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素来聪敏,自然知道张晗话里的意思:她想要招揽自己。

  蔡琰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惊,这么多年的思想惯性让她忍不住反问自己——女子也能做官吗?

  可她旋即便意识过来,面前这个荣光加身、得享高位的将军,不也是个女子吗?

  心头的思绪百转千回,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选择,迷迷糊糊地回到了蔡邕所在的营帐,照顾饱受牢狱之灾的父亲。

  诏狱里的条件本就非常艰难,王允又有意派人嗟磨,是以蔡邕还没出狱人就病倒了。

  不过他一向旷达,从不自怨自艾或是怨天尤人,精神状态倒是一直很好。

  是以他很快就发现了女儿有些不对劲,像是藏了什么心事。对了,昭姬刚刚才去见过张将军,难道是那位将军挟恩以报,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蔡邕顿时忧心如焚,气冲冲地问道:“莫不是张晗为难你了……咳咳……”

  蔡琰连忙上前为父亲顺了顺气,温温和和地解释道:“非也。张将军高风亮节,甚至不愿收下我们给出的谢礼。阿父莫要误会了。”

  蔡邕心头的气稍稍消了些,不解地问道:“那昭姬为何愁眉不展?可否与为父说说?”

  “张将军想要儿……”

  蔡邕手一抖,差点没端住手里的药碗,结结巴巴地说道:“要要要……要你?”

  没听闻张晗家中有与昭姬年纪相似的兄长呀!难不成……难不成是张晗自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蔡琰叹了口气,不知道父亲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无奈地回道:“阿父,儿的话还没说完呢,张将军是想要儿到她麾下做事。”

  哦,原来不是那个意思啊。蔡邕松了口气,可立马又反应过来——这不还是想抢她的乖女儿吗!

  “我不允。”

  “昭姬不许答应她!”

  蔡琰原本还没有做好决定,此时听父亲这么激烈地反对,心里倒是难得生了点逆反心思,“父亲为何不允?”

  “您亲手教导女儿长大,难道还认为儿不能胜任这些事情吗?”

  蔡邕一噎,随即便有些底气不足地应道:“当然不是。”

  他的女儿学富五车,德艺双馨,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女子,比那些闻名海内的名士也不差!

  蔡琰瞥了瞥脸色不太好的父亲,语气不明地说道:“儿知父亲为何反对,您是觉得女子入仕抛头露面,会影响清誉?”

  蔡邕心中确实有这个考虑,可更多的是不想女儿出去受苦。他看着面露倔强的女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蔡琰见状,便知自己说中了父亲的隐忧,心中越发不服气,“可父亲若是想要儿做个温婉和顺的闺阁女子,当初又为何要授我诗书?”

  “您开阔了儿的眼界,增长了儿的见识,又为何要强行将儿束缚在内宅后院之中?”

  话一出口,蔡琰自己先怔了怔。原来,这些年来,她从未甘心。

  *

  贾诩看着书案上那些仿佛永远处理不完的竹简,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第八百八十八次摁下了想要撂挑子走人的念头。

  冷静,贾文和!你看现在的日子多好啊!上司对你礼待有加,天天对你委以重任;同僚对你笑脸相迎,没有半分轻视。

  你不仅不用再担心没脑子的上司犯蠢连累自己,也不用再和眼皮子浅的同僚勾心斗角。

  你甚至都不用再担惊受怕地上战场了,每日只需要在营帐里写写公文就行。

  这就是你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个头啊!

  贾诩气得又揪下了几根长须。要不是到了张晗的手下,他都不知道自己一天原来可以处理这么多文书!

  “文和先生,近来可好?”

  贾诩听到这个声音后差点整个人跳起来,抬头一看,果然是张晗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感觉写字的右手又隐隐作痛了呢。他强忍住心里的崩溃,站起身来和张晗见礼。

  “文和先生怎么还是如此见外?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贾诩心里的警钟再次敲响。照他这么多天的经验来看,张晗脸上的笑容越和善,话说得越亲近,待会儿交给他的公文就会越多……

  他默默捏紧了手里的羽扇,低眉顺眼地说道:“将军,您昨日交给诩的公文还有些没处置完呢。”

  言外之意很明显:将军,你不要再将自己该写的公文交到我这儿,然后和张文远出去鬼混了……

  张晗一点儿也不心虚,“哎呀,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像是那种丝毫不知体恤下属的人吗?”

  贾诩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在上司面前说出漂亮的奉承话。

  于是他又低下了头,摆弄起手里的羽扇。

  张晗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谴责之意,却一点儿没放在心上,笑嘻嘻地拉过了身后跟着的蔡琰,邀功似的对贾诩说道:“先生快看,我这不是为先生找来了帮手吗?”

  “这是蔡中郎的爱女蔡昭姬,博学多才,满腹经纶,才学远胜世间男子。我已征辟她为主簿,日后昭姬会与先生一同典领文书。”

  蔡琰以往接触的都是温婉的大家闺秀,从没听过这样直接的赞美之言,闻言微微红了脸颊。如玉般白皙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红粉,简直比沐雨的桃花还要美丽。

  她尽力忽视心中那一点儿无所适从的羞涩,大方得体地向贾诩行礼,“琰见过先生。”

  贾诩半信半疑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一个姿容秀丽,气质出尘的年轻女郎。

  他面不改色地向蔡琰还礼,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好好一个女郎,怎么就被张将军骗到这儿来受罪了呢?

  *

  并州上党,一处破败的小木屋中。

  阿玖盯着自己脚上的镣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委委屈屈地抬起头,目光幽怨地看向旁边的隽秀青年。

  “郎君,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乱讲话了?”

  青年闻言露出一个苦笑,试图和自己的书童讲讲道理,“巧合,巧合,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阿玖,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怎么还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况且,严格来说,抓我们的也不是山匪呀……你不要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阿玖拒绝听取对方的解释,仍然眼也不眨地盯着旁边的人。

  青年背过身去,试图无视阿玖谴责的目光,可阿玖的怨气如有实质,毫不留情地洞穿了他好不容易建立的防线。

  他实在是遭不住,连连讨饶,“再者,我当初说不救你,现在不还是救了你吗。你别再这样看着我了,好不好?”

  阿玖指了指自己脚上笨重的镣铐,又指了指青年光溜溜的脚踝,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你就是这么救我的吗?

  青年到了嘴边的话一顿。他能说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太弱了,所以那些人才不屑给他戴脚链吗……

  算了,太丢人了,他才不要告诉阿玖。

  青年故意板起脸,企图在阿玖面前捡起主君的威严。

  可惜阿玖不为所动。

  青年只好破罐子破摔,愤愤地说道:“要不是你家郎君出手,你现在说不定已经……”

  阿玖一把扑上去,不管不顾地捂住了青年的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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