亩,还得请人:“你还是和秦皓商量商量,听听他的意见。”

  “嗯,徐地主家还不一定零卖呢,我也只是想想,到时候再说吧。”徐宜确实想和秦皓聊完再决定,索性安心先做完家事。

  秦皓正待在房间里写写画画,脚边放个炭盆,也挺安逸的,暖房里是不敢再去了,叔么视读书写字为世间第一要事,他待在暖房写字,其他人都会被撵走。

  方案写完了,这些天捋顺了细节,就等阿九回来,大家再一起商议商议,就可以开工干活了,现在正是摩拳擦掌,踌躇满志地时候。

  徐宜端着一碗甜豆花进了屋子,见秦皓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用勺敲了敲碗:“皓哥,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还能想什么,挣钱呀。”秦皓头也没回,不假思议地蹦出来一句话。

  徐宜扑哧笑出了声:“哟,你怎么也钻钱眼子里了,平日里还老笑我是财迷。”

  秦皓舀了几勺豆花放进嘴里,不过瘾,索性端起碗咕噜咕噜喝了起来,一口气就干光了一碗,大手抹了一把嘴:“还有吗?我正好渴了,再来一碗。”

  徐宜接过空碗,转身回厨房又盛了一碗,暗暗怪自己粗心,整个上午没有给皓哥送水,不渴才怪呢。

  “你慢慢喝,下回渴了记得叫我,你在屋里喊一声,我听得到的,”徐宜顺着秦皓的背,有些心疼。

  “没事,想事想入迷了,忘记了。”秦皓揽着徐宜的腰,顺势将他拉到大腿上。

  徐宜窝在秦皓怀里,无聊地玩自己的头发:“皓哥,我想和你商量点事,我想再买十亩田,佃给别人种。”

  “村里的田都有主呀,谁家要卖田吗?还是你访去了别村。”秦皓慢条斯理地喝豆花,偶尔给徐宜喂一勺。

  徐宜懒洋洋地说:“徐原在县城被人废了,书读不了,哥儿也找不了,天天泡赌坊烂赌,欠了一屁股债,赌坊老板找徐地主催债了,听说徐地主要卖一百亩田才能堵上这个窟窿。”

  秦皓想了好一会,才记起了徐原这号人,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徐原,他不是被打废了吗?还有脸面去县城赌呀”

  “他这样的人,能做出那些恶心事,早就没脸面了。”徐宜一脸嫌恶,想想都反胃。

  “那你还要买他们家的田,不介意吗?”

  徐宜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地叉腰回呛:“又不是买他家的人,有什么好介意的,田是肥田,现在买划算。”

  “那咱们就把一百亩都买了,狠狠压价,把银票甩他们脸上,气死他们。” 秦皓就喜欢他豁达通透的个性,待人大方,对事不纠结。

  徐宜惊得两眼睁大,拥有一百亩良田,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从记事起,徐地主家的良田和富有就像徐家村的一个标杆,立在那里,从来没有人家能够逾越。

  就算现在家里有足够的银两,也没有想过自家有一天能够替代徐地主,成为村里的新标杆,虽然事实上皓哥悄摸摸地挣了很多银子,远比徐地主家多。

  “怎么傻了,一百亩田市价七八百两银子,我们六百两拿下,家里这点钱还是有的。”见他一脸懵,秦皓好笑地摇了摇徐宜的身子。

  是呀,这样算下来一百亩田还比不上家里的一箱黄金,徐宜觉得自己魔怔了,居然一直没发现这个简单的事实。

  徐宜嘴巴打结,紧张到嘴抖,小眼神求助般地望着秦皓:“那,那,那我们,就真的买了?”

  “家里你管帐,你做主,我听你的。”秦皓捏了捏徐宜的翘嘴,忍不住想逗弄他。

  徐宜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买了!连在一起的百亩良田,我做梦都想要。”

  “不会亏的,明年山庄和学院都要大量的粮食,自家田产粮,总比外面买的便宜。”秦皓预计百亩田的产出还不够,慢慢看吧,有合适的良田可以再买进些。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徐宜做了大决定,有些恍惚:“皓哥,那我们今天就去找徐地主买田吗?”

  “等等吧,等到他来求我们。”秦皓狡黠一笑,故意卖个关子。

  果然,第二天下午,村长急匆匆地来找秦皓,气得烟杆都忘了拿,一见到秦皓,眉头稍微松开:“秦皓,你随我去徐地主家走一趟,大过年的,别闹出人命了。”

  徐宜赶紧递给他一杯糖水:“叔,出啥事了,怎么这么着急。”

  村长一口气喝光了糖水,稍微平息了怒气:“赌坊来了一群人,把徐地主家砸了,今天再不给银子,就要绑走他家小哥儿,徐地主夫郎已经气晕过去了,徐家两个汉子也不抵事,被人打了一顿。”

  “叔,你别急,我换件棉袍就随你去。”秦皓朝徐宜使个眼色,徐宜立马心知肚明,回房取银票了。

  王叔么也坐不住了,把手中的活计一放,和徐宜嘀嘀咕咕一阵,两个人手挽手,跟在村长和秦皓后面,去徐地主家看热闹去了。

  徐地主家门口挤满了村民,除了看热闹的,也有佃农担心徐地主家的田被赌坊收了之后,自家会不会受影响,一直守在门外,等着最后的结果。

  “让让,村长来了,让他进去院子。”人群散开一些,村长带着秦皓顺利挤进院子。

  院内,一片狼藉,徐地主和徐原被打得鼻青脸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声不吭,地主夫郎现在是清醒的,牢牢地抱住自家哥儿,恶狠狠地瞪着赌坊的人。

  赌坊来了六个汉子,个个身强体壮,眼神凶悍,一副吃人的样子,为首的是个粗黑的中年人,手上拎着一把砍刀,凶神恶煞地冲村长耍横。

  “徐老头,没你的事少掺和,要不徐原还钱,要不你替他还,惹毛了老子,我烧了你家。”

  村长硬着头皮调和:“这位壮士,能否再宽限几日,大过年的,福全想卖田也找不到买家。”

  “死老头,没钱甭咧咧,滚开!”一个歪嘴龅牙的喽啰冲到村长面前,上手就推人。

  村长这幅老身板真被推一下,胳臂都要折开,秦皓一手抓住了喽啰的手腕,反手一折,喽啰的手骨瞬间裂开,惨叫得像杀猪一样。

  “叔,你退后,我来和他们谈。”秦皓站了出来,将村长挡在身后。

  秦皓双手拱了拱,朗声道:“诸位好汉,出来无非求财,没必要赶尽杀绝,牵连无辜。”

  “你奶奶的熊,哪里来的憨子,敢伤我弟兄。”领头的汉子挥着砍刀就杀了过来,后面四个人蜂拥而上。

  村长急了,冲着院子外面的村民喊:“都楞着干嘛,他们欺人太甚,我们村里有人,抄家伙和他们干。”

  说时迟,那时快,秦皓捏住领头大汉的手,往墙上一撞,刀瞬间离手,汉子的手背肿成馒头大,秦皓用脚勾起砍刀,反手放在汉子的脖子上:“叫你手下停手,要钱就好好谈,大过年的,见血不吉利。”

  徐宜和王叔么心提到嗓子眼了,徐迩和徐华一人抓一根木棍,就要冲进去。

  秦皓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手上施力,刀刃擦破了皮肉,一缕鲜血留下来,领头汉子立马屈服,对着其他五个人嚎叫:“你们几个兔崽子,都死了吗?没听到好汉的话吗?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